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月无边》 第77章

作者:作者:林家成 标签: 古代言情

  成都的夏天,是炎热的知了不停地叫着,吹来的风都是闷闷的可以让人的额头上的汗没有办法干。

  卢萦体质偏冷,再炎热的天气,她也是一副清爽清冷的模样。

  卢云已经彻底搬到了霍公的府中了,而在成都街中逛了足足半个月的卢萦,还是一无所知。

  ……做生意,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遥远的事。而且,这种投机行商之事,书本上都没有教多少。

  卢萦很忙,她不仅要忙着想招赚钱,把家里的藏书看了一半的她,觉得自己应该对琴棋书画也有所涉猎了。要知道,她家的藏书虽然只是读了一半,可以卢萦的记忆和理解力,其实力已可以与那些寒窗苦读十数载的人比肩了。

  至于剩下的书,那是要用一辈子的时候慢慢精读的,卢萦不用急于一时。书读得差不多了,卢萦便想着全方面提升自己。

  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与尚缇萧燕她们在一起时,总不免会谈到这方面的话题,而这个时候,出身乡下的卢萦便有点露拙了。

  她不想露拙,卢萦从骨子里便觉得,自己不应该在任何人面前露拙。虽然她无父无母,可天下间,她比谁卑贱了?还有,她现在与尚缇萧燕已是至交好友,因此她希望自己在任何地方,都不输于她们。再说,卢萦觉得自己似乎对一切知识技艺都上手极快,她完全可以试一试。

  要学习这方面的技艺,对卢萦并不难,她找到了花街中一个名声极好,颇有点与世隔绝的女琴师。在告知对方自己是首奏《卓文君》的人后,卢萦便轻易地成为了她的座上宾。

  每天跟着这个女琴师学一个时辰的琴,在这个女琴师的推荐下,跟一个白发老人学一个时辰的画。再有时间就练练毛笔字,然后读书,然后在成都城中瞎逛寻找自己可以经手的生意,卢萦直是忙是不亦乐

  这一天,白晃晃的太阳挂在天上,蒸得人一动就满身大汗,刚学琴学画归来的卢萦,走在街道中的阴暗处,想道:客栈酒楼的生意又好又稳,可我丝毫不通,也没有这的人才可用······必须想到个能由我掌控全盘的生意才是

  就在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你是,阿萦?”

  声音有点熟悉。

  卢萦回过头去。

  她对上的,竟然是矮胖的阳婶。

  阳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颠颠地跑了过来。仰头看着卢萦,阳婶兴奋地叫道:“阿萦真的是你?太好了。”啧啧两声,阳婶感叹道:“阿萦真是越发俊俏了这气派,初看还以为是大富人家的郎君呢。”

  卢萦笑道:“婶子是什么时候来成都的?”

  “哎,你们走了一个月不到,我家那不肖子便闹着要来。他自个把家里的房子都给卖了,硬是把我逼了过来。”说到这里,阳婶便是一肚子苦水,她叨叨道:“阿萦,我怎么就没有姐弟这样懂事的孩子?那个小畜生,真是不把我这个当娘的逼死就不死心啊。”

  卢萦却道:“罗子看起来是个有主意的。”

  “他有啥子主意!哎婶子我愁也愁死了,这成都这么大的地方,混口饭哪里容易了?现在婶子想去捡些野菜都没得让我捡。”卢萦打量着阳婶子,确实,她身上的衣裳已明显破旧了,有几处洗不尽的污渍还在身上,整个人比起在汉阳时,是苍老些。

  卢萦蹙着眉,就在阳婶跟她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后,卢萦听她说道:“真是造孽啊那不肖子成天也不知在想什么,那天非要到成都来时还说什么,他要跟着你,还说什么能发达什么的。真是笑话,你一个小姑子……”

  听到这里,卢萦陡然明白过来。

  当下,她低头说道:“婶了,罗子在哪里?你让他来找我吧。”说到这里,她把自家的住处跟阳婶细细说了一遍,令她记住后又道:“婶子,你回去对罗子说,他的选择不会有错!”卢萦这句话斩钉截铁虽是淡淡,却透着种力道。

  阳婶迷糊地看着她,还不明白卢萦的意思。而卢萦此刻,却是明彻的。

  —她,也有了让人追随的力量和资格了。

  不仅仅是因为她与贵人之间,与阿缇等人的关系,还因为她处理事情时的那种从容明智,一看就能让人知道她不是池中之物。想来换做男儿身她早就拥有追随者了。

  这个罗子,虽是市井出身却也能舍能断,只要用得好将来说不定能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在阳婶地连连道谢中,卢萦挥了挥手,大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回。

  回到家中,卢萦才洗了把脸,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卢萦走近去,清声问道:“何人?”

  一个响亮的声音问道:“此处要是卢氏府第?门内可有一个唤卢萦的?”

  卢萦一怔,应道:“不错。”

  “我从洛阳带来一封书信给卢氏阿萦。”

  “吱呀”一声,卢萦打开了房门。

  站在外面的,是一个风尘仆仆的三十来岁的商人,他看到少年打扮的卢萦,先是一怔,转尔一副了解的样子。

  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帛,商人说道:“我刚才洛阳来,这封书信,是我家恩人让我交给卢氏阿萦的。”顿了顿,他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苦笑道:“为了找到此处,小人可是吃足了苦头。”

  卢萦越听越迷糊,她从商人的手中接过信。

  信一入手,上面一行俊逸中带着飘然的字便呈现在她眼前,“卢氏阿萦亲启。阴氏澈郎封。”

  是阴澈的信!

  居然是阴澈的信!

  卢萦一怔,莫名的,她只感到眼中一阵酸涩。

  这商人也发现了卢萦的怔忡,他咧着一口白牙叹道:“恩人这封信可着实不容易到啊。”

  听到这里,卢萦连忙迎进,“君子请到里面喝口茶水。”

  自上次被那张丰把她从家中强行带走后,卢萦都不会轻易放人进来了。此刻她想到这人千里迢迢送信来,不管怎样,便是孤男寡女相处不妥,也应该给他一口凉水喝。

  这商人却是个极聪明的,他看了一眼院中的情况,摇头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站着说也一样。”

  “请稍侯,我去倒点水。”

  接过卢萦递来的茶盅,这人一饮而尽后,说道:“恩公父母逝去多年,那次离得匆忙,也是因为他伯伯的独子被人刺杀了,他现在承继在他伯伯膝下,行事颇有不便。不过我在前来成都时,恩公说过一句话,来年明月高悬日,愿作青君断春风!”

  来年明月高悬日,愿作青君断春风!

  是了,那一晚,她对他说,明月虽好,春风不许,他现在回她这一句。

  他在告诉她,明年,只要等到明年,他会成为高高在上的青君,明月也许,春风也罢,都控制不了他的决断。

  他是要她等他,他是在告诉她,他就快拥有主宰自己命运的力量了

  先奉上一更,今天有点晕,不一定有第二更送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羡慕

  慢慢的,卢萦从说不出的复杂和怅然中清醒过来。

  想起那块玉佩,卢萦忖道:我已接了贵人的玉佩,在没有绝对的自由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空自等侯。当下她咬着唇说道:“那我的回信要如何……”

  不等她说完,那商人便苦笑摇头,“这个,恩人只说了把这句话和这封信送到卢氏娘子手中,至于回信,他说了不用。再说,小人此番来到成都,可能几年内不会离开。”

  又说了几句后,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商人想到自己与卢萦这个姑子呆得太久对她名声不好,便告辞离去。

  一直到那人走得远了,卢萦才低头看向手中的信封。

  信很厚,足足有十五六页,上面用俊逸的字体写着阴澈到了洛阳后发生的所有事。一字一中,相思藏尽!

  从这封信中,卢萦仿佛看到那个孤寂的,水墨画般清冽俊美的少年,在孤独的,与一次又一次的你生我死,尔虞我诈中,守着明月一点一点地书写着心事。

  信中,每一句话似乎都经过千雕百琢。

  ……竟是情不知所起,已一往而深么?

  破天荒的,连续两晚,卢萦都没有休息好。

  第三天,卢萦刚刚拉开大门,便看到罗子靠墙而立,几个月不见,他抽高了不少,整个人瘦长瘦长的,额头上还新添了一个伤疤。他的衣袍明显旧了·也见小了,穿在身上,透着一种寒酸和窘迫感。

  罗子似是在打眈,他双眼闭着,额头上的头发还有露湿的痕迹,也不知来了多久。

  听到卢萦咳嗽的声音,罗子睁开眼来。转头对上卢萦,他双眼一亮。连忙走过来学着那些儒生朝着卢萦便是一揖,罗子期期诶诶地唤道:“阿萦·我来了。”

  少年抬头看向卢萦的眼神中,透着种鲜活的光亮,显然见到她,他非常高兴。只是与阳婶一样,他明显比在汉阳时显憔悴些。

  “怎么不敲门在外面干等?”

  罗子咧嘴一笑,摸着后脑壳道:“我没有来多久。”这一笑,卢萦注意到他的唇角泛着青,显然在不久前与人打过架。

  卢萦也不多说,迎他入门,“以后不必这样·渴了累了吧?先喝口水。”给罗子奉上茶水,见他坐立不安的,卢萦便直接说道:“我手头有三四百两金,想做个生意。这阵子我也结识了几个成都当地的大户,可以与他们结盟,金少了,也可以再凑。”

  她看向罗子,“你说我做个什么生意的好?”

  罗子这个与卢云差不多大的少年,因为父亲死得早,当家也早的缘故·看起来比卢云老练得多。如他的那双眼睛,便不停转溜着,整个人于圆滑世故中透着种戾性。

  “成都是大地方·有钱人多,我以为,还是可以在衣食往行上下功夫。”听卢萦问起,罗子想得很认真。过一会,罗子双眼一亮,兴奋地说道:“前几日我进了一个赌坊…···”

  卢萦摇头,截断他的话,“现在不行·这种生意·只能等时机成熟了暗中进行,不能现于人前。”

  罗子一呆·他摸了摸后脑壳,喃喃说道:“那·那开酒楼怎么样?”

  卢萦却是站了起来,她走了几步后,微笑道:“罗子你说得对,不管如何,得在衣食住行上下功夫。”顿了顿,她又道:“那就先去酒楼看看。”

  她想了这么久,也没有得出个结论来,不如与罗子去看看各家酒楼,试试有没有可行之法。说到这里,卢萦道:“稍侯,我去准备一下。”

  “好。”看着卢萦翩跹地进入房中,罗子的双眼有点发直。他摸了摸后脑壳,暗暗想道:阿云真是有福气,要是我有这么个姐姐就好了。

  刚才,卢萦向他介绍时,虽是只字片语,可他还是感觉到了那只字片语中的威力。

  想他一个堂堂男儿,也是从汉阳来到成都。可别说是混上什么人脉,便是一顿饭也混得艰难。成都这样的地方,似乎什么都有了,似乎一切都早就被人占住了。连乞丐都各有地盘,外地来的人,连针缝都插不进。饿得狠了,想到市集中捡点烂菜叶,都要与人抢夺·……

  母亲也是,这阵子母子俩住在破道观中,母亲想绣点东西寄卖,那价钱被人死死地压着,甚至连汉阳一半的钱也拿不到。便是那破道观,也有乞丐与他们母子争夺。前天晚上,那些乞丐还在争夺道观的干净敞亮位置时,与他打了一架,直把他们母子的衣裳扯破了,现在他们只有身上这套可以见

  要不是他终于得到了卢萦的消息,让母亲专门侯着,他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坚持下去。

  ……可正是觉得在成都生活是那么不易,他才越发坚定地想跟随着卢氏娘子。他想,他听到的人物中,从来没有一个如卢氏娘子这样聪明,这么了得的。这么多年了,多少庶民赶到成都,想在这个天下间有名的富贵之地博个前程,可衣锦还乡的,又有几个?

  而卢萦呢?这才过了多久?她不但在汉阳有屋,在成都这种金贵金贵的地方有屋,甚至还存余了数百两金。

  他想,如果有一种人一定会出人头地,那必然是像卢氏娘子这样的

  有很多时候,他甚至想着想着,会由衷的羡慕起卢云来。

  今天,他天没亮就找来了。有好些次准备敲门,他都止住了。

  他想,既然打定主意要跟随卢氏娘子,那就得拿出一个随从的态度来。他不是他那没眼力的母亲,总以为与卢氏娘子当过邻居,以为见过卢氏娘子贫寒时,就永远可以在她面前充长辈。

  他觉得如果要依附一个人,就得看清自己的位置。

  在罗子的胡思乱想中,卢萦走了出来,她手中还提着一个包袱。

  把包袱递给罗子,卢萦温柔地说道:“这里有两套做给阿云的衣袍,大了些,罗子你先换着穿吧。”

  卢萦的声音一落,罗子便下意识地压了压肘。他身上的这件袍子,是他目前最好的一件,可就算这样,肘窝处,也有一道前天晚上被那些乞丐扯出来的窟窿。母亲手艺好,他原以为补得精细地方又隐密,一般人看不出来的。

  却没有想到,这才一个照面,便被卢萦给识破了······瞬时间,罗子有种在卢萦面前无所遁形的窘迫感。

  好一会,罗子才接过她递来的包袱,红着脸点头道:“多谢阿萦

  卢萦微笑,“马上要出门了,现在就换上吧。”

  “是。”

  不一会,换了卢云衣袍的罗子走了出来。

上一篇:衣香

下一篇:书名:侯门美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