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白千帆挑着帘子看了几眼,没什么意思,把头缩回来,“田里没啥东西,听说庄子里还有一片山林,不知道有没有野鸡?那次我被捉到牛头山,牛大哥他们打了野鸡给我吃,大铁锅炖着,那味道飘出十里地还透着鲜呢,甭提多香了。”
月香很好奇:“听王妃这口气,捉您走的山匪是好人罗?”
“嗯,好人,大大的好人,大家都对我很好,要不是我吃得太多,牛婶子养不起,我还不想走呢。”
月桂卟哧一笑,“那些山匪也是倒霉催的,原想捉了您换钱,结果倒好,钱没拿着,差点把家底都吃空了。”
三个人哄然大笑起来,欢快的笑声飘出很远,传到了在路边翘首以盼的管事余得贵耳朵里,他伸着脖子往来路上看,果然,一队着铠甲的亲卫护送着一辆马车朝这边而来。
他忙整了整衣裳,带着一帮子奴才立在路口,等着楚王妃大驾光临。
待那队人马过来,他堆着笑脸,远远冲领头的方令安拱手,“辛苦大统领了。”
方令安下了马,亦是笑着回礼:“替王爷办事,何来辛苦,倒是王妃少不得要麻烦大管事了。”
“哪里的话,能在王妃身边伺侯,是咱们当奴才的福分。”
他边说,边亲自上前挑起帘子,恭恭敬敬打了个千儿,“奴才余得贵给王妃请安。”
边上早有小厮拿了踏脚的小凳搁在车门下,月桂先下来,转身要接白千帆,被她挥手拂开,“躲开,瞧我的。”
她看都不看那踏凳,嘿了一声,双脚并跳,稳稳落地,其他人没什么反应,却是把庄子里的人吓了一跳,尤其是余得贵,虽然也听说过楚王妃的那些光荣事迹,但一来就露了这手,他这才明白方令安那话的意思,恐怕不是要麻烦他,楚王妃原本就是个大麻烦啊。
他让底下人给白千帆行礼,白千帆不耐烦的摆摆手,“这也不是府里,用不着这些,我这个王妃挂个虚名,你们也别太当真,给个地方住,有口吃的就行。”
方令安的神情有些尴尬,他对白千帆的印象极好,毕竟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可王爷的事,他不能过问,也不好说什么,当下便拱了拱手道:“王妃,属下不负使命护送您到了庄子上,若是没什么事,属下便回去复命去了。”
白千帆也同他拱拱手,说话带点江湖调调:“多谢方统领一路相送,咱们后会有期。”
方令安点点头,跨上马,带着队伍返回城里去。
第三百五十六章打赌
本来以为庄子上的条件比起楚王府来肯定差了一大截,可瞧了瞧安排给她们住的房子,白千帆觉得还行,虽不及王府里头华贵,却也是三进三出的院子,一样的雕栏画栋,红墙碧瓦。
再进到屋里一瞧,嗬,还不错,烧着地龙,暖烘烘的,墙角摆着铜鹤镂银的熏炉,幽幽往外冒着淡白色的烟。单从屋里看,感觉比她的揽月阁还精致,博古架上的古玩瓷摆了一溜排,白千帆拿了一只在手里看,问余得贵:“这是假的吧?”
“回王妃的话,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青窑,您瞧那颜色,多正啊,不靠蓝,不泛绿,不染紫,真正的湖水青,再看那开瓷片,块块均匀,质地清透,是上层的货色。”
白千帆觉得奇怪:“那怎么搁这啊?”
“这是王爷的屋子,好东西自然都搁在这,王爷心情好的时侯,偶尔也来住上两日的。”
“原来是王爷的屋子,那我还是住别处吧,这一屋子的宝贝,万一不小心弄砸了,我可担当不起。”
“王妃这是给奴才出难题呢,庄子里只有这处是主子住的,王妃若不住这,奴才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其他合适的地方。”
月桂替他解围:“王妃,我看这里挺好的,地方大还干净,就住这吧,咱们初来乍到的,别让余大管事为难。”
白千帆说:“嗯,是这个理,那就住这吧。”
当初月桂月香不嫌麻烦,连枕头被子都带来了,这下发现根本是多余,瞧着那些被子床褥,一水儿都是崭新的,再打开箱子,里头全是新衣裳,妆台上还有珠宝首饰。
月香明白过来,笑着说,“王妃,虽然咱们离了府,可到了这儿,照样好吃好穿有人服伺,王爷是在向您赔罪呢!”
白千帆哼了一声,“当我稀罕这些东西么?”
她把新添置的东西一古脑的收进箱子里,把自己带来的梳篦,菱花铜镜,珠花,发钗一一摆上,用惯了的东西衬手,看着还顺眼。
月桂月香忙着归置东西,白千帆也不闲着,帮着一起弄,后来月香嫌她碍事,把她赶出去,她便要余得贵带她四处看看,认认门。
在她心里,比卧房更为重要的是厨房,关系到吃饭问题,那可是头等大事。
所幸厨房也令她满意,虽然没有怀临阁里的厨房大,但比她在揽月阁的也不差,通风好,光线好,大灶膛,亮锃锃的大铁锅,月香一定会喜欢。
净房离得也不远,因为有人很少来住,所以相当干净,下边垫着草灰,还薰着茉莉花香。
更让她惊喜的是角房,冬天冷,也没必要天天儿洗澡,可这里的角房里居然有一池温泉,一进去暖暖的雾气扑面而来,池子也大,装得下好几个人,白千帆想着,以后她可以同月桂月香一起洗澡,大家相互搓澡,还可以在里头打水仗,一定很好玩,光是想一想都可乐。
把屋前屋后都走了一遍,她心满意足的回了屋,兴致勃勃的同月香月桂说起她看到的情况。
月香是娴静的性子,即使好奇也不会立马就要去看。月桂就有些沉不住气,她没洗过温泉,很是新奇,嚷着要过去瞧瞧,白千帆便带着他俩各处都走了一趟。她们对那些地方果然也很满意。
月桂说,“这里果然比府里要好的多了。”
白千帆问月香,“你说呢?”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住在这里,咱们一定会比府里更快活。”
白千帆笑了,目光掠向门外,微微一眯,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有些意兴阑珊的说,“外头冷,咱们回屋里去吧。”
月桂瞧出她有点不高兴,待进了屋,她问,“王妃可是对哪里不满意吗?瞧着您可不大高兴啊。”
白千帆把门窗都关严实,闷闷不乐的说,“王爷什么意思?是不准咱们出去吗?怎么门口还放着暗哨?”
月桂趴着窗户缝往外瞧了半天,“什么暗哨,人影子都没见一个呀。”
白千帆瞟她一眼,“让你看见了,那还叫暗哨吗?”
“那王妃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看到了呀。”
“您怎么看的见,奴婢就看不到呢。”
白千帆眉眼一弯,笑的得意,“因为我是火眼金睛呀。眼前飞过的蚊子都能瞧出公母来,还瞧不见大活人吗?”
月桂不服气,又趴窗缝里去看,看了半天,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一定是王妃看花眼了。我可什么都没瞧见。”
“不信咱们打个赌呀。不赌大了,赌十文钱怎么样?”
十文钱月桂还是赌得起的,从荷包里翻了几个大钱,往桌上一拍。“钱先搁这,奴婢出去试探试探,若是有人拦着,钱归您,若是没有人。您输给我十文钱,月香做证人,谁也不许耍赖。”
“成,你去吧。”白千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月桂整了整衣服,头也不回,径直朝着院门口走去。白千帆和月香在门口看着,却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止,月桂走到远处那棵歪脖子树才停下,回头一望,四周空寂寂的,哪有什么人?
她带着一脸得意的笑回到屋子里,朝白千帆伸出手来。“愿赌服输,拿钱来。”
白千帆说,“急什么,也许他们只盯着我呢,让我去试试。”
月桂说,“试就试,横竖那十文钱得给我。”
于是白千帆也走了出去,她特意走的慢,用余光仔细的打量着四周,可是居然也没有人出来拦她,不对,在这种方面,她的直觉向来很灵,明明能感觉到周围有人的啊,墨容澉把他们派到这里来,如果不是为了阻止她外出,还能是什么呢?
回到屋里,月桂笑盈盈看着她,“试过了,拿钱来吧。”
“放心,如果你赢了,我不会赖账。”白千帆说,“但我肯定外边有人。”
月桂呲了一下牙,“您这不是已经赖上了吗?”
白千帆瞪眼,“我是赖账的人吗,敢不敢晚上再试一次?要真的没有人,我跟你姓。”
月香见她放了狠话,赶紧朝月桂使眼色,“真金不怕火炼,晚上再试一次又能怎样?王妃还真能赖了你那十文钱?”
月桂当然见好就收,腆着脸呵呵笑,“想赢王妃十文钱可真不容易。”
白千帆也呵呵笑,“话别说早了,这钱你就赢不到。”
第三百五十七章自荐枕席
服伺墨容澉睡下,绿荷把多余的灯熄灭,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账幔放下,自成一个小小天地,一片幽光里,墨容澉怔怔的望着账顶出神,太多事情在他脑子里闪现,让他无法睡眠。
突然,有脚步声轻缓的传过来,他听得出不是绿荷,也不是绮红,除此之外,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他坐起来拔亮了灯,拿过袍子披上,从账子里出来,
皇甫珠儿一进门就看到站在床边的墨容澉,不由得有些慌张,“三哥哥,你,你怎么还没睡?”
墨容澉没说话,只是探究的打量她,她拢着珠光色的披风,底下大概没穿太多衣裳,显得身子单薄而纤细,她两只手紧紧抓着披风的系带,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向他靠近。
墨容澉把目光移到她脸上,“这么晚,你来找我有事吗?”
皇甫珠儿垂下眼帘,昏黄的灯光里,她的脸一点一点染红,连露在他面前的脖子也是红通通的,她没有吭声,轻轻解开了披风的系带,披风滑落到地上,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亵裤,她的声音低如蚊呐:“我,我今晚想,想睡在这里。”
倒底是大宅门里出来的千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免慌张羞涩,可她想,墨容澉一定是愿意的,他那么喜欢她,为了保她的命,连兵权都交了出去。他们认得很久了,可从来没有走到这一步,她想他一定会欣喜若狂,会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床上去。
可是等了一会,视线里的男人毫无反应,她有些奇怪,悄悄抬了眼,墨容澉并没有她想像的兴奋和喜悦,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她,声音也很平静,“珠儿,你这是干什么?”
她羞得几乎要哭了,语无伦次:“我,我以为,你会高兴,我不是,我……”
“回去吧,”他打断她,“我们还没有成亲,我断不会让你这样不清不白的跟着我,这对你不公平。”
“那,我们,什么时侯,我是说……”
墨容澉捡起地上的披风,重新替她系上,“珠儿,皇兄虽然说了不动你,但也不允许我大张旗鼓的娶你,这些事情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拍拍她的肩:“别想太多,回去歇着吧。”
皇甫珠儿低头咬牙,不敢看他,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各种情绪杂交在一起,说不出的沮丧,难堪,羞愧……
偏偏绿荷这时侯挑了帘子进来,见她这副模样,再上下打量她一眼,心里便明白了,毫不掩饰的露出鄙夷的神情。
皇甫珠儿羞愤欲死,哪里还有勇气同她斗嘴,几乎是夺路而逃。
绿荷走到门边,偷偷从帘缝里看了一眼,墨容澉坐在床边,望着虚空的某个点正发着呆,她摇了摇头,轻手轻脚走出去,到隔壁去告诉绮红这个大新闻。
“猜我刚才瞧见什么了?”她撇着嘴轻蔑的哼笑:“皇甫珠儿那个不要脸的,居然到爷跟前去自荐枕席,结果被爷毫不留情的拒绝,如丧家之犬般的溜走了。”
绮红很意外,“不会吧,皇甫小姐看着不是那种人啊!”
“怎么不会,我亲眼看到的还会有假?还大学士府的千金呢?要不要脸啊,咱们后院不还有一位大学士府的千金么,人家可没这么干过。”
绮红说,“行了,你也别气了,不是没成嘛,咱们爷不是随便的人。”
“爷对别人不随便,可对王妃……”绿荷掩嘴一笑,“他心里一定还是想着王妃的,不然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到了跟前,怎么没反应?”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不行,我得回去守着,万一皇甫珠儿杀个回马枪,爷只怕招架不住。”说完急匆匆走了。
墨容澉发了好一会子呆才回过神来,他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般漫长,大概是因为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大清早去了东郊水库,接着送走白千帆,中午去皇宫,被皇帝杯酒释兵权,回来后,皇甫珠儿终于暴露了她的意图,到刚才她来自荐枕席。
这一桩桩,一件件,在他脑子里象走马观花似的转个不停,有些清晰,有些模糊,但不管怎样,走到这一步,他回不了头,也无法回头,他在等一个人,一个他十分想念,又害怕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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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庄子里的白千帆还没有睡,不停的看着桌上的沙漏,月桂坐在椅子上,把手里的几个大子抛来抛去的玩耍,月香有些熬不住,眼皮子不时往下搭耷着,被月桂拍醒,“别睡,赌局未分胜负,你得打起精神做证人。”
月香揉了一下眼睛,问白千帆:“王妃,还要等到什么时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