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风诉晴
阿福十六岁时,我终于怀上了身孕。我和安锦欣喜若狂,皇舅和爹娘他们更是激动得好几夜没睡着觉。但这时我已经三十二岁,过了最适合生孩子的年纪,御医们都说我这第一胎生得太晚,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安锦犹豫了很久,终于来劝我放弃这个孩子。我自然不肯,跟他闹了好一阵别扭。最后还是找了沈三公子出面说能保我母子平安,安锦才终于点头同意。怀胎十月,他把我当成掌心里的鸡蛋,忐忑不安小心翼翼,过得比我还辛苦几分。十个月下来,我胖了二十斤,他瘦了十斤。
分娩的时候,又是一阵惊心动魄。那过程不必再提,反正用安锦的话来说,几乎吓掉他半条命。最后多亏沈三公子,总算令我顺利生下一个女儿,也把安锦那半条命给拉了回来。
我替女儿取了个小名叫阿喜,跟阿福相衬。安锦对我取名的能耐嗤之以鼻,要求大名一定得由他来取。然而他翻遍了典籍,认为没有一个字配得上他女儿。
所以后来,我们的小公主正式取名为:姜喜。
阿喜满月之后,我说服皇舅,正式将皇位传给了阿福。当皇帝很辛苦,我的女儿还是就做个没心没肺的小公主就好。
阿福即位后,皇舅开始操心他的婚事,然而不管他怎么劝,阿福也不肯纳妃立后。皇舅愁白了头,只好来找我,让我给劝劝。我特意找阿福谈了谈,这孩子却很有主意,坚持说自己年纪尚轻,想好好处理政事,不想那么快成婚。
我纳闷了许久,疑神疑鬼,最后甚至以为这孩子成了断袖,提心吊胆了许久,也没见他对男子有什么异常的兴趣,才稍稍放心。
这个谜题,困扰了我和安锦好几年。一直到阿福二十岁弱冠时突然拜托我们向大哥和妙音提亲,我们才明白,原来这孩子等了这些年,竟在等妙妙长大。
这就是爱情。不断地发生,不断地成长,不断地轮回。它不会死去,不会消失,只会暂时沉寂,等待下一个复苏的契机。
我和安锦有了彼此,有了阿喜。这一辈子,再无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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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章 云翘之渊
姜云翘遇见夏之渊的那一年,她十四岁,夏之渊十五岁。
姜云翘在泓帝的几个孩子中,天资相当出众,却心性好玩不喜受约束。她跟自己的几个兄弟姐妹玩不到一处,却与沈家长子丹定尤为投合,泓帝乐见其成,便由得两个孩子亲近,想等俩孩子大些之后便为他们赐婚。
奉朱城地处极南之地,即使在冬季也时常艳阳高照炎热不堪,自然也没有冰雪。姜云翘在书上看过杞国和西凉的冬天冰天雪地的独特景致十分向往,奈何她尚未及笄,泓帝并不允许她离开南瑞。
然而姜云翘又怎会是老老实实听话的孩子?她留书一封,死皮赖脸地拖了沈丹定,带着几个贴身随从偷偷地去了杞国,从遥镇一直往北,到了燕丰附近的邺城。
邺城多丘陵,每到冬季时,目所能及处皆是雪白的小山丘,所以又被俗称为雪丘城。姜云翘当时不过十四岁,还是个没张开的半稚少女,难得见到这样的雪景,兴奋得满山遍野乱窜。沈丹定一个没看住,便不见了她的踪迹。
也就是在那时,她在雪地里遇见了夏之渊。
这时的夏之渊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已有了倾城之貌。雪中的少年红裘鸦发,眉目如画,姜云翘以为自己看见了传说中的神仙。她愣愣地站在雪地里,毫无避忌地盯着他看。
夏之渊并没有注意她。他对不相干的闲人往往不屑理会,更别说是这么个普通的少女。他看着脚下一条冻僵的蛇,弯腰将它拾了起来,放进袖子里捂着。
姜云翘终于回过神来,见他如此动作,赶忙上前道:“公子,万万不可!”
夏之渊瞥了她一眼,不欲与她多言,转身要走。姜云翘着急之下,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公子难道没听过农人与蛇的故事?这蛇身色彩艳丽,一定有毒,你把它放在身上,会被它咬伤的!”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夏之渊却只是冷声道:“放手。”说完,转身便迈步离开。
姜云翘愕然,却依然舍不得让这位神仙公子被蛇咬,便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夏之渊走出几步,察觉到她的跟随,颇有几分厌烦。
夏之渊生得好,又贵为东宫,周围从来也不缺才貌出众的贵族少女,他也早习惯了被各种各样倾慕和惊艳的目光跟随,其中大胆追求的也不在少数。这位容貌平平的小姑娘,自然入不了他的眼。他略带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人贵在自知之明,难道你不知道?”
姜云翘明白他的意思,面上微赧。她身为南瑞公主,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平生第一次受人羞辱,偏偏还来自于这位神仙般的少年,不能不叫她羞愤难堪。但羞愤之余,这少年在她心中烙下的印记却也越来越深。
她个性坚韧,从不轻言放弃,这一回也是如此。夏之渊对她不假辞色,她索性正色解释道:“公子,我是南瑞人,也养过许多动物,包括蛇。蛇这类动物十分危险,对人的警惕性很高,尤其是刚苏醒时。等它在你袖中醒来之后,绝不会顾忌到你救了它而口下留情。我不想看见公子因为中毒身亡——”
“好了。”夏之渊不耐地挥了挥手。“这么说,你是好心?”
姜云翘愣了愣。“当然是。”
夏之渊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抬手至袖中,掏出了那条毒蛇。毒蛇已经苏醒,居然乖顺地任由他捉在手里,丝毫没有要攻击的迹象。
“人人都道毒蛇冷酷凶狠,我倒觉得它们很温顺。你把它当敌人,它自然对你狠毒;你把它当朋友,它自然也对你友善。被毒蛇反咬一口的可能性,要比被人背叛的可能性小得多。”夏之渊把蛇收回袖中,斜睨了她一眼。“有空管别人的闲事,不如先顾好自己。”
姜云翘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论调,十分新奇和震撼。待她回过味来,夏之渊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路。她连忙追上去,想再跟他说些话,至少弄清他的身份来历,谁知道她刚跑了几步,忽然眼前一黑,脚步一乱便倒了下去。
她左顾右盼,只见一团漆黑。“天黑了?!不对,我的眼睛……”她恐慌地叫出声来。“我看不见了!”她摸索着站了起来,却不知道往哪儿去。“公子,你还在么?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雪盲症。”他的声音终于又在她前方响起,带着些无奈。“真是麻烦。”
“雪盲症?”姜云翘听到他的声音,心中稍稍安定。“我生病了?”
“没错。”
她又听到吱吱的踏雪之声,渐行渐远。他打算要把目不能视的她一个人丢在这儿走了?“公子?公子,能不能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