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和香
又对宁妃笑道:“这起子懒贼,向来不利落。”
宁妃忙笑道:“姐姐别忙了,我们还要往哪边儿去不是?眼看姐姐这就好了,我也不用喝茶了。”
又赞禧妃的胭脂颜色好,新的玉簪水头足,等了一下,见她收拾好了,便与禧妃一起往哪边儿去了。
两人走在路上,先前还说些闲话儿,走了一半,宁妃有些漫不经心的轻声笑道:“昨儿我娘家嫂子进宫来瞧我,听说前儿晋王的嫡亲妹子长宁郡主进宫给太子妃娘娘请了安,回去就去了晋王府,您瞧今儿晋王妃不是就没来了么?有人可急了!阿弥陀佛,总算有人可以治她了!”
禧妃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宁妃的意思是太子妃给晋王府传话,晋王妃与贵妃走的太近。所以晋王府便规制了晋王妃。
不过宁妃这幸灾乐祸的口气,禧妃倒是十分有共鸣的,便道:“可不是,人家如今圣恩隆重,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我是过了气儿了,不敢惹,也就太子妃娘娘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捋虎须,换了我们哪里敢呢!”
宁妃便道:“可不是么,如今宫里自然就数她了。”
禧妃有点忍不住:“贵妃娘娘也就罢了,到底位分在那里,又有圣恩,咱们容让些也就罢了,只她那个嫂子,竟是轻狂,家里出了个贵妃,就狂的骨头没有三两重,成日里调三窝四,也真是那样下作人家出来的,如今又仗着贵妃娘娘的势,差点儿没飞到天上去呢!正经主子还不如她了!”
宁妃会意,想来这禧妃吃了贵妃的哑巴亏,又惹不起贵妃,便瞧着贵妃总听她嫂子的游说,自然就把帐算到了卫文氏身上,她低声笑道:“姐姐也太心善了,这样忍得住,要叫我说呢,贵妃娘娘尊贵,咱们自然只有恭敬伺候着,可那卫文氏算是什么?夫婿不过五品官儿,无非就是仗着是贵妃娘娘的嫂子,又是文大人的女儿,就要压过咱们了,我也就罢了,人家还看不上对我如何,不过姐姐不同,论起来,姐姐晋位还早过贵妃娘娘呢,这会子不过出点儿意外,竟就叫这样的人……唉,如今就是我看着,也难免有唇亡齿寒的难受呢!”
宁妃这话,真是说到了禧妃的心里头去了,这也正是禧妃最为不忿的地方!
太子妃、贵妃比她强,她还不会这么愤怒痛苦,到底她们的位分比她高,可是这样一个妇人,她凭什么竟敢拿她做替罪羊!
禧妃默然半晌,才说:“可是,到底是贵妃娘娘的嫂子,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忍不了也得忍呢。”
宁妃眼珠子一转,笑道:“姐姐这话我可不赞同,咱们是不敢对贵妃娘娘不敬的,可对那妇人还要忍,就白做了这宫里的主子了!到底咱们比她强呢,我就不信了,姐姐给她点儿颜色瞧,贵妃娘娘就能把姐姐怎么样了不成!”
禧妃便道:“你说的也是,只是……”十分欲言又止的味道。
宁妃便靠近了禧妃,低声笑道:“妹妹倒是有个法子,既不会伤筋动骨,惹的贵妃娘娘翻脸,又能给那卫文氏一个没脸,也叫她知道,咱们宫里的主子也不是好惹的,就不知姐姐敢不敢呢?”
禧妃忙道:“妹妹说出来我听一听。”
两人挽着手儿,宁妃附在禧妃耳边,细细的说起来,说的禧妃频频点头,不知不觉露出笑容来。
元宵宴在昭德殿摆开来,周宝璐有些心不在焉,今儿一早,周宝璐还没睡醒,萧弘澄就把她揉醒了,跟她说,晚上带她出宫看花灯去!
周宝璐自然是雀跃不已。
自进了宫,那是比做闺女的时候还难出门的,没有正经事不能出去,就是出去,也只能是那有限的几处,今儿突然听萧弘澄说能去看花灯,像普通老百姓那样走在外头,人潮里,那种期待自然是不用提了。
所以今儿周宝璐格外的魂不守舍。
大公主笑道:“嫂嫂你这是怎么了?瞧你这样儿,是有什么事不成?这大节下的,也不该有什么事儿啊,难道是我哥?我哥欺负你?嫂子你告诉我,我去揍他!”
周宝璐失笑:“胡说什么,什么事都没有!就是这阵子宫里天天热闹,我有些累了。”
“你哪能和我比累啊!”大公主立刻诉起苦来:“到底不过是初一朝贺,到如今也只是每天有人进宫请安罢了,嫂子是没瞧见我那边府里,天天酒宴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帝都不过这些人家,高门大户也就有数的那些,谁借我地方请客也不外是那些人,偏他们请年酒都爱借我的地方,今儿妹妹,明儿弟弟,后儿又是表妹,再来还有姑母舅母,我能推辞了哪一个?谁也不好得罪啊。”
大公主连比带划的说:“嫂子你是没瞧见,他们请客单子简直一模一样,人也是那些,不过今日你是主人后日我做东罢了,可苦了我,天天见他们,简直快成了一家子了!我都想跟他们说,要不我收拾几个院子出来,你们住下算了,每日起身就坐席,免得天天去了又来,来了又去的我都替你们累的慌!”
周宝璐笑弯了腰,这个捉挟鬼,不过也确实好玩儿。
二公主坐在一边听见了,笑道:“可不是姐姐说的这样,我就连着七八日上姐姐家吃酒,真不如住姐姐府里算了。倒还清闲些儿。”
周宝璐只是笑,不过她觉得,大公主府热闹些,并不是坏事。
这姐姐妹妹的正在说说笑笑,大公主突然抬头张望起来,抽抽鼻子,说:“这是什么味儿,你们闻到了么,怎么有些焦糊味儿?”
周宝璐觉得好似有那样的味道,还没反应过来,见那边贵妃宝座旁边,一簇火苗子一跳,燎上了垂下的大红纱幔子,顿时就窜了起来!
☆、第154章 后宫之争
154
周宝璐见了那火苗子,先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就听到这屋里伺候的丫鬟大声尖叫起来:“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啊……来人救火啊……”
这一叫,顿时屋里‘轰’一声就热闹起来,好像人人都被点着了一般,每个人都往那边看过去,果然见贵妃娘娘身后的幔子被火苗子燎起来了,那幔子是纱的,轻薄的很,火舌一舔,顿时就卷开了。
这屋里全是女眷,没男人,就更吓的厉害了,有人就跟着尖叫起来,有年轻胆小的已经哭了起来,人人都拼了命要往外头跑,通常带进宫的都是身边得用的丫鬟,大都知道护主,虽说惧怕,还是紧拉着主子往外头走,只是这些女眷,平日里养尊处优不说,这衣服也是又长又大,哪里跑的动,略被人踩一脚,越发踉跄尖叫,只管胡乱叫喊,混乱起来。
周宝璐见场面虽不算太混乱,可这昭德殿里因着开元宵大宴,自然是精心装饰过的,大量的纱幔帷帐绢花毡垫,那地上墙上空中就全是最易点着的东西了。
见周宝璐还站着不动,樱桃急了,拉着周宝璐往外头送,周宝璐忙道:“别落下大公主!”
这种时候,亲疏立见,虽然都是妹妹,周宝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公主。
祖母离的远没办法,且周宝璐记得祖母年纪大些,来得迟,还在门边儿上与人说话呢,自己都还没来得及与祖母说话。
外头的太监侍卫都聚集过来,叫喊声更大了,周宝璐脸都被熏的滚热,也顾不了谁了,却见大公主身边儿那个看着寻常的丫鬟,一手夹起大公主,一手夹起二公主,似乎特别会看空子,几步就闪到前头去了。
昭德殿掌宫太监张德贵一脸汗的指挥着太监侍卫救火救人:“快快快,都上去!磨蹭什么……老子回头揭了你们的皮!”
周宝璐见已经跑出来的贵妇人们一个个惊惶未定,都还聚在院子里议论纷纷,她忙拉了张德贵一把:“救人要紧,几位娘娘都在里头的台阶上头,离着前门最远,又是她们跟前起火的,叫人从后门救去!”
张德贵忙忙的点头:“是是是,你们几个,绕后门去,全身浇湿披着湿褥子,进去救几位娘娘!”
周宝璐又过去道:“夫人们受惊了,这会子乱成这样,咱们在这里只是碍事,夫人们请移驾到那边坐坐去。”
见静和大长公主在里头,周宝璐忙上前拉着问:“祖母可受惊了?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事儿,祖母且去我屋里坐坐歇着些。”
这会子也真顾不得谁当家谁做主了,周宝璐把朱棠分出去使:“这儿乱成这样,里头定然是知道了,好歹这里离着东宫近,你陪着大公主,引着这些夫人们去东宫,再请吴侧妃出来陪着,梳洗安顿了再说。”
有樱桃在身边儿足够了。
周宝璐提着心,又嘱咐了大公主两句话,她往边儿上站着,把道儿让给救火的太监侍卫,这昭德殿是大殿,前头后头都没水井,只能往旁边儿提水,最近的井都有二十多丈远,救起火来真是没多大用。
如今只能瞧着这房子烧掉了,只是里头的人救出来才要紧。
张德贵过来呵腰回道:“这会子忙着救火,人都是心急火燎的,也顾不上,娘娘不如暂回东宫歇着,回头没事了奴婢再去给娘娘回话。”
张德贵指挥着救火,把嗓子都叫破了,沙哑艰涩的厉害,周宝璐便道:“行,我在这里也碍事,只是放心不下里头几位娘娘,可不能出了岔子。”
正要走,一个小太监飞奔而来,打个千儿回道:“张爷爷,几位娘娘都从后头救出来了。里头有几个丫鬟被熏晕的也拖了出来,再没人了。”
周宝璐忙问:“贵妃娘娘可好。别的人呢?”
那可是怀着身孕的。
那小太监这才发现跟张德贵说话的是太子妃娘娘,吓的忙呵腰回道:“回娘娘的话,贵妃娘娘无恙,只是受了惊,已经回正明宫歇着去了,只是宁妃娘娘伤了手,正传太医呢!”
周宝璐点点头,既然人都救了出来,总算没酿出大祸。
张德贵也是松了一口气,虽说出了这样的大事,自己是再脱不了干系,但主子们都没出事,已经是万幸了。
周宝璐这才回东宫去。
昭德殿走水,直到晚间才彻底扑灭,宏大阔丽的殿堂烧了大半,偶尔还能见青烟袅袅而起。
周宝璐这一天累的够呛,晚上的看灯也泡汤了,元宵夜宫里闹成这样,实在也是晦气。
小樱活跃的各处打听了消息回来,周宝璐歪在炕上,半闭着眼睛听:“听说当时火都扑了过来,宁妃娘娘拼死护着贵妃娘娘,叫火把袖子都烧着了,手臂烧伤了一大块,要不是宁妃娘娘的丫鬟忠心,拿身子去压那火儿,宁妃娘娘只怕就完了。”
“怎么起的火,宫里头有人在说么?”
小樱道:“说的倒是不少,就是听起来都不大像,有说是蜡烛倒了的,有说是不知道哪里飞出来的火星子,不过不管谁怎么说,是贵妃娘娘跟前拢的火盆窜起来的火苗子,这倒是都瞧见了的。”
周宝璐皱皱眉:“昭德殿今儿这么多人,怎么还拢火盆子?就是贵妃娘娘怕冷,抱个手炉子也就罢了。”
当然,宫里的火盆子,虽说是盆,但实际上还是像炉子,黄铜的大盆,里头烧着银霜炭,上头加一层黄铜盖子,高起来半寸的样子,是以免偶尔有炭爆了火星子烫了人。
这种火盆子窜出火苗子,就有点不寻常了。
小樱道:“贵妃娘娘原是抱了个手炉子的,只是禧妃娘娘坐在跟前,见贵妃娘娘脸色不大好,说这昭德殿阔大,比别的地方冷些,贵妃娘娘有了身子,格外要珍重些,便打发殿里伺候的丫鬟出去拿了个火盆来,叫放在贵妃娘娘左边角落那里,横竖台阶上头,本来也少有人走动。”
周宝璐琢磨了一下:“那有没有人说火苗窜起来的时候,有人在那火盆跟前么。”
“没!”小樱想了想:“都说那跟前没人。不过有个丫鬟隔的近些,她说在火苗窜起来之前,她好像听到旁边有像是爆竹的声音。不过也说不准,昭德殿那会子那么多人,那样热闹,她自个儿也不敢肯定呢,”
这倒挺奇怪的。
周宝璐总觉的这事儿有点蹊跷,她真不能信这样的火盆能窜出火苗子来,还有,谁把火盆放的挨着帷幔?
这是故意还是缺心眼儿?
在宫里,缺心眼儿死的很快,并不好找呢。
周宝璐又琢磨了一阵子,回想火烧起来的时候周围的状况,贵妃高踞主位,左边站着卫文氏在说话儿,右边坐着宁妃,倒是禧妃,却与贵妃隔着一个人,反不如卫文氏离贵妃近。
对!自己当时还多看了一眼,心里想着,贵妃提携娘家真是不遗余力,这样的场合,把卫文氏叫到身边儿来说话,连宫里的一品妃位都反要让一步儿了。
想起那个位置距离,周宝璐心中有了个大致轮廓,假定火盆里的火是注定会爆起来,众人惊慌,那么卫文氏站的那个距离,若是被人狠推一把,就能撞到贵妃身上,把贵妃撞倒在地,这样一来,贵妃若是保不住腹中胎儿,卫文氏就完了,就算保住了,卫文氏也要被训斥,丢尽颜面,失去贵妃欢心。
所以,这个事情,是针对卫贵妃与卫文氏?
周宝璐想了一阵子,根据她的情报和分析,现在禧妃痛恨卫贵妃和卫文氏是肯定的,不过禧妃这人,周宝璐是分析过的,背后阴私手段是一套一套的,但当面动手却不是她的风格,这一回的举动,看起来就不像她的风格呀。
虽说当时的情形分析起来是指向禧妃的,但周宝璐依然颇为疑惑。
后宫出了这样要紧的大事,皇上先就去探望了贵妃和宁妃,贵妃无恙,只是受了惊,略有些动了胎气,御医回奏只需歇几日好生保养,就没什么要紧了。
反而是宁妃伤的重,右边手臂被燎伤了一大片,已经上了烫伤的药膏,裹了起来。
听说皇上来看她了,宁妃忙迎到门口来,因着才受了伤做了治疗,穿着宽袍大袖的浅淡颜色衣裙,不施脂粉,头上只松松的绾了头发,只插了一根通体莹润的白玉簪,看起来竟然格外清丽。
宁妃盈盈下拜,十分感激:“臣妾不过一点儿小伤,竟就劳陛下亲自看望,臣妾惶恐。”
皇上亲自扶了她起身,道:“伤处可还疼?朕已经瞧了脉案了,吩咐御医定要想法子,不能留下疤痕。”
宁妃请皇上坐下献茶,才道:“臣妾虽不怕留疤,就是怕不能再伺候皇上。”
宫里的规矩,有了伤疤,就不好侍寝了,牌子会被撤下,只有皇上点名儿,才能选她伺候。可宫中美人浩如烟海,皇上几时能想起你来?
皇上笑道:“你放心,你为着护着贵妃而伤,朕不会委屈你的。”
宁妃恳切的说:“贵妃娘娘腹中有龙子,臣妾既正好在一边儿,见贵妃娘娘有险,自然要伸手去护着的,在圣上跟前,臣妾说一句真心话,臣妾自己知道,自个儿不是那么有心胸的人,贵妃娘娘圣恩隆重,就是臣妾见着心里也酸酸的,只是到底圣上的血脉要紧,这点儿轻重,臣妾还是知道的。”
皇上就轻轻的点点头:“你是个懂事的,女人哪有不吃醋的,可你知道分寸,就很好,今日你能护着贵妃,可见你的忠心了,你们家从祖上就跟着太、祖爷,忠心是有的,也是你父母教导的好。”
宁妃忙站起来:“臣妾不敢当皇上褒奖,说起来也惭愧,就是这会儿,臣妾想到贵妃娘娘,心里头那点儿酸还压不下去呢!”
皇上笑道:“敢在朕跟前坦承,可见你是个胆大的,朕倒是喜欢你这秉性,说起来,你兄弟也二十了,前儿朕还瞧见了吏部荐选的单子里头有他,本来想着他年轻,再瞧瞧也罢,如今看来,你们家忠心是有的,又会教导子女,你这样,你兄弟自然差不了,明日就叫他去御史台历练历练罢了!”
这就是论功行赏了。
宁妃大喜,忙拜道:“臣妾谢皇上隆恩,臣妾别的不敢说,家弟的忠心定然是不差的。”
待皇上走了,宁妃闲适的靠在大靠枕上,舒了一口气。
身边儿从家里带进宫的大丫鬟待扇笑着上去福一福身:“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二少爷今后前程无限。”
宁妃点了头,又忍不住叹口气道:“二弟是个老实的,父亲去的早,母亲又没那点心思,我在宫里辛苦挣命,还不是为着家里么?六爷年纪还小,二弟要指望他,十年里也指望不上,这会子好歹算是老天爷眷顾,那蠢货闹出一场火来,倒送我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宁妃做的事,自然没有瞒过待扇的,待扇深知今儿这事的首尾,不敢多说,便笑道:“二少爷虽说不善钻营,可性情清明刚正,到底也是伯府嫡子,皇上是明君,没有看不到的,无非就是多等两年,自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