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皇帝执剑抵在他喉咙上,“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南文宇哼了一声:“几年不见,你的功力倒是有所长进,我原本就略逊你一筹,你便是赢了我,也没什么光彩。”
皇帝嗤笑了一声,还跟小时侯一样爱耍赖,便说,“你要比是什么?”
“自然是弓射,你敢不敢跟我比?”南文宇胸有成竹的问,他与墨容澉从小斗到大,别的总输给他,唯独弓射他是稳赢的。
皇帝没有犹豫,说了声好。
风吹起的黄沙,漫天飞舞,士兵们忍不住闭上眼睛,只听见风里有破空的声音,“嗖嗖嗖!”三声,大伙睁开眼睛一看,南文宇连发三箭,支支射在东越高扬的大旗上,黑色的尾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皇帝也不示弱,抬弓拉弦,照样是三支箭嗖嗖嗖发出去,射在南原的大旗上,不同的是,蓝文宇的三支箭是一字排开,而皇帝的箭却全射在一处,白色的尾羽往外张开,象一朵箭花。
蓝文宇打量他一眼,“哟,不错啊,这些年一直没放下,就为了想超过我?”
皇帝淡淡道:“你想多了,我以为你早死了。”
蓝文宇说:“咱们比活物怎么样?让两个士兵一直往前走,射他头盔上的翎羽,谁的射得远,谁获胜。”
对他的提议,皇帝没有意见,转身问有没有愿意当活靶子的?
结果大家都争先恐后的举手,皇帝随意选了一个,那厢,蓝文宇也从南原鼓手中挑了一个,把自己的头盔给他戴上,让他和东越的士兵一起往前走。
第一轮,蓝文宇先发箭,嗖的一声,箭出弦,正中头盔上的翎羽,他得意的往皇帝一瞟。
皇帝看起来颇为轻松,拉满弓,箭发出去,一样射中前方士兵头盔上的翎羽。
接下来两个人都静默着没有动,看着前面的两个人越走越远。
杜长风在边上看着心急,悄悄问李天行,“皇上怎么不射啊,都要走出射程了。”
李天行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正要说话,就见两人同时抬起弓,齐齐射了出去。就着这破空声,李天行解释:“他们在比耐心,谁沉住气,谁就赢了,先发的,便是射中了也不一定赢,后发的只要射中,便赢了,因为已经到了射程的最大距离。”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两支箭以同样迅猛的速度远去,被射中的两个人同时停住脚步,摘下了头盔,一个高高举起扬了扬,一个却拿在手里没吭声。
结果显而易见,东越的士兵都欢呼起来,蓝文宇的笑脸终于敛去,有些不相信的样子,命那人将头盔送回来。
很快,两顶头盔都送回来了,蓝文宇的箭在翎羽的下方,刚刚挨着一点边,皇帝的箭却正中翎羽,一箭上垛!
第六百八十四章打仗打回来一个皇后
不管这一战打得怎么怪异,总之,东越胜,南原认输求和。
墨容澉只提了一个要求,带走白千帆,蓝文宇做为南原女帝的代表,比试又输了,自然只能答应,不过怎么带走,他还需要回去听女帝的旨意。
墨容澉不怕他们不应,大军压在境线上,三天不回消息,便挥军打过去,抢了人再说。
但第二天,蓝文宇就到了他的驻营里,表达了女帝的意思,说女帝刚把白千帆找回来,还没来得及补偿她,又要把她送走,心里十分愧疚,再说,白千帆现在是南原舞阳公主,身份与从前大不相同,岂能就这样悄没声息的走?若是东越皇帝有诚意,何不千里迎亲,她也好风风光光将舞阳公主嫁过去,以堵天下悠悠众口。
墨容澉皱了眉头,他别的不想,一心就想带走白千帆。不过转念一想,南原女帝的话也有道理,白千帆如今的身份变了,成了邻国公主,他应该按礼制来迎娶,再说他第一次和白千帆成亲的时侯,是晋王替他迎的亲,他那会压根没当一回事,马马虎虎拜了堂,其他的都省了,大概就是他那时太敷衍了事,所以老天爷惩罚他们这一路走得颇为心酸坎坷。
好吧,他也正正式式大办一场,把白千帆风风光光迎回宫里做皇后。
那么长时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墨容澉点了头,但大军仍压在境线上,等着迎接舞阳公主。他则先打道回府,着手安排婚事。
皇帝大婚可是件大事,中宫空缺,突然说要迎娶南原的公主,除了宁九和白长简,没有人知道那位舞阳公主就是白千帆。
禁宫里,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自然是文武百官,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场政治联姻,南原虽小,物资却丰富,在西南一线也占据了有利的地理位置,当然,他们认为蒙达,或北齐的公主更适合一些,不过,已然这样了,就当是缘份吧。
瑞太后也很高兴,皇帝终于肯迎人入中宫,这说明他的心结已经打开,只要他愿意敞开心扉接纳别的女人,过正常人的生活,不管那个女人来自哪里,她都是欢喜的。
愁的自然是后宫那拔宫妃,皇帝只宠幸过贤妃,对其他人皆是一视同仁,至今都未有招寝过,她们也没别的办法,望穿秋水这么等着,可哪知道,皇帝出了一趟宫,打了一仗,结果就要娶回来一个皇后。那可是唯一能和皇帝并肩而立的女人,就算皇帝不爱她,也够她们拈酸吃醋一阵子的。
修元霜去慈安宫里请安的时侯,听到后妃们为这事议论纷纷。
淑妃呵的一笑,“有意思,咱们万岁爷打仗打回来一个皇后,这在日后可要传为佳话的。”
贤妃向来缺心眼,笑道:“咱们有了主子娘娘,这后宫总算有人挑头了。”
淑妃飞快的瞟了修元霜一眼,笑着说,“臣妾一直以为咱们良妃娘娘是皇后的不二人选,这后宫打理多井井有条啊,小殿下也教导得好,昨儿个我去看他,还冲我笑了呢。”
修元霜不知道她这话是挖苦她呢,还是替她不值,她是沉得住气的,自然不往心里去,淡淡一笑,“臣妾只管将份内事做好,替皇上分忧,其他事情自有皇上定夺。”
李贵人咦了一声,“不是说皇上心里只有小殿下的娘亲么,所以才一直不肯立皇后,如今怎么肯娶了?难道那位新皇后果真入了万岁爷的眼?”
修元霜心里咯登了一下,她听到和南原打仗的消息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种时侯,平白无故打什么仗呢?既是打仗,有那么多将领,为何要墨容澉亲自上阵?她那会心里就有些莫名的不安,如今又说要迎娶什么皇后……她别的不怕,就怕到时侯成了亲,墨容澉让新皇后亲自教导小太子,那她就真有点得不偿失了。毕竟带了这么久,也带出感情来了。
瑞太后垂眼喝茶,听着大家议论纷纷,余光里却偷偷打量修元霜,见她并没有露出怨恨不甘的表情,微微放了心,毕竟女人心,海底针,她自己也是从年青的时侯过来的,后宫的女人是什么样,她比谁都清楚。为了争宠,可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
虽然这些女人里面,她最喜欢修元霜,但后宫里永远有一句至理名言: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墨容麟还养在她宫里,万一因为这个迁怒到小太子,暗地里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那可是大罪过了。
她嫌这些女人吵得慌,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独独叫了修元霜留下。
亲昵的把她的手握住:“元霜啊,这段日子辛苦你了,等皇帝回来,哀家一定让他好好奖赏你。”
“老佛爷哪里的话,臣妾做的是份内事,不求奖赏,但求无过。”
“你事事都做得这样好,有什么过呢,别人不知道,哀家是知道的,为了教导小太子,你可是操心操大发了,”她叹了一口气,“原本哀家是想,既然皇帝让你统管后宫,小太子也交到你手上,多早晚是要提一提你的,在哀家看来,你入主中宫是迟早的事,哪曾想,皇帝在外头打了一仗,打回来一个公主,这是国与国之间的建交,想必皇帝也是没办法,无奈之下才答应的,你别往心里去。咱就算做不成皇后,提个贵妃是没问题的,你放心,别人哀家不管,但是你,哀家是时刻放在心上的。”
修元霜赶紧谢恩,“臣妾谢老佛爷抬举,老佛爷如此看重臣妾,倒叫臣妾汗颜了。”她顿了一下,说,“但臣妾求老佛爷别去开这个口,臣妾不在乎份位,如今这样挺好,只要能替皇上分忧,皇上也信任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臣妾一心巴望皇上好,他若有了喜欢的人,臣妾真心替他高兴,毕竟对皇上来说,要走出来不容易。老佛爷放心,等新皇后入了宫,臣妾定当象尊敬皇上一样尊敬她。”
瑞太后听了修元霜这番话,心里总算有了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这么想就对了,就是委屈你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嫁出两位公主
东越迎娶南原舞阳公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国,百姓们都很好奇,从南原那个神秘小国迎回来的公主会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是否衬皇帝的心意?以前听说皇帝还是楚王时,爱楚王妃爱进了骨子里,如今当了皇帝,先是采选,现在又迎娶皇后,看来再长情的人,也敌不过岁月的痕迹。
南原女帝倾其所有替舞阳公主添妆,十里红妆,浩浩荡荡,从河西走廊,一路往北,进东越境。公主坐的是花车,车身和车顶缀满鲜花,车辕上挂着银铃和丝带,送行的护卫穿着金色的袍子,一路都有人吹奏葫芦丝和弦鼓,一派欢天喜地的模样。
到了境线上,由李天行接手,除了公主随行的宫女嬷嬷们,护卫们都要打道回府,剩下的路程将由东越的人护卫至京城临安。
那一天,南原皇宫张灯结彩,女帝亲自送出宫门,站在城墙上抹泪送别,但没人知道,当天,从皇宫里嫁出了两位公主,一位是嫁往东越的舞阳公主,一位是下嫁给蓝将军的丹灵公主。
丹灵公主和蓝将军的婚事,民间早有耳闻,所以便是听到也不足为奇,况且,舞阳公主嫁往东越,声势浩荡,万众瞩目,其他的消息不过是河面上的一点涟漪,很快便趋于平静了。
花桥入夜才抬往将军府,白千帆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心里没来由的发慌,好象前面是万丈深渊,她只要再往前一步,便会坠入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可她明明是去成亲啊,嫁给青梅竹马的爱人,这么顺理成章的事,为什么给她这种感觉?
她晃得头晕了起来,索性靠在围子上闭目养神,可眼睛刚闭上,那个男人就出现了,他一声不吭,满目都是悲凄,就那么看着她,深重的眼神似要与她告别。
她的心揪起来,问他,“你倒底是谁?为什么总来纠缠我?”
男人还是不吭声,低头叹了一口气,她这才发现他手里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他有一双特别乌黑清澈的大眼睛,他扬着小脑袋,甜甜的叫她娘亲。
她的脑子轰的一炸,她还没成亲,怎么有个孩子叫她做娘亲?
小孩子走过来,扯她的衣裳,伸着手要她抱,她弯腰抱起他,很熟练的样子,孩子搂着她的脖子,小嘴在她脸上左一下右一下的亲着,有股子奶腥味,但她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好,居然不舍得放手。她也亲孩子,孩子怕痒,咯咯咯的笑,两个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这时,那个男人终于开口,“千帆,你还不打算回来么,我和麟儿都在等你。”
她疑惑的抬头,他知道她的名字,可麟儿是谁?为什么她听到这两个字,心里会刺痛?
孩子看出她的疑惑,歪着头说,“娘亲,我就是麟儿啊,我叫墨容麟,他是我爹楚王墨容澉,你是我娘楚王妃亲白千帆,咱们是一家人啊!”
白千帆猛的睁开眼睛,如遭雷击,她把红盖头慢慢扯下来,露出惨白的一张脸。
她全都记起来了,她是楚王妃,她的夫君是楚王墨容澉,她有个孩子叫墨容麟?她和孩子被劫,后来被蓝霁华所救,到了南原,再后来……。
她的头有些疼,可后来发生了什么,她的麟儿呢,她发誓不让麟儿离开自己的,可麟儿呢,为什么每天陪在她身边的是一只豹仔,应该是麟儿才对啊,麟儿,她的麟儿,她把麟儿弄丢了,怎么有脸回去见墨容澉?
在山洞的时侯,她尚且能保护他,怎么到了南原,她反而把他弄丢了,她还记得墨容麟满周岁的时侯,披着金灿灿的小斗篷,模样儿可爱极了。
她抓着红盖头,用力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从眼角滑下来,麟儿,娘亲对不起你,你好生等着,娘亲会来找你的,娘亲一定会找到你的,你一定要等着娘亲啊……
蓝文宇今日着盛装,大红的喜袍上绣着神鹿,金冠节节往上,边上挑着一朵大红的花,他面色如玉,唇红齿白,狭长的凤眼波光流转,弄得那些来喝喜酒的贵妇小姐们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蓝文宇对她们的目光毫不在意,一双眼睛不时望向外头,听到前门那边放炮仗,立刻提起袍子疾步走过去。
飘泊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成亲了,娶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尽管这个女人曾经有过夫君,还生过孩子,可他不介意,在他看来,不管人还是物,有人抢才招人稀罕。
花桥落地,喜娘将新娘子扶出来,高挑的个头,婀娜的身段,大红盖下底下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
蓝文宇满心欢喜去牵她的手,到了今日,白千帆总不能不让他碰了吧?
喜娘把新娘的小手放进了新郎的大掌里,说着喜庆的话,示意新郎领进去拜堂成亲。
蓝文宇握着那只柔软的小手,心里一阵欢喜,可刚迈脚,就听周围的人惊呼一声,接着,白千帆软软的倒下去。
吓得他忙伸手接住,打横抱在怀里,焦急的问,“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了,囡囡,囡囡,你怎么了……”
边上的人七嘴八舌的出主意,“快放床上,叫大夫来瞧瞧。”
“新娘子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哎哟,病得可真不是时侯。”
“快,大家都散开些,让她透口气。”
蓝文宇心里很乱,也有些茫然,不知道大喜的日子怎么就弄成这样。他把白千帆抱进新房,叫了府里的医官来看,翻了眼皮,探了脉,看了老半天,说是久郁成疾,大约是劳累过度。
蓝文宇觉得不可思议,白千帆天天儿在平乐宫里好吃好喝的呆着,婚事一点也没让她插手,她劳累了什么?
医官开了几副安神的药,说让新娘子静养了一会,也许很快就会醒来,蓝文宇便把屋里的人都赶出去,他一个人留在屋里守着她。
屋里点着大红的喜烛,烛泪缓缓往下流淌着,蓝文宇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白千帆,她的脸色确实惨白得可怕,连上了口脂的唇也失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羸弱,他握住她一只手,心里象有一根小针,冷不丁扎一下,冷不丁又扎一下……
第六百八十六章全城戒严,搜捕舞阳公主
蓝文宇正心神不宁,余光里,白千帆的眼皮子似乎动了动,他立刻凑上去,压着嗓子问,“囡囡,你怎么样,好些了么?”
白千帆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房间,有些茫然,“我这是在哪?”
“在咱们的新房,你忘了,今日是咱们成亲的喜日子。”
白千帆哦了一声,撑着床慢慢坐了起来,“这么快就成亲了,”她扭头四处寻找,“我的麟儿呢?”
蓝文宇就跟被雷劈了一下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些不相信似的,“你说谁?”
“我的孩子,我的麟儿,”白千帆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蓝文宇掩饰的咳了一声,“哦,我,我没听清楚。”
“麟儿呢,今日我成亲,他要做撒花童子的。”
蓝文宇没吭声,探究的看着她,心里很是纳闷:她记起了墨容麟,却忘了墨容澉,提起成亲好象理所当然,怎么会这么奇怪?
“麟儿的事,我晚点再跟你说,眼下吉时都快过了,咱们赶紧去拜堂,前头宾客们都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