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作者:郁之
这一番话彻底让赵瑟怔住了,目不转睛地望着陆子周。这是从何说起呀!赵瑟的一脑袋的糨糊。
“男人的宿命……他是这么说的吗?公孙玉……我是说十一。”陆子周望着改做呆头鹅的赵瑟这么问,声音很是悠远。
“是……”赵瑟晕头转向的回答。
陆子周点点头,起身说:“我唤人进来服侍你换衣吧!”
赵瑟立即惊觉,警觉地像豹子嘴边的羚羊,死拉住陆子周的衣袖不让他走。
陆子周苦笑道:“你放心,我是说你卸了妆去沐浴。暂且什么都别想,晚上你不是这么……紧张了,我们好好谈一谈。我想有些事情,我要先给你解释清楚才行。”
谈什么呢?赵瑟忐忑不安的猜测。很想说不如现在就谈,但是陆子周已经出门去了。
侍儿们很快进来,小心地服侍赵瑟卸妆换衣,紧张地仿佛连呼吸都不敢了。赵瑟现在的脸色当真不怎么好看,苍白的,眼睛明显是哭肿了,桌上、地上又是这样一番狼藉。不用猜也知道定是有大大的不愉快,谁也不至于缺心眼到这时候去触霉头。
“公子呢,元子?”
忍耐了一会儿,赵瑟到底沉不住气,出声询问。她虽然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温柔和蔼,被问到的元子还是忍不住一哆嗦。稍后,元子禀告道:“公子说去挑坛好酒……”
喝酒吗?赵瑟略微放下心,之后又紧张起来,继而又想:子周既是说了晚上要和我详谈,便该不会独自一人去喝闷酒。现在只听他的沐浴去吧。
从汤池里出来,元子等人欲服侍赵瑟回房。赵瑟却说:“去公子的书房,”没走几步,正巧碰见受了陆子周差遣而来的青玉。青玉施礼请赵瑟去陆子周的卧房,赵瑟当然是如奉纶音,转个方向就过去了。
陆子周的房里暖和的很,地龙里腾起的热气让人根本就穿不住衣裳。赵瑟一进门,鼻翼额头就渗出一层薄汗。屋中间,陆子周只穿了宽松的内袍,摆好了小火炉,炉子上温着酒。赵瑟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搭腔。
“阿瑟,快过来坐。”陆子周冲她招手。
青玉忙服侍赵瑟解了外面的披风。赵瑟的心里一下子安了许多,索性叫青玉帮自己宽衣换了寝袍,赤足踩到地毯上。斥退了侍奴。赵瑟坐到陆子周对面。陆子周倒了一杯酒递给赵瑟,赵瑟双手握着酒杯,不急喝,心中就是一阵感伤。
“记得去年我刚傢给你,大约也是这个时节,我们好像总会在晚上这样坐着闲聊。那时候,不管和你说什么,你都要瞪大眼睛怀疑,问我‘真的吗?’。现在想想,好像已经很远的事情了……”陆子周以这样一番略带怅惘的回忆作为开场白。
赵瑟的眼泪立即不争气的流下来。“对不起……”她毫无新意地说。
“别哭了。”陆子周擦了赵瑟的眼泪,说,“以前你是总傻笑,现在是总傻哭,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赵瑟想要说话,却被陆子周用手势阻止了。
“阿瑟,问你个问题。你说是我更厉害一些还是你更厉害一些?若是打起架来是男人更厉害一些还是女人更厉害一些。”
“自然是你更厉害一些。打架,当然是男人更厉害。不过,匹夫之勇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陆子周微微而笑,说:“匹夫之勇虽没什么好炫耀的,却是比什么都重要。譬如,强盗要用匹夫之勇抢走了你做夫人,你可有办法吗?”
“有啊!有官兵,还有亲卫……”
“那么倘若官兵,亲卫都也都一起改行做了强盗呢?”
“怎么可能!”赵瑟理直气壮地答曰,“这世界不就乱了套了吗!”
陆子周点点头,算作认了赵瑟说的有理。转而说起了故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混沌初开之时,天空残留着各种神迹,大地四分五裂。世上有只有人,人圈养的家畜和铁一样坚硬的怪物。那时候,天地间的男人和女人一般多。一个女人,如果婚姻,只能拥有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如果婚姻,只能拥有一个女人。如果女人想再拥有第二个男人,她就必须抛弃掉以前的男人重新缔结新的婚姻;反之,男人也是一样。如果他们在婚姻之外和其他的人媾合,或者失去自由,或者失去财产。一对儿夫妻,一般只生一到二个孩子,最多也不过四五个。有男孩,也有女孩……”
赵瑟浑身打了个寒颤,压低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故事,分明就是歪理邪说,是异端!洪水猛兽!你从哪儿看来的?不会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吧?”
“《夜谈录》”陆子周以最简洁的方式回答。
“《夜谈录》!”赵瑟惊叫一声跳起来,继而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手捂住陆子周的嘴巴。半天,她才调匀了呼吸,将声音压的低不可闻,问:“怎么可能?那是大禁,看一眼就是死罪,要诛九族的,和谋逆一般无二。你怎么可能看到?那些书都烧了几百年了。”
陆子周拿开赵瑟的手,笑道:“在岭南一个小镇的旧书摊上。当时,我游学到此,逛书摊的时候,偶然发现一本论语中间夹着些奇怪的内容。仔细一推敲,大约就是《夜谈录》的一部分。这本书古老相传,历代均遭最严厉的焚禁,虚无缥缈的很。大约我所看到的,也是近几十年后人抄录,实在无以推本溯源。可见杀人烧书这种事实在不怎么有意思,只要有一个读过的人没杀尽,总能流传下来。”
“那你买下了?”赵瑟担心的问。
“没有。”陆子周说,“我就在旧书摊旁边靠着读了一会儿……你先听我讲,讲完你再问。”
这等深夜之中悄悄去听要掉脑袋的故事的经历,在赵瑟还是第一次。她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倒流起来,格外让她兴奋,连最开始的初衷都几乎忘记了。
“过了成千上万的年头,天空中的神迹和地面上的神迹连成一片,发出七种颜色的强烈光芒,数月不消。祥云从地面升起,五块大地聚在一起,天地间弥漫着尘埃。人和牲畜一起消失,只有很少的一些智者躲藏在岩石之下活了下来。他们把这个时代称为‘崩溃’。”
“过了很多年,天空恢复了澄清,大地郁郁葱葱,生命繁衍不息。可是,生下来的孩子只有男孩,没有女孩。只有在偶然意外的情况下,才会有女孩子降临世间。人们使用了崩溃之前残留的神迹,女孩慢慢多了起来。几十代之后,神迹消耗殆尽。又过了几十代,再也没有人能解读崩溃之前的典籍。从那时起,每出生十几个男孩,才会有一个女孩子出生。这个时代,就是我们传说中女娲造人的上古时代。”
“上古时代持续了数万年之后是我们传说中的蛮荒时代,土地被分成几百个小块,土地的主人在其上建立起高大的城池成为国家。每一天,国家之间,国家之中只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杀戮和抢夺。彼此杀戮的是男人,被抢夺的是女人。男人们组成数以十万计规模的军队,彼此攻杀。获胜者得到女人。失败者成为奴隶。蛮荒时代持续了几千年,直到有一个天,一个女人拔剑而起,彻底将其覆灭。”
“这以后,就是我们的时代。那个拔剑而起的女人就是两千三百多年前开创华朝的皇帝。从那时起,男人争夺女人被定为世间的首恶,被铭刻在石头上永远警示后世。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世上有了婚姻。男人傢给女人,女人取很多的男人,男人服从于女人。”
“为了彻底杜绝男人之间的争夺,丈夫被分成许多等级,并严格遵守各自的礼仪。这就是《仪礼》的滥觞。仪礼经过历代修改完善,到了今天,成为一整套完整的“夫德”以为教化。天下男子,无论贫贱闲愚,自还没开始认字就开始背诵。”
“夫德”凡四万一千七百五十三言,引经据典,核心就只有两条:不可有独占女子之心,不可为正夫之位相斗。原因很简单,防微杜渐。以争夺正夫之位为开端,男子就会有独占女子之心。一旦独占女子,势必引起其他男子的争夺。争夺一起,势必以武力乱天下。则礼崩乐坏,血流成河,纷争不休,天地重归蛮荒之期不远矣。是以‘夫德’开篇第一句就是不争。”
“男人还是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出将入相,可以富甲一方,可以名噪一时,也可以不傢人,也可以继承父母的财产。不如此,没有人生产,没有人打仗。然而,他们必须遵守那两条——不可有独占女子之心,不可为正夫之位相斗。这是铁律,毫无妥协之处。相应的,一旦某个男子公然露出争夺正夫乃至独占女子的苗头,必遭屠戮……”
作者有话要说:馒头越来越像一个神棍,原谅我吧,馒头好歹还是拿了本圣经作参考的。
最后那一部分,实际是关于本文的世界设定。在开始准备这个文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时间脉络:
现在的世界——大毁灭与人类社会崩溃——上古时代——蛮荒时代A——女尊时代A(本文的世界)
现在的世界——大毁灭与人类社会崩溃——宇宙时代——女尊时代B
现在的世界——大毁灭与人类社会崩溃——上古时代——女尊时代C
现在的世界——大毁灭与人类社会崩溃——上古时代——男权时代B
世界在大毁灭期间有两个分叉:走向太空和留在地球。
在上古时代存在两个分叉:女多男少和女少男多。我们假设是外界条件剧烈变化(包括核辐射等)导致生育变异。
变故
赵瑟刚才听到的,也就是陆子周今晚所说的全部。它赋予赵瑟的是一个豁然开朗的世界。尽管这个世界令她陌生而且迷茫,赵瑟却没有兴起任何的怀疑。在陆子周所讲述的故事里,带着一种天然的魔力,像咒语一样令人信服。赵瑟相信了,相信陆子周所说的一切。
于是,在赵瑟的生命刚刚跨过十六个春秋,进入第十七个年头的时候,天地在她眼前翻然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