作者:作者:15端木景晨
盛修颐虽然没有出痘,却也是懂得这些,道:“孩子越大出痘越不好。娘,您在院子里祭拜豆娘娘就是,也别往钰哥儿那里去了。请了哪位太医?”
“吴太医啊,他祖上就是出了名的会看孩子病。”盛夫人笑道,“瞧你们,出痘不是常事?你回去歇了吧。不是还有娘吗?”
盛修颐道是,就回了静摄院。
东瑗也供了豆娘娘,替盛乐钰祭拜祈福,看到盛修颐回来,又把她没有出痘、不能去看盛乐钰的事说给盛修颐听。
盛修颐笑道:“我也没有出痘……大人是不好去看的。娘曾经说,当年我祖父有个姨娘,就是被孩子染了痘,母子俩都病死了。我正想告诉你莫要去……”
东瑗放下心,继续供着豆娘娘。
盛乐钰出痘,一连三天高烧,怎么用药都退不下来。每日太医都守在屋里,用药诊治,却怎么都不好。
孩子高烧难受的时候,一个劲哭,口里念着祖母、父亲、母亲又念着姨娘。
盛夫人和东瑗都说去把陶氏接回来看孩子,盛修颐有些犹豫。
盛乐钰烧了第二天,他也熬不住了,只得同意去接陶姨娘回来。可陶姨娘送得远,来回至少要两天的路程。
盛修颐和东瑗都不敢去盛乐钰的院子,只能在元阳阁等着消息。
到了第三天,盛乐钰依旧高烧不止。吴太医早上诊断后,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关了拔步床的槅扇门,吩咐苏妈妈等人:“都不要在屋里,全部出去。”
苏妈妈很不解。
盛乐钰醒了,正在难受得哎哟哎哟叫唤。太医又不让靠近,苏妈妈急得眼泪汪汪的。
而吴太医出了内室,去了盛夫人的元阳阁。
东瑗和盛修颐都在元阳阁,陪着盛夫人坐着等太医诊治的结果。
“哥儿一直发烧,怕是引发了天花。”吴太医道。
“什么”盛夫人眼前一黑,只差栽倒。
得了天花,十个里头就有九个要丧命的。
这种可怕的病,就算治好了,亦会留下满脸的疤痕,破相变得很难看。盛夫人听着吴太医的话,脑袋里嗡嗡作响。
况且天花根本没得治。
东瑗忙一把扶住了盛夫人,她心里也吓得凉了半截。
盛修颐面容一瞬间冷下来。
盛夫人眼里就落了下来,厉声问吴太医:“你不是说出痘吗?怎么又是天花?你这个老太医,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吴太医很无可奈何看了眼盛修颐。
天花就是痘引起来的啊。
东瑗拉着盛夫人,低声喊着娘。
盛修颐明白这个道理,没有怪太医。他起身,送吴太医出去。
盛夫人挣扎着要去看盛乐钰,被东瑗扶住:“娘,您不能去钰哥儿中了天花,容易传染。”
盛修颐折身回来,也安慰盛夫人,劝她不要冲动。盛乐钰中的是天花,更加容易传染给大人。
“我出去一趟”盛修颐对东瑗和盛夫人道,“娘,民间有些赤脚大夫,可能有偏方,我寻寻去。阿瑗,你陪着娘,千万别去钰哥儿的院子。”
东瑗道好。
盛夫人哭得肝肠寸断。
东瑗见盛夫人只知道哭,也不管事,就看了眼一旁的康妈妈,道:“妈妈,您去把钰哥儿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居起来,等会儿让管事们送到庄子上去。她们倘若不小心染上了就不得了。倘若没有染上,过了半个月再接回来……”
康妈妈忙道是。
东瑗又道:“您用帕子捂住鼻子,也别往内室去。”
康妈妈心里一惊,忙道是。
盛夫人哭了半晌,才慢慢好了些。
“娘,世子爷寻偏方去了,兴许一会儿就回来。您放心。您一生与人为善,时常诵佛,老天爷都看在眼里,不会夺走钰哥儿的。”东瑗看在盛夫人哭,被她带的眼睛也湿了,还是强撑着无事人般安慰她。
盛夫人连连颔首,眼里却有涌上来泪意。
康妈妈回来对东瑗道:“苏妈妈留下来照顾哥儿,其他的都居在耳房里。今日就送走吗?”
东瑗看了眼盛夫人,见盛夫人泪眼婆娑,不太想管事,她只得道:“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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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妈妈办事迅速,把盛乐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除了盛乐钰的乳娘苏妈妈之外,全部送了出去。
盛夫人哭了一场,渐渐缓过来,也有了些主见,对丫鬟香橼道:“你快去外院,让小厮们寻了侯爷回来。”
香橼忙道是,急急去了。
盛夫人又对东瑗道:“我去看看钰哥儿……”
东瑗拉住她不松手:“娘,天花会传染,您不能去”
盛夫人眼里的泪又涌了上来:“孩子定是难受极了。他自幼在我跟前,倘若他有个好歹,我总不能……”
后面的话就哽咽住了。
总不能最后一面都没有瞧见。
东瑗想起那可爱活泼,随时会往她怀里钻的盛乐钰,眼泪就打湿了眼眶。她依旧拉着盛夫人:“娘,我帮您去看看。好不好,我回来告诉您,我年轻,扛得住”
盛夫人不同意:“你没有出痘,去看就更加危险。阿瑗,你也是做母亲的,你还有诚哥儿。再说,这个家里,唯有你绝对不能有事。倘若你有事,颐哥儿这克妻之名,就再也洗不清了……”
东瑗微愣。
她顿了顿,依旧拉着盛夫人,就是不让她去。
盛夫人知道东瑗是为了她好,可心痛如刀绞般,想着盛乐钰,眼泪就满是泪,怎么都止不住。
东瑗陪着她哭,拉着盛夫人不让去。
蔷薇和香薷在一旁服侍,见东瑗和盛夫人哭得厉害,东瑗拉住盛夫人,蔷薇想了想,上前一步跪下道:“夫人,奶奶,我去看看二少爷吧。您二位放心,我回来告诉您……”
盛夫人愣住,看着跪在地上的蔷薇,语气是那般诚恳。
钰哥儿得的的天花,众人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这丫头却说她要去看看。
盛夫人看了眼东瑗。
东瑗满脸泪痕,却是面容一肃:“大胆,我和夫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道理出去”
蔷薇快速抬眸,看了眼东瑗。
东瑗目光被泪水洗过,眸子乌黑明亮,却异常的坚决:“让你出去”
蔷薇心里放佛被什么击中,有说不出的酸麻,让她眼里有泪。奶奶是不想她去送死,才这样吼她。
她跟在奶奶身边这些年,岂会不知奶奶的脾气?
盛夫人叹了口气,对蔷薇道:“好孩子,我和大奶都知道你衷心。你回去照看诚哥儿吧,大奶都出来一整日,不知诚哥儿如何了。”
蔷薇只得站起身子,慢慢退了出去。
香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要不要也跪下,说去看二少爷?可是她不敢,她还有娘和老子。她总不能爹娘跟前尚未尽孝,就做了枉死鬼。她是下人,可她是元阳阁的下人,不是盛乐钰院子里的下人。
倘若夫人有事,她就算死了也是值得的。
至于二少爷……
香薷偷偷抬眼去看盛夫人和东瑗,却发现两人并未看自己,她的心才落了下来。
另外几个服侍的一等丫鬟也全部敛声屏气,生怕被夫人喊出去看二少爷。
满屋子里的人都垂了头。
到了酉正,已经黄昏,金灿灿夕照把院子染的金黄璀璨,盛昌侯快步走回来,浑身似批了金黄色的锦衣。
他进了东次间,看到东瑗正拉着盛夫人的胳膊,两人坐在炕上,皆有鬓发微散,泪痕面满。
“怎么回事?”盛昌侯问盛夫人。
盛夫人见盛昌侯回来,好似有了依靠,心里强撑着的防线一松,已经顾不得了,倏然就放声大哭,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盛昌侯眼里就有了痛色,咳了咳才道:“别哭,到底怎么回事?”
东瑗只得开口,把盛乐钰出天花被误诊为出痘的事,告诉了盛昌侯:“今日发出来了,吴太医才看得出是天花。从前未发出来,他还说是出痘……”
盛昌侯顿时就双眸赤红:“那个混账东西来人”
他身后跟来的小厮忙上前。
“去把太医院给我砸了把姓吴的太医给我揪出来,老子要剐了他”盛昌侯声音狠戾阴毒,对那小厮说道。
他发怒的样子,似被触怒的猛豹,浑身的毛发皆竖起,东瑗一句话也不敢劝,只是扶住大哭的盛夫人。
那小厮忙道是,急忙跑了出去。
盛昌侯在东次间来回踱步,又问东瑗盛修颐去了哪里。
东瑗道:“世子爷说民间赤脚大夫那里可能有偏方,他去寻药去了。”
盛昌侯没有再说话。天花一向无药可医,需得自己慢慢熬着,烧退了下去,才能好起来。
他也束手无策。
他原本不信民间赤脚大夫的,可此刻有个盼望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些。
“侯爷,侯爷,我也看看钰哥儿去。”盛夫人哭得厉害,“我真怕……”
盛昌侯这回没有妥协,他回眸盯着盛夫人:“糊涂天花会传染,这个时候妇人之仁,是要害死咱们全家吗?”
在徽州的时候,有个乡绅人家,就是孩子出天花,娘亲和祖母忍不住去看,最后也染上了。身边服侍的人,也跟着全部染上。最后只有几个下人活了下来。那些养尊处优的太太们和身子弱些的丫鬟们全部死了……
所以盛夫人一听天花,就觉得是就活不成了。
盛昌侯自己吼完盛夫人,才猛然想起什么,对屋子里服侍的香薷道:“你去把钰哥儿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给我叫在一起,全部关起来,谁都不准踏出院门你亲自去把院子里上锁。”
东瑗道:“爹爹,人已经送到庄子上去了……”
正说着,康妈妈回来了,把盛乐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已经出了盛昌侯府侧门的事禀告了盛昌侯。
盛昌侯看了眼东瑗,含混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