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团子
长歌深知乐儿踢中那个位置有多疼,且……方才还一直昂立着,乐儿这一脚下去,只怕会要了魏千珩半条命。
她担心的唤他:“殿下,你如何了?”
可魏千珩却眸子紧阖,白着脸一动不动,不论长歌怎么喊,都没声了。
长歌一惊,连忙吃力的蹲下身去摇他,“殿下……殿下你醒醒……”
乐儿也害怕起来,躲在长歌的身后,小心的探出脑袋看向地上的魏千珩,见他不睁眼睛,也不说话,脸色更是难看,不由想起之前在阿爹的药堂不小心看到的那些死人,顿时‘哇’的一声吓哭了。
“阿娘,他死了……”
他只是想将他赶跑,却没想过让他死啊。
而且,乐儿曾看过人死后要被装进棺材里,再埋进深深的坑里,上面还要盖上厚厚的泥土,乐儿觉得地下那么黑,听说还有老鼠会咬人,太可怕也太可怜了,心里涌起重重的负罪感,顿时哭得更凶了!
长歌正要安抚被吓到的乐儿,地上的某人一把拽住她,朝她悄悄眨了眨眼睛。
长歌:“……”
地上的人闭着眼睛在她手掌心里写起字来。
长歌看到他写的字后,哭笑不得,但想到乐儿一直对他的排斥,就答应帮他这个忙了。
如此,她转过身抹了乐儿脸上的泪水,问他:“别怕,他没死,只是被你踢伤痛晕死过去了,所以如今我们要怎么办?”
乐儿一听他没死,马上停止的哭声,怔怔的看着长歌,毕竟是小孩子,一时间却不知道要怎么办。
长歌再问他:“他被你踢伤了,如今我们是将他悄悄抬着扔出去,关起门来不管他,还是给他请大夫,留他下来在我们家养伤?”
乐儿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某人,皱眉认真想了想,终是抽嗒着鼻子小声道:“阿娘,我们给他请大夫,再好好照顾他吧!”
长歌忍住笑,一本正经道:“可你那么讨厌他,阿娘觉得,还是将他扔出去吧。”
说罢,就做势要去挪地上的人往外扔。
乐儿急了,一把抱住她的手,嗫嚅道:“算了,我以后不讨厌他了,也不踢他了……”
话音未落,地上躺尸的某人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一把抱起惊慌失措的乐儿,刮着他的小鼻子一边得意的笑,一边故做凶恶道:“臭小子,算你有点良心。记住你说的话,以后不许讨厌我,还要好好照顾我,男子汉说到就要做到——来,拉勾!”
乐儿瘪着嘴巴看看偷笑不已的长歌,再看着一脸严肃的魏千珩,极不甘愿的伸出自己的小手,和魏千珩拉了勾。
魏千珩奸计得逞,高兴不已,终于不用担心儿子再赶他走了,他可以心安理得的留下来。
见魏千珩突然变脸开心起来,乐儿终是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是被他骗了,顿时气呼呼的走了。
乐儿一走,长歌不禁好奇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那晚打晕我的人黑衣人是谁?”
话音一落,她又猛然恍悟过来,惊奇的看着魏千珩:“你……你怎么知道那晚京兆尹府衙侧巷发生的事?难道……你一早就发现了?那黑衣人是你的人?!”
魏千珩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你一向不是喜欢乱管闲事之人,那晚却特意来告诉我,紫榆院半夜三更叫了府外的郎中进府看诊,岂不可疑?”
“何况,叶玉箐那人,平素一点小病小痛都要吵得整个王府不得安宁,这一次一直称病不出门,却又不吵不闹,实在反常。”
“事出反常,必然有妖。我立刻着白夜去查了,呵,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说这些事时,魏千珩一点生气的形容都没有,仿佛在说着毫不关己的事情。
甚至,在得知叶玉箐不守妇道、怀上他人孩子时,魏千珩还忍不住的激动高兴。
如此,他终是可以名正言顺的与叶玉箐解除夫妻关系,也能给长歌母子最尊贵的身份……
“我与叶家相识多年,深知他们的手段,所以不但派了暗卫查到了叶玉箐的奸夫,更是让人盯守着刘大夫的行踪。”
魏千珩将一切说得轻描淡写,可长歌回想起当初在侧巷时的凶险,如今还心有余悸。
得知那晚的黑衣人是他的人后,她心里一松:“所以刘大夫的诉状在你手里?那他的家人呢,你可有救下他们?”
魏千珩眸光一沉,深邃的眸子里闪过寒芒,摇头冷声道:“叶家人很狡猾,在他们决定杀刘大夫灭口时,就提前杀了刘家人,等我的人赶到时,已晚了。”
“所幸,最后终是救下你……”
那晚长歌所扮的小黑奴突然出现去找刘大夫,却是魏千珩他们意料不到的。
他不敢想象,若是他的人晚去一步,会是怎样可怕的后果。
想到这里,魏千珩身上杀气骤现,心中对叶家人更加的厌恶……
长歌见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不由问道:“那你有何打算?”
魏千珩淡然道:“这一次立储,燕王府的众人皆有封赏,唯有叶玉箐的册封被我压了下来。我没告诉父皇原因,是想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她尚有一丝廉耻与自知之明,应该懂得在我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里,自行找借口,带着腹子的孩子悄悄离开燕王府,保存她自己和叶家的颜面,以及腹中孩子的性命。”
魏千珩在得知叶玉箐与外男私通怀上孩子后,虽然他一惯的厌恶她,也想借此机会将她休出王府,但想到她腹中的孩子,他终是起了一丝怜悯之心,愿意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在察觉自己的态度后,能恍悟过来,带着孩子离开王府……
长歌明白他的心思,看着他冷漠坚硬的脸,她的心里不禁升起了一股暖意!
天下人都说燕王冷血无情,其实他恰恰相反,魏千珩是一个十分重情重义之人,他对叶玉箐网外一面,一是看在叶贵妃这些年的抚养之恩上,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因为不想陡然害死一条小生命。
因为若是事情揭穿,第一个死的就是叶玉箐肚子里的孩子!
但按着长歌对叶贵妃与叶玉箐的了解,她觉得,她们既然做下这个决定,并不惜杀人灭口来遮掩此事,那么她们一定不会就此死心的!
思及此,她的心情不由沉重起来,咬牙轻声问道:“若是……若是她们不放弃呢?”
魏千珩神情越发的冷凝,勾唇嘲讽笑道:“若是她们死不悔改,我也算仁至义尽,就让那奸夫与她,连着刘大夫的诉状一起昭告天下,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她们叶家做出来的好事。”
闻言,长歌不禁轻轻蹙紧了眉头——
叶玉箐的丑闻大曝天下的时候,何尝不是魏千珩丢尽颜面的时候!
再怎么说,叶玉箐是他的王妃,此事虽错在叶玉箐,但若是被有心人故意歪曲事实,又会有污水往他身上泼。
而他刚刚当上太子,却就传出这等惊天的丑事,影响的不止叶家,对他的影响更大……
看着她面容间的愁色,魏千珩猜到了她心里的担忧,心里一暖,将她拥进怀里,轻轻笑道:“你无需为我担心。我身为皇子,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明白自己要承受的比旁人多。所以,这些流言蜚语于我半点影响都没有,我反而高兴有机会可以摆脱她——因为我心中的妻子、王妃、太子妃,甚至是将来的中宫皇后,从来只有你一个人。”
说不感动是假的,长歌心口一阵激荡,冲魏千珩苦涩一笑:“殿下真是抬举我了,我何德何能……”
“凭我喜欢你就足够了!”
魏千珩很笃定的接下她的话,正要再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长歌脸一红,连忙自他的怀里离开。
魏千珩过去开门,却是白夜在急着敲门。
见他的形容,魏千珩猜到有事发生,冷冷问道:“何事?”
白夜看了眼屋内的长歌,没有避讳,沉声道:“刚刚传来消息,顾勉在边关遭遇刺杀——是叶家人的死士干的!”
魏千珩并不意外,冷冷笑道:“叶家终于明白过来了。”
原来,自魏千珩压下叶玉箐的册封后,叶贵妃心里越想越不对劲,终是想到了叶玉箐肚子里的孩子上去了。
这个念头一起,叶贵妃顿时吓得冷汗潸潸,连忙差人将叶玉箐叫进宫去。
叶玉箐因册封一事已颜面尽失,成了大家嘴里的笑话。
尔后再得知了长歌没有死,魏千珩已连夜出京城去寻她去了,她心里更是愤恨。
本想着进宫向姑母诉苦,却没想到一进殿,叶贵妃就厉声让她招出奸夫是谁?
瞬间,叶玉箐脸上的血色全失,白着嘴唇道:“姑母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叶贵妃恨铁不成刚的看着叶玉箐,狠声道:“如今燕王立为太子,却不肯册封你为太子妃,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定是为了你肚子这个孽种。”
闻言,叶玉箐剧烈一颤,双手本能的护着肚子,哆嗦道:“怎么会!太子他从未怀疑过我肚子里的孩子,不然……不然依着他的性子,他岂会留我到今天,只怕早就将我扫地出门,给长歌那个贱人腾位置了……”
这一点却也是叶贵妃心里疑惑的。
按着魏千珩的性子,再加之他对叶玉箐的厌恶,若是让他知道叶玉箐做出不守妇道的事,只怕他早就抓着机会将叶玉箐休出王府了。
而若是说先前他不休她,是为了让叶家帮他坐上太子之位,那如今他已然是太子了,没道理还会留着叶玉箐和肚子里的孽种。
不等叶贵妃想明白,叶玉箐哭诉道:“太子不册封我,无非就是为了长歌那个贱人,他必定是要将太子妃一位留给她的,根本不关我肚子里孩儿的事……”
叶玉箐已怀胎五月,早已显怀。她私下里问过柳院首孩子是男是女,柳院首是千金圣手,早已从她的脉相里把出她肚子的这一胎是个男胎,叶玉箐得知后欢喜不已,更是将他当命根子一样护着,生怕有一丝的不妥。
如今听到叶贵妃将她不被册封一事怪到孩子的头上,叶玉箐很慌乱,极力为腹中的孩子推卸着。
可不管她怎么说,叶贵妃总感觉此事是个祸端,而如今叶玉箐月份已大,想小产打掉孩子已是不可能,惟有将那个奸夫从世上消失,也算是死无对证了。
想到这里,叶贵妃凛然道:“如今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喝下红花汤,将肚子里的孽种了结。二是你交出那奸夫是谁,本宫派人将他灭口,以绝后患——两条路你自选一条吧!”
叶贵妃不比叶家父母那般,顾虑着叶玉箐王妃的身份举棋不定,她却是说到做到。
话音一落,粟姑姑就亲手端着红花汤进来了,吓得叶玉箐连连后退,绝望害怕之下,终是说出了与她做了一夜夫妻之人,是忠勇侯家的次子顾勉。
叶贵妃没有迟疑,稍一打听就得知了顾勉年前赶去边关他大哥那里去了,却是印证了叶玉箐的话,当夜就派人去边关杀顾勉灭口去了……
可是,让叶贵妃没有想到的是,魏千珩早已料到叶家会有此举,早早让白夜派人暗中守着顾勉,所以,叶家死士以失败告终。
白夜向魏千珩请示:“属下已让人将那顾勉悄悄带回京城,殿下可有其他吩咐?”
魏千珩稍做思索,沉吟道:“叶家人肯定不会罢休,会继续派人追杀。既然如此,让那顾勉写下认罪血书,将他与叶玉箐之间发生的一切详尽写出来,签字画押。”
“若是两人间有定情信物,也逼他交出来。如此,一切做好后,就将他扔回忠勇侯府去,叶家要杀要剐也好,或是忠勇侯自行清理门户也罢,我们都不用再管了!”
白夜应下连忙下去了,魏千珩同长歌说了一声,去她为他腾出的临时书房里写书信。长歌也出门找乐儿去了……
半个时辰后,下了整晌的大雨终是停住了。
雨过天晴,院子里积了不少水洼,院子外面有小孩子在喊,村子东头的池塘里走水,池塘里的鱼跑到下面的水田去了,孩子们都拿着竹篓成群结队兜鱼去了。
乐儿闷闷不乐的坐在院子中间老槐树下的石坑上,眼巴巴的看着门外。
以前百草在,还可以带他一起去,可如今百草不在,初心要照顾阿娘,没人陪他去抓鱼。
他一个人去,阿娘肯定不让的,他方才就去求过了,长歌坚决不同意,他人太小,水田里涨水,怕他出事。
魏千珩办好差事从书房里出来,见到乐儿撅着嘴眼巴巴的看着院子外头,再听到外面小孩子欢天喜地的呼喊声,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正要开口带他一起去,乐儿见他出来,小脸一沉,哼了一声跳下石坑走了,不愿意理他。
乐儿又不傻,后面明白过来魏千珩是故意躺在地上装死骗他,面上记着自己答应的事,不赶他走,可还是不愿意搭理他。
魏千珩招手叫来白夜,道:“你去准备两个鱼篓,我们抓鱼去,晚上做烤鱼吃。”
白夜欢喜应下,立马弄来了两个鱼篓。
魏千珩换上一身便服,提着鱼篓一边走一边朝着乐儿喊:“抓鱼去喽!”
乐儿从房间里探出小脑袋来,眼巴巴的干看着,后悔方才没有理他。
白夜又拿出另一个小鱼篓,对乐儿喊:“小公子,你要一起去吗?”
乐儿犹豫了片刻,终是拉下脸皮道:“我去我去!”
说罢,立刻从房间里噔噔噔的跑出来,接过白夜手里的小鱼篓,走到院子外一看,魏千珩正笑吟吟的在外面等他。
“来,路上全是泥,阿爹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