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井烹香
76、生隙
母子之间这顿午饭吃得特别沉默。
这特别的沉默,当然说的是刘彻,不是王太后——王太后把刘彻叫进长信殿里来,就是要赶在廷议结束之前,最后再向刘彻施加一道压力的。要不然,等廷议结果出来了再改,就是太后威严,也难免有弄权的嫌疑。
这一顿饭她吃得很少,才吃了几口饭就吃不下了,看到刘彻装聋作哑,太后心里也不是没有火气的。
这几天正是朝廷里争论得最激烈的时候,本来事情都要定了。忽然间把陈娇搬迁到清凉殿寸步不离,那些大臣当着陈娇的面,好意思说灌夫的不是?局势竟隐约有了再翻覆过来的意思。王太后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件事要是刘彻一开始就站在窦婴这边,她也就算了,但要因为陈娇的意思翻盘,她以后还怎么在后宫过日子?
“我人还没死呢!”她一气就又咳嗽了起来,声调嘶哑而高亢,“别人就作践起我弟弟来了。等到我死了,王家怕不要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你也就像个石头人一样,连句话都不肯说!今天是你还在呢,大家就还向着田蚡一点儿,随声附和你的意思。等你不在了,你看这群人有没有一个是可以托付朝事的!”
太后这话平时不要紧,如今在这敏感的时候,说着生死的事,刘彻不免就要有一点不快了。天子从来都是最怕死的,他虽然还年轻,但也已经开始祈求长生了。
自己年纪到了,说着‘我要死’,倒也是人之常情,刘彻的年纪还轻着呢,有当亲妈的咒自己儿子早死的吗?
为了田家、王家,太后真是什么事干不出来。帝王嫡子,那是社稷的根本,从商周以降,没有嫡子就被视作不祥的征兆……看不惯陈娇可以,想和陈氏争权,刘彻也不是不明白太后的心思,但十年巫蛊,自己故作不知也就罢了,还一次次地在天子跟前提起陈娇的生育问题。
这份心机,就算是亲儿子,都禁不住要嫌她刻毒了。
人都是比出来的,刘彻自己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为了朝廷大事,他不是没有做过阴谋安排,也不是没有牺牲过人命。但天下都是他的了,他所作的一切,自然也都是为了天下。他要将权力牢牢握在手心,也不是为了让天下人供自己淫乐,他是要为天下做一番大事业的。
王太后呢?为的却是把陈家、窦氏彻底踩到脚底下,把莲花一样纯洁无辜,连贾姬的命都舍不得要的陈娇给彻底摧残得残花败柳了,自己还要作出干干净净的样子来,若无其事地惋惜着‘椒房无子’。为了一己私欲作这样的事……如果这是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只怕她的下场,是要比栗姬更惨。栗姬说到底也就是得罪了窦太主,又不肯顺着天子的话,讨天子的欢心。和这样主动巫蛊、主动要挟君王去为难一个德高望重的列侯,一个曾有大功于国的老将军比,她的一点罪过,又算得了什么呢?
见刘彻还不说话,王太后也豁出去了。
“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你就开心了?”她索性把饭碗搁到一边,摆出了市井间老母亲蛮不讲理的劲头来,和天子胡搅蛮缠,“我不管灌夫有错没有,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不掉脑袋,你让田蚡还有什么脸面在朝野间立足?你舅舅要下了台,按他那个跋扈的性子,他的日子只怕比现在的魏其侯还难过得多!”
王太后最不应该,就是太想着一碗水端平,总是想把田蚡拉拔到窦婴的高度。却没想到即使是窦婴,那也是受过天子和太后的敲打,在相位上时,也还未曾敢如田蚡一般跋扈的。
外戚有这个能力封侯拜相,天子也乐得用你来抗衡列侯势力,但没有这份能力,只会给天子带来麻烦,还要爬在天子头上拉屎拉尿。现在刘彻连姿态都做出来了,太后还装聋作哑,不依不饶地逼着刘彻……
就是脾气再好的人,也都有一条不能被跨越的底线,亲生母子之间,也依然有一条叫做权力的底线,是决不能逾越的。刘彻已经和别人分享了太久帝王权威,好容易把太皇太后等死了,要再来一个什么事都要伸伸手为田蚡撑腰的皇太后,他还消受得起?
天子心念电转之间,已经下了决定,忽然间,所有感情又在从他心底褪去,他不再是刘彻,他现在是一个纯粹的皇帝,一个为权力喂养,为权力所迷醉的权力动物了。他在心底掂量着局势,权衡着这复杂的天秤,他终于下了决定:外戚、列侯、诸侯王这三驾马车,曾经是势均力敌不错,但现在外戚这一边的力量,也已经有点太大了!
魏其侯也好,武安侯也罢,都代表了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宗族势力,这群人已经不再是新贵外戚,频繁和列侯联姻之余,也隐隐而有了老牌列侯的样子了。
是该要打打外戚们的气焰了!手都伸到宫廷里来了,这群新贵暴发户——真是不懂得规矩!
刘彻就不动声色地看了王太后一眼,他作出退让的样子来,低声说,“都是宗室外家,这才要辩论一番,不然,要说灌夫有没有犯罪呢,也就是一个狱吏的活计。”
王太后顿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查灌夫不扯窦婴,也不扯田蚡,那灌夫的死罪,还逃脱得了吗?
窦婴毕竟是已经下台的丞相,在这件事上,天子到底还是选择了保存台上人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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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也就定下了基调,没有几天,刘彻就从身边的侍中里挑选了两个远方来的青年才俊,负责调查灌夫的罪名。
“要秉持公心,不要牵扯他人,就事论事,灌夫究竟做了什么事,报上来就是了。”他这样嘱咐,谁还听不懂里头的意思?当时服侍在一边的东方曼倩就已经露出了叹息之色:姑且不论谁是谁非,田蚡的骄人气焰,也的确是太没有丞相的气度,太招人反感了。
陈娇看在眼里,倒觉得东方朔这个人颇有几分敏捷,不像是刘彻目中那个只能解闷,没有办事才能的佞臣。
不过,在现在这种节骨眼上,她当然也不会多说什么:越是聪明人,只怕现在越恨不得离陈家远远的。少了窦婴这株大树,窦氏的消散就在眼前不说,就是陈家,谁又能说不会被影响到呢?
陈娇虽然还带着两个孩子住在清凉殿里,但已经绝口不过问政务,她开始一心准备翻修椒房殿的事,王太后心情大好——这件事反正也是刘彻自己的少府出钱啊,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反而很有对陈娇示好的意思,三天两头让陈娇带着孙子孙女过去,和她商量大王姬的孩子出生后,该起什么名字,上哪里祭祀。刘彻也在一边作陪了几次,见陈娇虽不说言笑晏晏,但也看不出什么异状,他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事到如今,巫蛊的事情是捂不住也要捂住了,哪怕闹出一点风声来,对太后不利,对陈娇其实也更不利。朝中人谁不是墙头草?以无子废后,又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现在陈家又受窦婴倒台的连累,墙倒众人推,再爆一个坏消息出来,真是谁都要爬到陈娇头上拉屎拉尿了。
他对陈娇的态度当然只有比从前更亲昵,大王姬胎动当天,消息报到清凉殿的时候,刘彻甚至连门都懒得出,就让底下人,“生完了是男是女,让我知道也就是了!”
陈娇想到漪兰殿探望,也被刘彻止住,“大冷天,你就不要出门了。”
不过,令王太后大为失望的是,大王姬虽然生育得很顺利,但落地的却是个女儿。
陈娇却觉得大王姬的命着实不错:她要是生一个儿子,按刘彻现在对她的补偿心理,能不能保得住命,都是难说的事。
时日过得很快,灌夫很快就被砍头弃市,灌家彻底覆灭,而魏其侯也没有再挺多久,又闹出了些风风雨雨,到底还是含恨而逝。一时间,田蚡的风头,竟是无人能比,这一年王太后的寿筵上,他满面春风,特地来找刘彻敬酒。
“贺皇后平安康健。”敬完了刘彻,又来敬陈娇,笑得恨不得连后槽牙都露出来,得意之情,自然是溢于言表。“多子多福!”
陈娇不禁秀眉微蹙,看了刘彻一眼,又垂下头去。
她微微一笑,低声说,“武安侯多礼了。”
刘彻亦早已经怒火中烧。
已经赢得不能再赢了,难道还要痛打落水狗,踩陈娇的痛处,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成就?
他看了自己的舅舅一眼,这眼神中似乎也带了丝丝寒意,使得田蚡亦不禁怔了一怔。
不过,当他冲刘彻抛去一眼时,看到的又再只是那个温和沉稳的外甥,刘彻甚至还对他举了举酒爵,田蚡便也就不以为意,去寻王夫人敬酒了。
陈娇目送他背影离去,目光也有了几分迷离,她看了看远处的王太后,又看了看刘彻,刘彻便对她微微一笑,握住了陈娇春笋一样洁白的手指。
后三月,田蚡急患失心疯,竟无人能治,终于惊惧而卒。
77、心结
消息传到后宫时,连楚服都叹息。“可惜魏其侯没能挺到这一天。”
窦婴要是不死,田蚡会不会得这个失心疯,也真的是很难说的事。楚服虽然精明能干,但地位所限,很多时候,她看刘彻还是没有陈娇看得透彻。
“也算是英年早逝了。”大长公主幸灾乐祸的态度就很明显,“虽说是和魏其侯一个年纪,但看他雄心勃勃的样子,还以为他能够多风光一段时候呢。”
陈娇不免微微蹙起眉头,轻声细语,“母亲,还是要谨言慎行。”
椒房殿现在就不比别处了,这一次翻修是少府出钱,自然也就是少府出人出力,陈娇可没有多少自己人在少府做事。经过这一番修葺,殿里的机关很可能全部换了新,借由窦太后的指点,我从前为陈娇所了如指掌的地方,如今还是要多花一点心机去重新熟悉的。——刘彻虽然信重她,但没有一个皇帝不是多疑的,换作陈娇是他,说不定也会借机设一点机关,俾可随时掌握椒房殿里的密语。
大长公主也不是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左右一看,有几分后悔,却也有几分大大咧咧。“本来就是!就冲他得意时候的那副嘴脸,我就是看不上他!”
“死者为大嘛。”陈娇怡然道,“武安侯英年早逝,的确是够让人惋惜的了。我们私底下也不要随意议论,免得传扬出去,那就不大好了。”
楚服顿时唯唯不说,就是大长公主,自然也要听陈娇的吩咐。
虽然份属母女,大长公主更是声名赫赫的窦太主,但事到如今,陈家、窦氏的掌舵者,也是非陈娇莫属了。
两母女用过了点心,大长公主又和陈娇一道进后花园散步,两个人在花木扶疏的小花园里随意赏鉴草木,大长公主走了一段,颇有几分疲惫,就在回廊边靠着坐了下来,和陈娇闲话。
“让魏其侯就这么去了,也真是可惜。”大长公主也不是没有感慨的,“窦氏现在除了两个列侯之外,余下族人也和陌上百姓没有什么差别了,富贵也就这么几十年,便跟着烟消云散。”
言下之意,也不是没有埋怨:以陈娇如今的圣宠,只要她肯开口,保住魏其侯的性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偏偏她就是不肯开这个口,从一开始就坐视魏其侯失势,甚至是主动从中推了一把。如今倒好,陈家没有人才,而窦氏最拿的出手的人才,也已经长眠在九尺黄泉之中了。
“能落得这个下场,已经不错了。”陈娇望着眼前肥沃的泥土,心不在焉地说。“保窦氏,那也是要抓大放小,两三百个族人一世荣华富贵,我是保不下来的,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可窦婴你总是保得下来的吧?”大长公主到底还是忍不住挑明了。“我就是奇怪,他现在不起复,留着也总是面旗帜在,平定七国之乱的功臣!就是对国家都是好事,现在各地的诸侯王,蠢蠢欲动的也有不少了呢!”
“魏其侯不死,你以为阿彻就会出手吗?”
园林无人,十分幽静,母女俩也可以难得地说些心里话。陈娇垂下眼帘,表情一片冰一样的沉静。“您还看不懂吗?按阿彻的脾气,受了祖母六年辖制,他是不可能再容许外戚干涉相权了。以魏其侯的威望,一旦起复,不是丞相之位,也不配他的地位。留着他就要留着田蚡以备制衡……这些只会在朝堂上弄权的外戚,以后是再不可能得到阿彻的宠幸了。”
她低沉地说。“要扫就要一把扫清,要把武安侯扫出局,就要舍得魏其侯这枚弃子。阿母,朝堂大事,可容不得妇人之仁。”
“我这怎么又算是妇人之仁了。”大长公主更纳闷了。“魏其侯去了也就去了,这个老脑筋,你当我真喜欢他?当时废太子的时候,他不知道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我这不是着急吗?这旧人去了,家里又没有人才,日后在朝堂中连个为阿寿说话的人都没有了,这巫蛊的事——”
提到这件事,她本来已经很轻的声音就更轻了,恨不得凑到陈娇耳朵里。“这巫蛊的事,又是把双刃剑。现在阿彻心里倒是不疑心是你命中无子了,可按他性子,他也得想着,这万一你要是被诅咒得一辈子都不能生了呢?现在你们情深爱重的倒是还好,要是他之后变了心,宠了个能生养的女人。——兄弟再有力一点,朝堂间有了废后的声音,到时候,可就没有多少人会为你说话了!”
陈娇不禁微微莞尔。
大王姬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倒是真出乎陈娇意料。这一世因为她的不同,命运似乎也的确有了不一样,本来,要是个皇子,这一场戏将会更加精彩。
“您就放心吧。”她还是那么淡然自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旧外戚没下台,又哪有空间给新外戚表现呢?”
“你是说——”大长公主不禁狐疑地拖长了调子。
陈娇便抚弄着一朵娇艳的牡丹花,她问,“韩王孙虽然还没从边塞回来,但也是不时有些小胜,怎么样,十三妹一家人对这门亲事,渐渐也热心起来了吧?”
大长公主神色一动,她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韩嫣虽然也和我们沾亲带故,但他的资质,我看也就是如此了。一个将军是跑不掉的,但要做出魏其侯当年的功绩,恐怕没那么容易。”
陈娇啧了一声,她择下牡丹花,在手中随意地来回旋转。
“我又没说她——卫青的婚事,您说得如何了?人家眼下才被提拔成太中大夫,很得阿彻的欢心……没准来年出征匈奴,回来就是个万户侯了。我们家哪个姑娘有幸能嫁给他,那也就是侯夫人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梦话!”大长公主笑骂了一声,“你十五妹长得不好看,心就没那么大了。相看过卫青,本人也愿意,卫家感恩戴德的,倒觉得卫青配不上她。我说没这回事!怎么都是阿宁的舅舅……现在正在议婚期呢!”
现在成婚,要是卫青动作快点,出征前都可以抱娃娃了。
陈娇便将牡丹花别到了大长公主衣襟上,她徐徐起身,在阳光下静静地微笑起来。
“真是墙里开花墙外香。”她说。“在花园里居然闻不到!其实牡丹花的香气,足足可以从这里传到长乐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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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后就闻到了未央宫里传出来的香气。
田蚡的死也实在是太离奇了一点,离奇到太后不可能不去多想,她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这也实在是不像刘彻的作风。
要是从前,老人家就是再生气,她现在还有什么能力去追查?这想头也就仅仅是想头而已。
可就在这时候,一阵风吹,吹来了不知何处的牡丹花香。太后的猜想得到证实,她就不能不生气,不能不愤怒了。
“田蚡再怎么说,也是他亲舅舅!”她气得咳嗽连连,在病榻上对平阳长公主抱怨。“是跋扈了一点,可他要不喜欢,不能撤他的职?不能削他的封地?他要这样走绝?”
可要是有太后在此,刘彻又怎么能顺顺当当地削了田蚡的权位?
长公主和太后不同,她的荣华富贵,还是要靠弟弟的欢心。比不得皇太后,刘彻高兴不高兴,那也都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她见事,就难免要多偏心刘彻三分,比太后更能体贴刘彻的难处。
“舅舅也实在是太跋扈了一点。”平阳长公主就轻声说。“千不该万不该,灌夫的事,他不该把阿彻逼得那么狠的。”
其实这么说,还是在婉转提醒皇太后:田蚡有此下场,还是因为太后干政,逼杀重臣。这已经有削弱皇帝权威的嫌疑了,不管太后本心是否如此,但以天子心地,不猜疑母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太后有往年的窦太后那样强势,否则现在想的就该是如何修补和天子的关系了。
不要以为母子之间的关系不需要维护,若真如此,先帝去世前几年,窦太后和先帝的关系会那么不咸不淡的?老人家也就是在立储的事上说了几句话,还没逼天子杀过功臣呢。
皇太后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田蚡毕竟是她弟弟,她也毕竟是刘彻的母亲,要让她再做小伏低地去和儿子和好,她也还真低不下这个头。
“就为了这件事,他也实在是太狠心了点。”她叹了口气,语气到底还是软了下来。“就看你弟弟还念不念着我这个母亲,想不想着给我一个解释了!”
却没想到刘彻根本就没想过给太后一个解释。
一旦要给解释,就必定是要扯出巫蛊的事的,翻修椒房殿,填平密室,本身就已经是个够明显的提醒了,太后却还是装聋作哑、一声不出。他等了三个多月,都没有等来太后的解释。
母亲是他骨肉,这被巫蛊而诅咒而亡的,那可能的若干个嫡出子女,也是他的骨肉吧?就因为是至亲,刘彻才越等越气,他来视疾的时候,干脆还就带上了陈娇,陈娇要推辞都不许:“你是皇后,是她嫡亲的儿媳妇,你去看她,母后有什么不高兴的?”
陈娇就只好无奈地跟在刘彻身后,趴在地上给王太后行了礼。
她又直起身来,看着王太后吃惊地、愤怒地看着刘彻,而刘彻温柔地、孝顺地直起脊背,向侍女过问太后的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