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作者:郁之
“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在洛阳先跟十一成了婚再回上都。”
“为什么呢?”赵瑟愕然道。
“也没什么道理。”陆子周微微垂下头,道:“只是突然想起来。”
“可是,要先回去封侯啊……而且要是结了婚,就要等着十一一路回上都了,我答应了曹大路上放他走的。”赵瑟很是苦恼地搔了搔头发,道,“我想想看。”
“好吧。”陆子周一勒缰绳,道:“千里搭长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瑟儿,我看我们就在这里别过吧!”
“子周!”突然之间,赵瑟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捉住陆子周的手道:“其实,你可以留下的……”
陆子周望着那手怔住了,眼眸里流露出明显的感动。他低着头,缓缓说道:“瑟儿啊,我这一辈子,总不能一遇到麻烦就要靠你来庇护……”
“我明白了。”赵瑟松开手,“你保重吧……”她的眼睛发酸,薄雾在其中流转,却任赵瑟如何努力都不肯落下来。
“瑟儿,你是个好女人,只是我,却不是个好男人。”
他轻轻地吻上赵瑟的额头。
一切都结束了……赵瑟想。
晨曦中,只见一人一骑与朝阳融为一体。
那是东南方,太阳升起的方向。
*
赵瑟独自回到洛阳,在今后的几天都表现得心事重重。终于在第三的午夜,她猛然从床榻上坐起,捉住十一的手臂一叠声地催促道:“快,派人去追他回来!”
“谁?陆子周么?”十一变了声音,“为什么?”
“一两句和你说不清楚,派人去找傅铁衣!”赵瑟烦躁地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便往外面走。
十一将赵瑟拽回来,咬牙切齿地道:“好吧,我派人去!”
为了不叫傅铁衣横加插手,十一只得妥协。他出得门去,见值夜的统领正是从一开始便跟着他的鬼头刀,心中一动,便将这“重任”委了他。命鬼头刀带三千人马去追陆子周。
过了一刻,在赵瑟的强烈要求下,十一到底派人请来了傅铁衣。
“到底出了什么事!”傅铁衣问。
“威武上将军狄桂华在淮南朱庄。”赵瑟闭上眼睛。
傅铁衣极是震惊,失声道:“她还活着?!”
“狄桂华是谁?”十一问。
……
鬼头刀率领三千骑兵一路风驰电掣,到第二天晚上便在淮河边上发现了陆子周的踪迹。鬼头刀提兵去追,眼见都看见陆子周的背影了,只听一声呼哨,两面拥出无数骑兵。骑兵中央两面旗帜分开,将陆子周掩入阵后。再一合,正中便闪出一员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来。鬼头刀勒转马匹抬眼观瞧,正是失踪多时的元元。
元元提鞭笑道:“鬼娃子,今天咱们便在这里分个生死吧!”
鬼头刀转头往后看看自己的队伍,再看看元元的骑兵,估摸着总有个五成以上的胜算。他嘿嘿笑了起来,就在马上拱手道:“大姐,咱们当年的情分今天就算了了吧。从此以后,我鬼头刀和燕云十八寨再无干系!”言罢,一摆手道:“撤兵!”
没有捉到陆子周,十一很高兴,傅铁衣很无奈,赵瑟却道是天意。狄桂华的事放了那么许多多年她都没能想起来,偏这时候想起来,不是天意是什么?于是她也只是恹恹地修书一封给自己在淮南的父亲,不过略尽人事罢了,心里并不怎么抱希望。
于是赵瑟打点行装,准备回上都。十一河东之事未了,虽然遗憾,也只得放赵瑟先行,照例派了越鹰澜领兵马相送。临近黄河渡口,眼看便到潼关,因为大郑素来都有无旨一兵一卒不得擅入潼关的成法,越鹰澜就此告辞离去。赵瑟和曹秋何也终于到了分离时刻。
临别一阵缠绵悱恻在所难免。这个时候,赵瑟心中不免也有几分不舍。她伏在曹秋何胸口道:“曹大,不然你就随我一起回上都吧。在我赵家皇帝抓不到你的。你跟了我也没什么不好,我决不让你受委屈就是。”
曹秋何枕着双手白道:“说什么呢!就算我曹大非要跟你不可,那也是将来等咱飞黄腾达了!”
赵瑟见留不住,只好含泪送曹秋何下车。
黄河渡口整队整队地大船布满了河面,远望去气魄极是恢宏。大船吃水很深,船首一律扬着王字的旗帜,正是河东王氏的船队。
船上下来一个管事,到在曹秋何身前叩了头,道:“小人奉我家主人之命在此迎接大公子”
曹秋何“嗯”了一声,抬眼去看赵瑟。
赵瑟苦笑道:“看来你这是准备好了。走便走吧……代我向我的小表叔小表婶问安。“
“后会有期。”
曹秋何在赵瑟的耳际咬了一口,大步上船去了。赵瑟望着他登山数丈高的船顶,迎风站立。隐约中,一个武士站到他身侧,和他攀谈取来。那武士头发剃去一半,挎着长长的斩刀,仿佛扶桑海寇的模样。
赵瑟在心中感慨:曹大啊曹大,不知下次相见你我又将是何等立场……
与此同时,与黄河蒲津渡相去千里之外的另一处著名的渡口。
暮色伴着烟雨蒙蒙正开始笼罩江面,喧嚣了一天的山阳渡渐渐冷清,货行的苦力扛完了最后一船货,三五成群地吃酒去了。一艘乌蓬小船静静地驶进渡口的岔道。船尾棹父蓑衣斗篷,船首一个垂稚的童子专心翻着手上的花绳。乌篷船“磕”地一声靠了岸。
童子停下手,转头叫道:“阿姐,山阳渡到了。”
一个素颜的女子探出头来,只一睹便又回去了。船舱中,厚厚的被褥中裹着一个昏睡的男子。那女子伸出手来在男子的额头上试了试冷热,面上露出喜色:“已经不烫了。”
她将那男子打横抱在怀里,脸贴在他的额上,低声道:“没关系的,子周,我们重新开始……”
卷四终
卷五 骊山茂陵尽灰灭
衣锦
驿丞何三宝在上都渭河驿任上时,每一天的早晨都是从泡一杯清茶,翘起二郎腿高坐在堂上惬意地瞧着手下驿卒们忙忙碌碌扫洒庭除开始的。这是何大人一天之中最幸福的时光了,因为之后一直到深夜,他都得保持着最谄媚的笑容迎来送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渭河驿是个从九品,还下。官倒是个官了,可大郑但凡有资格住驿站的,谁官阶不是在从九品之上啊?那都是何大人的上官,都得他卑躬屈膝、小心伺候。这便是驿丞何三宝作为大郑官员体系中最末一等的悲惨人生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清晨短暂的片刻惬意对何大人来说才能像珍珠宝石一样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