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日常 第155章

作者:九月轻歌 标签: 古代言情

  夏映凡端起酒杯,缓缓饮尽杯中酒。

  淮南王走出来的时候,见她伏在几案上,眉宇平宁,睡着了一样。

  可他知道,她再不会醒来,再不会说只言片语。

  他凝视她许久,转身出门,吩咐侍卫:“入殓,厚葬。”

  三日后,淮南王命人传话,请太子移步淮南王府,将一些东西亲自奉上。

  同一日,袭朗将睿王罪证交由内阁,送到太子面前,太子再转呈皇上。

  睿王私通封地附近将领,暗地里招兵买马;与西夏皇长子书信来往,长达两年;干涉朝廷用兵、在前方将士作战之余私吞军饷,用来招兵买马。

  只这些罪名,已足够睿王死上几次,其余他在京城官场、王府、宫廷内的大错小错,都显得无足轻重。

  此外还有一份睿王党羽的罪证,只是这一份证据未经内阁之手,直接到了太子手里,转呈皇上过目。

  不论皇上是何心思,是不是还想保住睿王,局面都已无从控制。经由内阁再送到他手里的睿王罪证,他若不给出个说法,内阁中一心辅佐太子的人便会将这些事宣扬得天下皆知。

  皇上在寝殿思忖整日,至黄昏下旨,一世囚禁睿王。之后除了服侍自己多年的宫人,谁也不见,朝政交由太子。

  睿王从送亲途中私自回京落到淮南王手里,再到如今这些板上钉钉的谋逆大罪,早已经让皇上应接不暇。太子、臣子都没给他缓口气从头到尾细细思量慢慢询问的时间,这一阵除了生气就是心寒。

  皇上料想的到,这样的结果,并不能让太子满意。太子希望他亲自下旨,逐步重整朝堂格局——这个恶人,该由他来做。

  他想,但他已有心无力,不认为自己能在最坏的情绪下处理诸事。

  他最心寒最忧心的事情,是睿王与西夏皇长子互通书信一事,这不能不让他怀疑,连三公主与西夏顺王的婚事,都是睿王促成的。

  假若三公主是皇后、睿王的傀儡,到了西夏之后,与那边的皇室中人图谋不轨,来日必会掀起两国之间的腥风血雨。

  那个儿子,简直要不得,觊觎皇位,不择手段,不顾苍生安危。

  他承认,自己有过错,早就怀疑皇后与睿王不安分,却未曾无情打压。那些年是真的在太子与睿王之间犹豫过,拿不准到底哪一个适合继承大统。就这样,使得皇后、睿王的羽翼越来越丰满,使得太子的地位愈发举步维艰。

  后来自然是认可了太子,知道那个儿子能进能退,尤其看人的眼光很精准,用的或想用的人没有一个是庸才。

  是因此,很多麻烦,他这做父亲的没能帮他摆平——太后在世的时候,他帮不了;太后故去之后,太子有了袭朗、吏部尚书等得力之人,他不需帮。

  说到底,皇室争端,不论他在不在世,都是太子迟早要面对的,总要经过一番腥风血雨或是暗流涌动,才能握紧皇权。

  他没料到的是,局面会走到这般情形。

  到底是低估了睿王的恶毒、狠毒、野心,险些走至父子相残、手足相残的地步。

  他如何面对太子?又如何面对朝臣?

  一切祸事因他而起,无人敢说,亦无人不知。

  这真是能要人命的沮丧、愤怒。

  **

  囚禁睿王之后,太子先亲自处理了徐迅及部分人等考场舞弊一案,这些人永不录用。

  随即,矛头直指周家:国舅爷周汝德及周夫人打着皇后的幌子,尽做些有损天家颜面的龌龊事,予革职夺爵的惩处。

  再就是蒋家,蒋家近几年与睿王过从甚密,睿王获罪,蒋家难逃干系——护国公革职,再不叙用。

  有罚就有赏。

  经查证,榜眼、探花等人与舞弊案无牵扯,名次逐一上调,徐迅所受封赏转赐榜眼陈嘉兴。

  蒋修染与监察御史、吏科给事中揭露舞弊案有功,各赏半年俸禄。

  此外,袭朗与蒋修染之前奉旨拟定用兵方案,而今前方捷报频传,固然是将士骁勇,亦有他们二人的一份功劳,是以,封蒋修染临江侯,赏袭朗淮安侯爵。

  太子比谁都清楚,到了这一日,是自己与袭朗、吏部尚书缜密部署默契配合才有的局面。不可或缺的,还有蒋修染及其同僚幕僚几次时轻时重地给睿王拆台。蒋修染的立场,不论于公于私,都已表明。

  袭、蒋二人,得其一便能高枕无忧,更何况如今二人皆可得。而最叫人心安的,是这两人在军政上从来没有一条心的时候,那是天性所致,永无默契的可能。

  上位者最需要的,不过是这样的左膀右臂。所以在局面稍稍明朗的时候,定要予以嘉奖。

  自是清楚二人的性情,不肯要这样的奖赏。但他们可以不要,他却不能连这态度都不给。

  后来,蒋修染与袭朗再三谢恩婉拒,奖赏之事不了了之。说到底,爵位是虚衔而已,能不能沿袭锦绣繁华,靠的是人脉、实权。

  太子允诺二人:来日局面安稳下来,赏两个世袭罔替的官职给他们的后人。

  眼下不行,他还只是监国的太子,赏爵位这种事,向上请示,皇上无所谓,可要是给臣子实惠的好处,皇上就不会同意了。

  诸如此类的事,太子没少忙活,甚至还记起了淮南王,向皇上屡次递话求情,免除了他的禁足。忙来忙去,只是没下手铲除皇后、睿王那些手握实权的党羽。提都没提过。

  时机未到。

  皇上不肯也不能出面帮他重新洗牌,他若在这时候下狠手惩处一干臣子,少不得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这种事只能等,等那些人先按捺不住跳出来,他再“被逼无奈之下反击”。

  已经隐忍那么多年,不需争这一时。

  **

  二老夫人偶尔就去见见蒋修染,一来是帮他完善婚事的一些细节,二来是时不时的打听一下朝堂的风向。

  打听之后,她回到袭府,就会讲给二老太爷、袭朋听听,语气自然是好不到哪儿去的。

  她与二老太爷,还比不得宁氏和老太爷。

  老太爷再怎么样,一出手就能帮到袭朗——例如香若松的事儿、驳斥二老太爷的弹劾。让老太爷一辈子都没辙的,只有他儿子袭朗。

  二老太爷呢,一辈子被个内宅妇人牵着鼻子走,一步错步步错,落魄之后还瞎折腾。那会儿是赶上袭朗心情好,要是正气不顺,怕是早就没命了。

  她承认,自己以前也不明智,被婆婆、夫君带沟里去了,但最起码没执迷不悟,起码眼前还有比她更蠢的人。由此,闲来便愿意敲打敲打夫君、儿子,平衡自己的心境,让他们明白轻重。

  二老太爷和袭朋到了这时候,再也没了斗志,一日一日消沉下去。连玉石俱焚的资格都没了,还能怎样?

  二老夫人让父子两个自生自灭,将全部指望都放在了蒋修染和袭肜身上。

  今秋,蒋修染成婚,袭肜下场参加秋闱,明年春日迎娶兵部主事姚氏女。

  也曾担心过,问蒋修染:“那姚氏女到了我跟前,要是因为府中是非与我拿乔摆脸色——”

  蒋修染就道:“那还不容易?她要是找茬让你不好过,我就让他爹不好过。”

  二老夫人听了,忍不住地笑。

  “但你也别欺负人。”蒋修染笑笑地道,“往好处过。”

  “这还用你说?”二老夫人起先还想劝他几句的,诸如成婚之后别压不住火气委屈了妻子,听他这样的说辞,足以心安。

  **

  初秋的天气最是怡人,阳光和煦,晴空万里。

  是在这时候,蔚氏有了喜脉。

  香芷旋很为她高兴,做了母亲之后,愈发盼着府里的孩子多一些。侯妈妈与蓝妈妈平日多有帮衬,她问过二人之后,让她们常年留在府里。到了这时候,就让两个人过去照看着蔚氏。

  寒哥儿过了六个月,愈发白白胖胖,活泼讨喜,能在大炕上爬来爬去,平日照看起来更需谨慎。

  每日上午若是有空,只要阳光明媚,香芷旋就会抱着寒哥儿去后花园转转,元宝总会兴高采烈地跟着。

  那总是寒哥儿和元宝最开心的时刻。

  临近中秋节,当家主母总是较为忙碌,要忙着府里筹备过节的大事小情,还要循例备出礼品,亲自携礼去了香家、大姐家和夏家。

  香俪旋得知如今香家是由大奶奶当家,才开始偶尔上门坐坐。

  夏家在中秋节之际,堪比年节一般热闹,很多商贾、大掌柜都要在这时见见夏易辰。香芷旋过去的那天,夏易辰在外院见外面几个大掌柜,她就直接去了内宅看婶婶。

  樊氏问起了夏映凡。

  香芷旋照实说了:“自尽,淮南王将她葬在了城外山清水秀之地。”

  最早,樊氏以为,淮南王与钟情的那女子迟早会成为传世佳话,却不想,竟是这般结局。她不由叹息一声,“真是世事难料。”

  香芷旋附和地点了点头,有意调节气氛,岔开话题:“元娘过几日就要出嫁了,您要是记挂着,我陪您去看看她?”

  “不用。”樊氏笑道,“我等她出嫁之后,去她夫家看她。”

  “也好啊。”香芷旋之所以说陪着婶婶去宁家,就是担心宁三太太妯娌几个用高人一等的态度看待婶婶,当初她就不曾得到过宁三太太打心底的尊重。

  说话间过了巳时,香芷旋起身道辞,“挂念着寒哥儿,不回去也是坐立不安的。”

  樊氏理解,“快回去吧,等他大一些就好了,过来时能带上他。”

  香芷旋笑着点头,“说的就是呢。现在我倒是想,可婆婆不让我带着他出门。”

  “这件事得听你婆婆的,不准乱来。”

  香芷旋称是,回了府中。

  下午,寒哥儿午睡醒来,一味指着外面,要出去的意思。

  香芷旋故意逗他,“又想出去玩儿了?那你亲我一下。”说着凑近寒哥儿一些。

  寒哥儿敷衍的蹭了蹭母亲的脸,继续指着外面嗯嗯啊啊。

  香芷旋笑得不行,“好好儿亲一下,不然不带你去。”

  寒哥儿这才嘟着小嘴儿亲了她的脸一下。

  香芷旋心满意足了,这才迈步往外走,到了厅堂,唤上正在打瞌睡的元宝。

  寒哥儿高兴得不得了,小手拍着母亲的肩头。

  元宝到了外面,抖了抖毛,不消片刻,已是神采奕奕。

  袭朗回来了,换了身衣服,寻了过来。

  元宝大老远地去迎他,绕着他撒欢儿,好一会儿才又继续去玩儿了。

  袭朗走向香芷旋。

  她和寒哥儿还没察觉到他过来,此刻她含着温柔的笑容,指着双夹槐,在跟儿子说着什么。

  寒哥儿仰着小脸儿,神色认真地望着花树,还扬起了小手,想够到香花的样子。

  袭朗双唇不自觉地上翘成愉悦的弧度,加快步子走过去,“阿芷。”

  母子两个转头看向他,香芷旋有点儿意外,“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等会儿跟你细说。”袭朗抚了抚寒哥儿的小脑瓜,“来,爹爹抱。”

  寒哥儿抿嘴笑着,却扭转身形。

  “淘气。”袭朗扶住寒哥儿,将他往怀里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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