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不行,不说麟儿在哪,我哪儿也不去。”白千帆抱着双臂坐在床头,寒着脸,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蓝文宇知道她的性格,平素好说话,可较起真来,还没谁拧得过她。
他认真的看着她,“你记得麟儿的爹是谁吗?”
白千帆蹙着眉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的印象总是很模糊,我就记得是阿哥把我们母子接回来的,母皇说我以前吃了太多苦,所以要补偿我,我想,我以前过得应该不是很好。”
“让我来告诉你吧,”蓝文宇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麟儿的爹是东越的皇帝,但是他把你们母子抛弃了,所以陛下才让大皇子把你们接回来。”
“麟儿爹为什么要抛弃我们?”
“因为他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东越和南原不和,他的国家不容许他和一个敌国公主在一起,他们认为你留在他身边只是想谋害他。”他顿了一下,又说,“况且那东越皇帝也不是非你不可,他有后宫三千佳丽,大把的美人,少你一个不少,所以就把你们抛弃了。”
“那我的麟儿呢?”
“他抛弃你们后,以为后宫那么多嫔妃会为他诞下儿子,可是老爷并不厚爱他,他至今没有子嗣,所以他又把麟儿要回去了,但是你,他坚决不要。”
白千帆说,“他不要我,我还不要他呢,我只要我的麟儿。”
“麟儿是他的儿子,是墨容氏的人,他不会再把麟儿给你的。”蓝文宇说到这里,狭长的凤眼妩媚一笑,“如果你喜欢孩子,以后咱们多生几个就是了,”
“不,我就要我的麟儿。”
“可是麟儿已经在东越的皇宫里了。”
“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
蓝文宇把右手放在左胸上,慎重其事的道,“我以雀神灵的名义起誓,绝无半句虚言。”
南原人是很敬仰孔雀神的,以他的名义起誓,只怕是真的了。
她垂下眼帘,很响的抽了一下鼻子,再抬起来,目光里带了企求,“文宇,麟儿是我的孩子,是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我不管他爹是谁,总之我要他回到我身边来,你答应我,想办法把他接回来。”
蓝文宇很为难,可白千帆难得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他,他咬了咬牙根,豪气的一挥手,“没问题,成了亲,他也是我儿子,我一定把他找回来。”
“谢谢你,文宇。”白千帆感激的握住了他的手。
蓝文宇第一次被她主动握手,心里有些雀跃,“咳咳,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出去拜堂成亲了。”
白千帆说了声好,下床趿鞋,刚站起来,就觉得头一阵晕眩,差点没跌倒,幸亏蓝文宇及时扶住了她,“你怎么样?”
“我的头好晕,”白千帆抚着头,慢慢又坐下来,疲怠的靠在床头,“可能我还得躺会再出去,你别陪着我了,先出去招呼客人,让他们先吃上喝上,别没了礼数,往后让人说闲话。我一会好了,会让人通知你的。”
这话说得蓝文宇心里暖洋洋的,倒底是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亲昵。
他说了声好,抓着她的手轻轻握了握,心里甜滋滋的,到外头叫了人进来伺侯,自己到前头招呼宾客去了。
一到前头,宾客们把院里的席都坐满了,见到他,个个起来拱手向他道喜,他人逢喜事精神爽,扬着笑脸一一应酬着。
好不容易脱了身,叫管事的把礼式筹备起来,准备拜堂,管事的却说吉时已过,大祭司算了卦,还要再等一等。
蓝文宇无奈,只好叫大伙儿先吃起来,吃到一半再观礼也是可以的。
他在人群里穿棱着,身边跟着几个长随,替他挡着酒,拜堂前,他一滴酒都不能沾,怕白千帆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不高兴,毕竟是大喜的日子,总得把新娘子哄高兴了,才好洞房呀。
酒过三巡,管事终于跑过来告诉他,“将军,吉时到了。”
蓝文宇很高兴,“那快请公主出来行礼吧。”
话音刚落,喜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把他拖到一边,“将军,坏事了,公主不在房里。”
蓝文宇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啪”的断了,他其实隐约有些不安,又觉得是自己太紧张了,不好让人看出来,使劲压着,结果真的出事了。
他急忙赶到新房,房间里一切照旧,和他出去前没有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地上倒了一个人,穿着大红的嫁衣,可那不是白千帆,是他叫进来伺侍白千帆的丫环,此刻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他心里怒火滔天,气得不行,他可不管什么男人女人,气起来照打,一把抓起那丫环噼里啪啦就是几个大嘴巴子,打得她鼻清脸肿,可好歹是被打醒了,摇晃着肿胀的脑袋,目光虚散的看着蓝文宇。
蓝文宇狠狠将她一墩,“说,公主哪去了?”
丫环还是呆呆滞滞,可眼神终于聚了焦,看清了抓着自己的是蓝将军,顿时就哇哇哭叫起来,“将军,公,公主跑了,她打晕了我,跑,了……”
蓝文宇知道是这个结果,可是从丫环嘴里说出来,让他心里又添了一把堵,他面色发青,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传我的令,全城戒严,搜捕舞阳公主!”
第六百八十七章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新娘子跑了,这么大的事,压都压不住,何况蓝文宇压根没想压,他是真被白千帆气到了。喜欢她,因为她纯真简单,没什么心计,也不说假话,哪曾想,她不是没心计,她的心计都用来对付他了,关键时刻摆了他一道,让他丢尽了颜面,闹了天大的笑话。
宾客们大概察觉到不对劲,不是吉时到了吗,怎么不见新娘子出来,只有蓝将军铁青着脸匆匆从后院过来。
女帝嫁女,也亲自来了,因为身份尊贵,与几位族长坐在厢房里,蓝文宇沉着脸进屋子的时侯,她还有些莫名其妙,“将军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蓝文宇怒气冲冲,“这就要问问陛的好女儿了,舞阳公主跑了。您让臣怎么收场?”
女帝吓了一跳,“怎么跑了?什么时侯的事?”
“没有多久,臣已经命人全城戒严,她跑不远的。”
女帝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屋里的人都识趣的退了出去,等人走光了,随侍把门关上,女帝问,“她可有同你说什么?”
蓝文宇冷冷一笑,“陛下的计划可能要泡汤了,她全都记起了。”
女帝骇然后退了一步,“全都记起来了?这不可能,明明大祭司说……”
“大祭司也说过,她是最难控制的一个。”
女帝仍有些不信,“当真全记起来了?”
蓝文宇这时心绪平静了些,说,“也不尽然,她只说记起了墨容麟,来南原之前的事,似乎还是很模糊。”
女帝在屋里急促的踱着步子,“想必是那次她见到了墨容澉的缘故……得赶紧把人抓回来。”
这时,蓝霁华一头冲了进来,“母皇,听说囡囡不见了?”
女帝叹了一口气,“不是不见,是跑了,母皇自问对她不薄,为了弥补她,挖空心思的对她好,可倒头来,她把母皇撇下跑了。”
蓝霁华暗暗松了一口气,瞟了蓝文宇一眼,说,“母皇放心,囡囡肯定是对成亲还没想好,所以才想逃走……”
蓝文宇呵了一声,“你是说她不想嫁给我,所以才逃走吗?”
“我可没看出来她有多喜欢你。”
“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吗?你可是她的亲哥哥。”
“你胡说八道什么?”
眼看两个人就要跟乌眼鸡似的斗起来,女帝赶紧打圆场,“都别吵了,囡囡逃跑是因为她记起了墨容麟,现在不确定她记起了多少,但必须赶快找到她,绝对不能让她回到东越去。”
蓝霁华和蓝文宇也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侯,互瞪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女帝缓缓坐了下来,抚着额叹气,心里很是戚戚,筹谋了这么久,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功亏一篑,囡囡,你怎么就不体谅母皇的一片苦心呢,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南原的族人啊!
前两次出逃,白千帆都是有计划的,唯独这一次是临时起意,她什么准备都没有,只好打晕了丫环,和她互换了衣裳,在新房里拿了一些吃的和轻巧的金银器物便逃之夭夭了。
将军府里很热闹,张灯结彩,高朋满坐,下人们穿棱不停,她很轻易就混出了府外。
因着是将军和公主大喜的日子,外头也很热闹,为了方便来吃酒的宾客,城门到现在都没关,做生意的小贩便抓住难得的好时机,在街边一字摆开,大声吆喝着,远处吃夜市的集市里也是人头攒动,一派歌舞升平的好景象。
白千帆拿面纱蒙住脸,趁着夜色往集市那边走,先到在一家成衣铺子拿银烛台换了一身普通衣裳,老穿着丫环的衣裳,一来怕被认出来,二来也不方便行事,接着便到当铺,把那些金银器物都折成银钱,若是丫环打扮,当铺老板肯定要怀疑她是从主人家里偷拿的,会捉她去见官,而且丫环蒙面也不合规矩。
现在她换了一身普通人家的装扮,肩上挎着包袱,脸上蒙着面纱,混在人群里,并不引人注目。
她在路边买了四个大馒头塞进包袱里,到集市上打听马车的事,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她不打算雇马车,准备买一辆,虽然没驾过车,好歹也骑过马,应该不是难事。
只是马车比她想像中要贵,几乎倾其所有,才买到一辆不算特别好的车,她不挑车,只挑马,南原百姓用的基本上都是矮马,但跑起来也不慢,尤其擅长走山路。
她付了钱,坐在车辕上,准备出城,倒底还是生手,车子打着转转就是不往前走,马车老板见她为人爽利,钱给的也痛快,对她印象很不错,说,“姑娘,干脆雇个车把式吧,不贵的,送到地方,给个回来的钱就行。”
白千帆摇了摇头,“我要去很远的地方,雇车把式不方便,要不你教教我吧。”
车老板本来对她印象不错,又见她态度谦和,便欣然答应,告诉她怎么驭马,怎么转向,遇到上坡路要怎么样,下坡又要怎么样,都告诉她。
白千帆一一记在心里,再驾车的时侯,果然就好了很多,车老板站在底下修正她的动作,又夸她聪慧,领悟得快。
她没有闲功夫听车老板罗嗦,挥挥手,驾着车往城门赶。可没走多远,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抬头一看,一队护卫兵骑着马朝城门口飞奔而去,沿途大喊:“全城戒严,封锁城门。”
顿时,街上的百姓们惊慌起来,有些往城门口涌去,有些站在路边议论着。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戒严?”
“今天不是蓝将军大婚吗,怎么要戒严,难道是来了刺客?”
“快走吧,关城门了,再晚就走不了了。”
“不是今晚不禁宵吗?关了城门我们怎么回去?”
白千帆没有惊慌,气定神闲的端坐在马车上,与那些护卫兵们擦肩而过,等他们过去,她才扭头看了一眼,扯了扯缰绳,调头准备去往另一个城门口。
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她的缰绳,一个身影跃了上来,将她挤到一边,“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第六百八十八章回到自己的地方去吧
白千帆大惊失色,刚想扭身往车下跳,那人却按住她的胳膊,语气里带了点苦笑,“囡囡,就是要走,也得跟阿哥道个别吧。”
白千帆脸上没什么表情,“阿哥是要把我抓回去么?”
蓝霁华看了她一眼,把头上的帽子压低了些,“我要真的想抓你回去,就不用这副样子出现了。”
白千帆狐疑的打量他,南原大皇子穿着粗布的衣裤,头上戴着大帽,帽边垂下来宽宽的风布,遮住了他的眉眼。
蓝霁华将一个包袱塞给她,“我知道你以前扮过男人,包袱里有男装,进去换了再出来,我替你望风。”
白千帆心里有疑问,但她二话不说,转身撩起帘子钻了进去,打开包袱,里面果然有男装,还不只一套,连裹胸的素布都有,还有一顶车把式常戴的帽子,再看衣服底下,居然有一大叠银票,有南原的,也有东越的,再有就是通关的文碟和几个小瓶子,白千帆看着这些东西,眼眶慢慢湿润了。
她与蓝霁华相处的时间不长,感情也算不得太深厚,可他从外地回来,会给她带漂亮的头面,在她出逃的时侯,不声不吭的替她准备了这些。
她抽了一下鼻子,速迅把衣裳换好,把帽子戴在头上,从车厢里钻出来坐在蓝霁华身边,“谢谢你,阿哥。”
蓝霁华笑了笑,“冲你叫我一声阿哥,我也要帮你。囡囡,你是不是全都想起来了?”
“是,都想起来了,蓝文宇说麟儿在东越皇宫,他没骗我吧?”
“没有,麟儿确实在东越皇宫,”蓝霁华面露愧意,“囡囡,你不会怪阿哥骗你吧。”
白千帆摇了摇头,“你这么做,定是有原因的。”
“只是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不过已然到了这一步,我觉得你还是回去的好,东越才有你想要的幸福。”蓝霁华说,“不过囡囡,阿哥要告诉你,人都是会变的,我以前骗你说墨容澉娶了别人做皇后,其实没有,但他确实纳了后宫,弄进去了一堆女人,还有以前那个侧王妃也接进宫里去了,囡囡,他不再是你一个人的夫君了,感情上的事,阿哥多少也懂一点,当一个人的心不再纯粹,你凡事就要多一个心眼……”
“我会小心的,阿哥。”
蓝霁华抬头望着前方,“你原本就不属于南原,回到自己的地方去吧,当初是我把你接来的,现在我送你走,希望我们兄妹还有见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