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第295章

作者:作者:郁之 标签: 古代言情

  张媛吩咐小七道:“传命明日大朝。今天晚上我住宫里。哦,也接楚王妃进宫陪陪皇上。”

  张钰望着小七垂着的眼帘,心中一动,想说:其实还有一个人或者能与叶十一相抗。然而忆起前尘往事,终于一声叹息,什么都未曾说出口。

  薛玉京接到张襄的信是在凤仪元年的三月十九。待她从寿春赶到金陵,见到赵瑟,已经是这一年的三月二十二日了,正好立夏。换了薄纱彩裙的赵瑟很高兴地迎接薛玉京进了后宅,拖来了自家的猗猗与她家的虎头一处玩。她把男人都赶了出去,独她们两个人含笑看着一双儿女玩耍。

  薛玉京是很直率的人。知道这个时候赵瑟必定已然知晓张氏与叶十一将要开战的事情,对于她的来意想来也心知肚明。于是她索性也不绕弯子,说了几句闲话,便开门见山道:“瑟儿,我这次其实是来替张媛做说客的。”

  赵瑟摆手道:“玉京姐姐,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你要容我考虑。”

  薛玉京道:“瑟儿,说句不当说的。你对叶十一还……”

  赵瑟笑了一下,道:“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玉京姐姐,我在你心中就这般没志气么?”

  薛玉京道:“这我便放心了。咱们女人顶顶要不得的就是为个男人牵扯不断,寻死觅活。不要了就是不要了。”

  赵瑟笑着不说话。

  薛玉京便接着道:“张媛说,你如果自两淮正面出兵,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平分天下也可以,关东之地,除了河东,都归你。巴蜀元元的红旗军,我们这边负责剿灭。”

  赵瑟心道:关东之地还用得着你送给我?

  于是,她便慢慢地说道:“出兵两淮正面是不可能的。罗文忠的水军在武昌,我一动,金陵空虚,他就要顺江而下直取金陵了。不过,倘若张氏能以汉中对襄阳和荆州两处有所牵制,我倒是可以答应出兵攻打罗文忠水军。假使战事顺利,我自可以出兵彭城,威胁洛阳,为张夫人剿叶十一的后路。”

  薛玉京心道:赵瑟这狡猾鬼,不是说废话吗?武昌是你头上悬的剑,难道我不来,你还能不打?噢,荆州、襄阳的硬骨头我们帮你啃,到时候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占了偌大的湖广,还不便宜死你?

  薛玉京便道:“这我可就做不了主了,待我写信回去问问吧。”

  于是,两人相视而笑,又像少女时那般笑在一处。

  赵瑟便大声吩咐开宴,又问薛玉京道:“江南的男子格外温文,定是合姐姐的胃口的。今日我府中所蓄,尽君采撷。玉京姐姐,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男人在金陵,也不妨说出来。不管是谁,叫他来陪酒就是了。”

  庙算

  “子周,子周!”

  元元大声叫着陆子周的名字,跨进怡园陆子周的房间。她身上的盔甲还没来得及解,红巾系在脖颈上,精神抖擞极了。她嘴角带着微笑,步子迈得很是不小。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匆忙,却从头到脚都透出英姿飒爽来。

  自从二月底元元在成都自立为蜀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似乎她少女时代朝气蓬勃的气质便在她身上重新焕发出来,甚至隐约有了凌驾于长期以来她所特有的那种坚忍不拔之上的迹象。为此,整个成都的精神似乎都为之一振,官员们莫名奇妙地干劲儿十足。而红旗军里那些跟随了元元多年的老兄弟们都在私下里议论:“大姐近来似乎变漂亮了好多啊!”

  的确,现在正跨进房门的元元双目有神,面色红润,嘴唇丰满。尽管很明显她是刚从战场上赶回来,额头上有薄汗、头发有些凌乱、全身也染了烟尘,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甚至让她更加漂亮了。

  陆子周迎着窗户站立着,身前的条几上摆着大盆的芙蓉花。经初夏的阳光一照,娇艳的花色似乎将他素白的袍子都映得粉红了。他低头,若有所思。元元大声叫他的名字,他才在猛然间回过神,转头去看她,向她露出一个微笑。

  “有一件事,你听说了吗?”元元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之后眼睛闪亮亮地望着陆子周道:“叶十一向张氏宣战了。”

  她的眼眸里闪烁着兴奋,那是一种类似于被一块金砖砸在脑袋上,却还要极力克制着冲动,不要大声叫出 “我发财了”这类有损风度的欢呼。

  但是,很快,她还是欢呼出来了——“这样,我们可以得到汉中了!”她说。

  陆子周向元元点头。一旦张氏与叶十一开战,显而易见,作为关中大后方的巴蜀,就是那个得利的渔翁。

  那么,元元的兴奋也就可以理解了。

  仅以守论,据巴蜀者自来以北守汉中、东据江陵为最好态势。据江陵可全据巫山之险,守汉中可全据大巴山之险。两者相比,汉中的意义又有甚于江陵。江陵居巴蜀下游,自江陵入翟塘,须逆江流而上。是以历代攻蜀,以从汉中入剑阁者居多。而汉中夹在巴蜀和四川之间,对巴蜀拥有地利,而对关中却只是共享秦岭之险。自汉中越秦岭北进关中较难,越大巴山南进巴蜀则相对容易。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说法——“巴蜀之根本实在汉中。未有汉中不守而巴蜀可无患者也。故昔人谓东南之重在巴蜀,而巴蜀之重在汉中”

  目前,汉中归附于关中,元元和张氏以大巴山为前沿相对峙,地理优势尽在关中一方,可谓被动非常。所以,尽管元元控制了东面的江陵乃至于更为重要的战略要地襄阳,可汉中死穴一日握在张氏手中,她就一日不敢轻举妄动。元元想要逐鹿天下,大约做梦都盼着能夺取汉中。

  那么,现在好了。张氏与叶十一开战。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只需来个趁火打劫,出兵夺取汉中。这样,无论她以后是据江陵东临荆楚,还是汉中北窥秦陇,亦或藉汉水东下,甚或呼应两路以出中原,都在战略上具有了极为广阔的空间。自此,就可以舒展两翼,凤翔天下,从而彻底摆脱偏霸的局面,逐鹿于中原。

  于是,元元不加掩饰地表达了她的兴奋。她用欢快地语调道:“想不到这一次叶十一竟是如此肯帮忙。我一得到消息就立即赶回成都。要赶紧准备,叶十一一起兵,我立即就率军出汉中。啊,也算我们投桃报李,帮叶十一个忙……”

  陆子周神色一动,截口道:“你要亲自领兵打汉中?”

  “自然是我亲自去!”元元微微有些诧异地道:“现在能有把握胜的只有我和狄帅。金牛道出了名的艰难,难道你还想让狄帅那么大岁数去受那个罪?还是你我出征,狄帅留守成都为上。”

  陆子周闻言,终究一声叹息。狄桂华的身体和年龄,的确都不允许她在艰难无比的金牛道上去冒险了。

  元元问道:“有什么不妥么?”

  陆子周沉吟半响,答道:“主要是荆襄。出兵汉中,无论我们和叶十一有没有约定,实际上都对关中形成了合纵之势。这种形势,张氏不可能不加考虑。如果我是张媛,最好的策略无过于以连横对合纵。与河北的卢文瑶、傅铁衣结盟断叶十一后路,与赵瑟结盟出兵武昌,谋我荆襄。这样,不独张氏和叶十一,我们也将陷入两面作战的境地。我担心你不在成都居中调度,荆襄有失。”

  元元一听果然神色凝重起来,略加思索便下了决心。她牙齿轻轻咬着嘴唇道:“确实有这个危险,但也不能为了可能的危险就白白放走夺取汉中的机会。这样,只好由你留守成都了,小乙对你总还是信服的。”她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啊,本来我还发誓以后征战四方都带上你一起呢。这样,留在历史里一起征服天下的就是你和我两个人。想不到,第一回就没搞成。”

  陆子周心道:怕是以后你也搞不成。

  果不其然,元元紧接着便道:“我也想明白了,你呀,天生就是坐镇大后方的料。我去打下来这天下,你给我守着,也挺好。”她说着缓缓地眨着眼睛露出一个微笑。

  陆子周只道:“尽力而为。”

  元元却仿佛不甚满意,有些埋怨地道:“我还当你要说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紧接着,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笑了,看着陆子周道:“子周,你刚才说荆襄可能有事。我怎么记起来你前些日子可是也说过武昌可不战而得啊,如今却不知还做不做数?看来,你可是也要承认自己也有算错的时候了吧?”

  陆子周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只偏过头去盯着桌面,眉头微颦,似有什么烦难之事。

  元元不过开个玩笑,想不到陆子周竟是这样反应,心中既惊讶又懊恼。她掂起脚,视线越过陆子周的肩落在桌面上。桌面上被陆子周盯着的,是洒开了的三枚铜钱。元元吃了一惊,讶然道:“你这是……卜卦?”

  陆子周摇了摇头,伸手拂乱卦像,道:“我当初说武昌可不战而得,是因为我本来是估量叶十一要先与河北开战。按理说,叶十一既便要战,也该先打河北,万万不该先与关中交恶。与河北战,他只要拿出武昌作为交换,来与我们联合。我们就能从汉中和荆襄两个方向上替他牵制住关中和江南的兵力,使他可以从容决战河北。我实在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先战关中。先打关中,他拿什么去牵制四方蠢蠢欲动的势力?一旦四方蜂拥而上,他必败无疑”

  “他会先打关中,实在是太古怪了!”陆子周最后总结道。

  “哦,原来你是想不通,所以竟然算起卦来了。”元元“扑哧”一声笑了,“我说子周,你就是爱想太多。你能想得到的,叶十一未必想得到嘛。用已经在自己手里的武昌去换取盟友这种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想到的。即便是想到了,那么重要的战略要地,大多数人都会舍不得吧。何况,叶十一毕竟是李芛的皇后,李芛毕竟是死于张氏的叛乱,而况长安是千年以来的帝都,是代表着正统与天命的所在。攻取长安从来都有着非同反响的政治意义。无论于私于公,叶十一首先收复关中都是理所当然的选择嘛!”

  陆子周皱眉道:“即便叶十一想不到,欧阳连光总没有理由想不到……”

  元元闻言只不住地摇头,道:“不管怎么样,他都明确向张氏宣战了,你做什么要为叶十一去费脑筋啊?反正他先打关中也好,先打河北也好,都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同样都是要出兵汉中。子周,你这分明就是善谋者惑于谋啊。既然已经有了决断,我又何必再谋?”

  元元这一句“既然已经有了决断,我又何必再谋”,犹如醍醐灌顶,使陆子周豁然开朗。他登时就轻松起来,笑道:“果然是我糊涂了。你说得没错,后发制人正是如此。”

  “现在不烦恼了吧?”元元回之以微笑,握住陆子周的手。

  正要再说话时,猛得听见一声既惊且喜地声音炸雷一般在耳畔响起:“大王?你咋回来了?”

  两人回头一看,见是迷糊正啃着一个热腾腾的粽子跨进厅来,另一只手里还抓一个没拆的粽子。如今他个头已是长得快及得上陆子周了,却还像是孩童一般毛毛躁躁。

  元元便没好气地骂道:“你叫什么大王?我是你干娘!你这儿子真不孝顺,专门回来陪你过端午节,你倒是自己先吃上了!”

  迷糊呵呵笑了两声,摊开手掌将手里那粽子递给元元,道:“我拿了两个,就分你一个。”

  元元接了粽子,一眼没错开,迷糊就跑掉了。元元拿他也无法,拆了粽子,分给陆子周一半。一边吃着,一边道:“迷糊你是怎么想的,他年纪也不小了,你也该为他的前途打算打算了,总不成一辈子在你身边混着吧。不然,你把他交给我,我带带看,准保给你教出来。”

  “这孩子……我宁愿他不要成材,只要活得高高兴兴……”他说。

  就在立夏的这一天,卢文瑶和傅铁衣也同样在讨论中原与关中将要开战之事。他们俯在巨大的地图之上,用炭笔在其上勾勒,间或争论几句,以确定用兵的界限。

  一旦中原与关中开战,他们当然也是要有所行动的了。从燕代、河北这个位置出兵,显然只能抢夺河东和中原这两块属于叶十一的地盘。然而,出于对抗张氏的考虑,这个抢夺不能太过分。

  毕竟,张氏所拥立的“皇帝”与卢文瑶的女儿争夺的是同一个皇位,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是真正的你死我活。一旦排除了叶十一,关中与河北之间将再无缓冲的空间,必定要决一死战。如果他们现在对叶十一的侵夺与牵制太厉害,以至于叶十一在战争中没能伤到张氏的根本就败亡了,那么,将来,更难受的就是他们了。最理想的结局莫过在他们的牵制之下,叶十一和张钰在函谷关下进行长时间的拉锯战,最后两败俱伤,叶十一败亡,张氏元气大伤,无力西出。所以,为了能够同时实现既能从中渔利,又能最大限度地利用叶十一的手削弱张氏实力的目的,确定出兵的界限就非常重要了。

  经过一番争论,卢文瑶和傅铁衣最后确定下来的出兵界限是河东方向以夺取大同为界限、中原方向以控制虎牢为界限。这样,河东制约河北的主要战略要地就都归属于河北一方,由河北攻取洛阳最主要的障碍虎牢关也扫平了,为将来一统北方确立了极为有利的战略条件。但毕竟没有直接去动叶十一的老巢,不会过于影响他在函谷关下替他们消耗张氏实力的力量。

  确定了大的方针之后,卢文瑶和傅铁衣一起放松下来。

  “来一杯酒怎么样?”卢文瑶从架子上取下葡萄酒和水晶杯,问傅铁衣。

  傅铁衣点头。

  于是,卢文瑶倒了两杯酒拿过来。他们就坐在地图上碰了杯。卢文瑶轻咂了一口酒,眯起眼睛道:“要说这位皇后,真是少不更事啊!他那样的天赋,正该在战场上辉煌无比,只是因为不知政治上的妥协就要一败涂地,想来真是非常遗憾啊。不过,也许大约正是他太有天赋的缘故吧。天纵英才,少年得志,很容易就会有无所不能的错觉呢。如此说来,还是我们这样的平庸之人,经历了无数磨折才能始有所成的更好一些。”

  傅铁衣看着水晶杯里荡漾着的红色美酒的波纹,静静地听着卢文瑶的感慨,不做声。

  “铁衣……”卢文瑶突然叫傅铁衣的名字。

  “嗯。”

  “这个人你怎么看呢?也不独是在战场上。我一直都很感兴趣呢……仿佛,当年那件事,是因为他呢……”

  所谓当年那件事,自然指得是傅铁衣被赵瑟当场拒婚的那件事。

  傅铁衣手中轻微晃动水晶杯的动作停止了,只有酒的波纹还在缓缓地延宕开去。他脸上是有些微妙的表情,不是愤恨,也不是蔑视。或者更多的是茫然与无奈。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总有一些事,是你人生中无可逃避的宿命。对抗过,退让过,纠缠过,忽视过,最后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生命里的一部分,甚或是最精彩的一部分……

  “是个很不错的对手,至少!”

  傅铁衣最后这样说着喝掉了手上的酒。将水晶杯轻轻放在地图上。他起身离开了。

  ……

  总而言之,张媛以为中原要和关中开战,赵瑟以为叶十一要和关中开战,元元和陆子周以为叶十一要和关中开战,卢文瑶和傅铁衣以为叶十一要和关中开战,甚至叶十一自己的部下,包括欧阳怜光和江中流,也一致认定了他们是要和关中开战了。然而,叶十一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凤仪元年的立夏之日,兵马调动带来的喧嚣充斥着整个中原的大地。洛阳城里,欧阳连光与江中流忧心忡忡。他们彼此探望着对方眼神中的含义。在出兵关中的事情上,叶十一的两大谋士首次达成了一致。于是,在这一天,他们联袂求见叶十一,破天荒地不是为了互相拆台,而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扭转叶十一的意志。

  那么,按照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首先开口的是江中流。

  这时候,江中流也收起了平时嬉笑散漫地态度,很是人模狗样地道:“今主上欲以中原而战四方,则不可不知中原之势,臣请为主上略论中原。夫中原,四方之腹心,合天下全势之所在也。自古兴衰更替,天下之全势必决于中原。天下一统,形势集于中原;天下分裂,形势分散四方。是故,从治到乱,形势自中原散于四方;从乱到治,形势由四方汇集中原。三皇五帝而下,历代更替,莫不如是。方今天下纷乱初始,天下分崩,四方离析,八方动荡交汇中原。四方离心之力撕扯中原,譬若洪流飓风,摧枯拉朽,任何据守于中原的努力,势必先被冲垮。是故,当此之际,据四角险固之地者易,守中原四战之地者难。”

  “哦,我没打算守。”

  江中流费了半天的吐沫,得到了叶十一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回答,登时就有点儿倒噎气。欧阳怜光更是气得差点儿仰倒,索性抢过江中流的话头,亲自出马。

  欧阳连光道:“正是因为中原四战之地,更不能轻易言武。举凡用兵一处,必先虑及八方,必使无后顾之忧而后能行。倘使主上今日用兵河北,臣尚有一策以献,以制关中、巴蜀、江南之兵。然主上用兵关中,或可以巴蜀牵制金陵,然燕赵之兵如之奈何?一旦河北雄兵出于脊背,前有虎,后有狼,中原危矣。”

  叶十一目光从欧阳连光的脸上转到江中流的脸上,又从江中流的脸扫回欧阳怜光。他总像黑曜石一般闪烁的眼眸这个时候也蒙上了一层茫然。然后,他就有些惊讶地问道:“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们我要先打关中?”

  纵横

  欧阳连光与江中流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非常没品地亲手把人张媛使者给宰了的时候,不是亲口的说的要去讨伐张氏的吗?你还紧接着就大肆往河东调动兵马呢!难道这不正说明你要出兵了吗?晋阳这会儿兵力都快到二十万,你不是要打仗折腾着玩儿怎么的?

  像是回应欧阳怜光与江中流的腹诽一般,紧接着,便听见叶十一理所当然地道:“我决定先解决傅铁衣,近日就会集合诸将宣布出兵的策略。”说完这一句,他看了一眼欧阳怜光,立即又补充道:“欧阳大人,我记得你曾经给过我谏言,应该暂时选择一个李氏的女孩子。卢文瑶的那个女孩子应该再合适不过了吧?就算是为了把她带到洛阳来,这一仗也非打不可。”

  江中流间歇性不靠谱霎时发作,心里只在想:什么叫带到洛阳?喂,你那种做法叫抢吧!

  欧阳怜光则是眼前一阵发黑——你这是在玩我们大家伙儿吗?哦,不,是玩我吗?

  欧阳怜光的内心是痛苦的。

  当然了,她痛苦不大可能是因为叶十一实际上要攻击的人是傅铁衣的缘故。叶十一要打河北她正巴不得呢!她举双手双脚支持叶十一去打河北——

  多英明的决策啊!在战略上,这是唯一一个可以排除其他方面威胁的进攻方向,只需要战场上的简单胜利,就能够彻底解绝傅卢联军的威胁,获得稳定的大后方。同时,在政略上,作为战胜卢文瑶的附加赠品,他们还可以得到一个完美无缺的傀儡。总而言之,决策本身无论在战略上还是在政略上都无懈可击,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但是,你不能连自己的部下一起骗!

  因为欧阳怜光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相当不好看,江中流顺手扶了她一把,口中道:“欧阳大人,您没事吧?”这厮平日里与欧阳怜光互相拆台拆惯了,心中某些龌龊的恶趣味一时半刻扭转不过来。于是,这句貌似关心的话从他老江嘴里说将出来,就不免晚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

  果然这家伙一点儿身为合作者的自觉都没有!欧阳怜光鄙视地望了江中流一样。

  江中流冲欧阳怜光挑了挑眉,目光里所蕴含的内容丰富到了极致:哦,咱们是合作来着,不过那是刚才!既然现在明说了要打的是河北,我还和你合作个屁呀!反正你生气那点事儿我又不在乎!嗯,你们女人就是小心眼!

  江中流满脸尽是“你生气,我得意”的小人嘴脸。为了给欧阳怜光再添点儿堵,他甚至非常不要脸地向叶十一下拜,谄媚道:“主上果然圣明!”

  圣明你个大头鬼啊!欧阳怜光腹诽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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