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作者:郁之
又上当了!赵瑟心想,自己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不上陆子周的当不成吗?
赵瑟因此大是不忿。然而,她也不得不承认,此事此刻,想不上当是不行的!
陆子周还肯给他当上,赵瑟仿佛就应该知足了吧!
于是,她便索性借着方才的余勇一头撞进陆子周的怀里,说道:“自是要说的,只是你要先答应我,怎样也要耐心等我说完,不能中间便插话。”
陆子周心中晒笑,暗道:我怎么也要比你有几分耐性吧!便说:“你放心。”
赵瑟又接着提无理要求:“你帮我揉揉啊!”
陆子周微微摇头,仿佛怕了赵瑟撒娇的模样,替她摘了簪环、散开高髻,接着便将手插进她的头发里慢慢搔弄。
赵瑟叹息一声,将自己的头脸全部埋进陆子周层层叠叠的衣衫里,闭上眼睛。
头皮传来陆子周指尖的温暖,伴随摩擦按压带来的阵阵酥麻,给人昏昏欲睡的感觉。这几乎令赵瑟慵懒困顿,甚至忘记了自己本来要做的事。直到陆子周警告似的拉扯她的头发,用一丝轻微的疼痛提醒了她,她才终于回忆了起来。
于是,赵瑟终于端正了态度,一面拉扯着陆子周本来就松松散散的衣带,一面将霍西楼之事向他娓娓道来。
悍夫
按照赵瑟的想法,自是要从头说起。
而赵瑟这一从头说起,便是从自己与陆子周分手,和霍大娘见面的那一刻开始。她到底还是心虚,讲起话来难免颠三倒四兼且言语啰嗦。具体说来,便是于细枝末节处往往纠缠不休、反复啰嗦,而在重要关节处却又每每含糊其辞、一笔带过,大有蒙混过关的企图。除此之外,她还不忘时时刻刻给自己脸上贴金,顺便将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如此,赵瑟的这篇关于自己另纳新欢的认罪书——暂且不论她认错态度如何,水平怎样也就想当然耳了。反正作为全心全意指点她作文考试的师父,陆子周听着是汗颜无比。
刚开始的时候,陆子周还能耐心而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上一声半句算是自己听到了,也算作是对赵瑟的鼓励。后来,赵瑟越说越没了章法,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几乎微不可闻。而陆子周大约认为赵瑟作的这篇文章实在太差,再不阻止了她,自己的一世英名便都要让老婆给糟蹋尽了,索性毫不迟疑地将自己先前决不插嘴的承诺当场作废,替赵瑟将文章的下半部分完成了。于是,旁人总说的狗尾续貂,到在赵瑟这里立即颠倒了个子,变成了貂续狗尾。
在那一瞬间,一种复杂的感觉笼罩住了赵瑟的全身,似乎像是乌云盖顶,又似乎如同被剥光了衣裳扔进闹市。赵瑟遂慌乱无比。那么接下来,很自然的,就像每一个蹩脚的风流女子第一次被捉奸后所做的事情一模一样,赵瑟开始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并最终将其演变为交替着的对陆子周的过分谄媚与对霍西楼不公平的贬斥的“黄钟大吕”之音。
“子周!子周!你相信我!他真的没有你有学富五车,没有你风度翩翩,没有你才识过人,没有你温柔体贴,没有你英俊貌美,没有你……反正就是什么都没有你好。真的!我不骗你!你一定知道的,我不是喜欢他,我只喜欢你……其实,他就是很好玩而已,我才不小心答应的……啊,其实也不是,只因为霍大娘郑重地求我,我害得人家生不得孩子了,怎么好拒绝?我是要与你商量的,可偏偏不小心先应了。这也不能言而无信,人家怕你生气才磨蹭着不敢和你说呢……你不许生我的气,好不好?子周,子周……”
真是奇怪的调子哪!陆子周心想。
此时此刻,赵瑟可谓当之无愧地集自相矛盾之大成者。她娇憨的言语是最坚固的盾牌,而她忐忑不定的内心正是最锋利的矛。
相对于愤怒、羞耻、哀伤之类更容易叫人嗤之以鼻的可笑心态,陆子周仿佛更能感到一种由衷的欣慰。不管怎么说,他的不肖弟子——她的妻子赵瑟,在这样一段短短地对话中终于完美地诠释了天下文章的真谛——口不对心,或者换一句完全不该出自陆子周之口的粗鲁言语来说便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此皆风流之功也!
这样说起来,新鲜而有生气地男孩子的确是名士们不可或缺的。这不仅是对才子,对仕女也是完全一样的。每当他们在学问上更上一层楼时,往往不是在这些男孩子的身体上,便是在对这些男孩子的憧憬之中。
陆子周暗中摇头,心想自己这是怎么啦?难不成是在学赵瑟吗?果然和小姑娘在一起厮混长了,人也就要跟着变小啦。于是,他展开掌覆住赵瑟的头顶,更像是结束自己的胡思乱想而非赵瑟的胡言乱语一般地揉了几下。然后,他便可以微笑着说:“好了,我都明白啦,我相信的,你别着急……”
“子周……子周……”赵瑟就势躺在陆子周腿上,闭着眼睛轻念着,“我……我想……”不知该如何开口。
其实,这个时侯,赵瑟宁愿陆子周像一个悍夫一样和她厮打一番。那样她至少能痛快一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然而,陆子周却偏偏以与之背道而驰的方式,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说出了原本最能令赵瑟如愿的话来。这味道便有些不同了。
陆子周轻轻拉起赵瑟,用他特有的温柔与风范说道:“我都知道了,你去吧,去看看……是叫西楼是吧。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人家既然跟了你,你便得好好待人家,现在怎么能把新人独自扔到一边呢?这可是你不对!”
尽管陆子周所说的正是赵瑟想要表达的意思,但真听在耳朵里,赵瑟无论如何都要有一种仿佛是被赶出去的感觉。
这实在很是耻辱!
她不能接受!
赵瑟猛得睁开眼睛,双手拉住陆子周的衣襟死命摇动。她扁着嘴巴,瞪圆了眼睛对上陆子周的脸,仿佛理亏的不是她一般地疑问:“你不生气吗,子周?你不是应该很生气的吗?我以为……我以为……”
“我怎么不生气?我当然生气了!”陆子周收起笑容,说道。
他以为,他还是满足赵瑟的心愿更好一些。对于哭闹着打滚要糖吃的小女孩来说,如果实在不能给她们糖,那么给她们许下个空头诺言也许就是让她们停止哭闹的唯一的柔情似水的办法了。
而赵瑟却明显不喜欢这种含情脉脉的方式。当然,这也不能全然去怪赵瑟,毕竟陆子周的表情和语气都太没有说服力了。
于是,在刹那间,赵瑟理直气壮地反客为主。她双手叉腰,以仰视的方式奇迹般地摆出居高临下的架势,大声地质问原本应该质问她的她的男人:“你才没有呢!你看你哪有生气的模样?你骗我!你就是骗我!”
生气的模样吗?
陆子周为自己耳中听到的这个要求而啼笑皆非。他并不是无聊的男人,也从来没打算反反复复地去说些诸如“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什要生气”之类的话去引来赵瑟更多的埋怨与娇嗔。于是,他便立即放弃了替赵瑟辩解的愚蠢做法——而这恰好是他刚才的做法。
那么,好吧!
陆子周轻轻向正瞪圆了眼睛向他兴师问罪的赵瑟点了点头。
赵瑟一愣,接着便猛得被陆子周拎了起来按到在几案上。可以肯定的是,赵瑟并没有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她只是本能地“啊”的呼叫一声,挥舞着四肢拼命挣扎。
这是意料之中的反应,陆子周没有丝毫意外。他秉持着他一贯的果断与勇敢,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将赵瑟的裙服扯到她的腰间。于是,他张开一只手掌用力按住赵瑟的后腰,接着提起另一只手掌拍打上赵瑟的豚部的突起——不像是暴君,而像是一个真正的帝王,沉着而冷静。
揽月和云歌一起惊呼出声,骇得面面相觑。什么叫做悍夫如虎,今天可总算是长见识了。瞧不出来呀?这陆公子平时也就是性子狂荡了些,可人还是风雅的,礼还是肯守的,怎么竟然当真敢打老婆?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揽月没多想,便要去阻止陆子周,却被云歌一把拉了回来。云歌开合着嘴唇无声地教训揽月:“你笨蛋阿!人家夫妻打架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揽月连连点头。
就这样,赵瑟的两个贴身侍奴捧着他们的耿耿忠心,立场坚定地缩进车脚,化身为低头跪伏的两尊人肉盆景。至于耳边传来脆响,因为完全能够证实他们的主人的尊贵的豚部正受到侵犯,所以他们就只好告诉自己五音皆为幻了。
至于赵瑟本人,在陆子周的巴掌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就彻底傻掉了。不但忘记了呼唤叫骂,甚至连挣扎的身躯、挥舞的手臂、蹬踢的腿脚都不由自主地停顿住了。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将赵瑟从外而内地震慑住了。她没有办法立即应对,甚至想不到要去应对。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即便是严厉如父亲也绝不会给她这些。
然而,不知为什么,赵瑟能很清析地想象出自己现在的模样——被陆子周强行按伏在几案上,被陆子周漫不经心地扯开裙子,被陆子周一板一眼地打在豚部的突起上。这一切,和她责打自己侍儿时的情景是何等的类似啊!
赵瑟的心一阵发颤。
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述清楚她的心情呢?这毫无疑问是个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