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宁九,”执剑皇帝将剑往前一递,“你瞧瞧清楚,朕手里拿的是什么?”
宁九仔细一瞧,那是皇帝的龙吟剑。他锐利的目光在两个皇帝之间扫来扫去,似乎有些犹豫不定,转身看着舞阳公主,“请皇后娘娘告诉臣,哪位才是真的万岁爷?”
舞阳公主脸色青白,身子微微发抖,紧紧握着如珠的手,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她抬起手,目光游离着,缓缓指向执剑皇帝,抖着嘴唇说,“他,他是假的。”
几个侍卫一听,立刻向执剑的皇帝围上去,执剑皇帝暴跳如雷,“一群废物,他们是南原派来的奸细,来颠覆我东越的,还不快把他们拿下,宁九,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
宁九面无表情的说,“臣听皇后娘娘的,他说谁是假的就是假的!”
“宁九,你这个蠢货,枉费你跟在朕身边这么久,连个冒牌货都认不出。”宁九朝侍卫们抬抬下巴,“把他拿下。”
执剑皇帝哪肯束手就擒,挑起剑花迎战,就在这时,舞阳公主突然叫了一声,“等等!”
宁九问,“娘娘有什么吩咐?”
舞阳公主抬手指着徒手的皇帝,结结巴巴的说,“好像他,他才是假的。”
宁九眉头一拧,“娘娘想清楚了,到底谁才是假的?”
“是他,”舞阳公主语气坚定起来,手指着徒手皇帝,“他是假的。”
她出尔反尔,侍卫们踌躇起来,都看着宁九,宁九道,“臣以为,娘娘的第一感觉是对的。”他指着执剑皇帝,“把他抓起来。”
“宁九,南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敢……”执剑皇帝还在怒喝,侍卫们纷纷亮出武器将他围住。
“宁九,他是皇上,”舞阳公主也怒了,指着徒手皇帝,“他才是假的。”
宁九不为所动,拔出腰间的剑挑着剑花就攻上去,执剑皇帝身手虽然不错,但宁九是一等一的高手,那几名侍卫也不弱,刀光剑影中,人影疾掠,执剑皇帝被逼的步步后退,居了下风。
舞阳公主焦急的看着,突然感觉有人在看她,扭头一看,是皇帝,他目光审视而锐利,嘴角却微扬,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让人取代朕,就是你们的计划?”
第七百二十五章不管她是谁,都不会杀朕
假皇帝渐渐招架不住,破窗而出,却一头撞进了网里,细密柔韧的网里嵌着铜丝,俩头一收紧,网里的人就被牢牢锁住,他这才知道,原来皇帝一早就做了准备,顿时泄了一口气,一抬头,宁九站在面前,出手如闪电,封住他几大穴位,让他不能动弹。他被带走,秘密关押。
皇帝连夜审问舞阳公主和如珠。开口就问,“白千帆在哪?”
舞阳公主很诧异,以为他肯定问计划之类的,没想到第一句就问白千帆,她嘴角牵起冷笑,“我就是白千帆。”
皇帝看宁九一眼,他走过来,抓起如珠的胳膊一扯,如珠惨叫一声,胳膊呈一种怪异的姿势垂下来。
皇帝面色平静,“你们最好还是合作一点的好,朕的侍卫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女人也照打。”
舞阳公主咬着唇,愤怒的看着宁九,宁九手上用力,脱臼的关节相互摩擦,骨头擦出难听的声音,如珠惨叫连连,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满头大汗如雨般滚落,这是连铁汉都难忍的酷刑。
“住手,”舞阳公主终于出声,“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就是白千帆?”
“白千帆不会杀自己的夫君。”
“可我现在是南原的舞阳公主,背负着整个国家的使命,不能不杀你。”
皇帝坚持,“不管她是谁,都不会杀朕。不要再同朕兜圈子,快说。”
舞阳公主看了如珠一眼,犹豫了一下,“好吧,我说,她嫁给了蓝将军。”
皇帝脸色沉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与我同一天出嫁,我来东越,她嫁去将军府。”
皇帝起身走到窗边,阴沉的望着外头漆黑的夜,过了一会,他转过身来,“谁是真正的舞阳公主。”
“她,她是。”
皇帝过来重新坐下,“你是谁,为什么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我是……”
“不能说,”如珠忍痛大叫。“说了咱们就会死。”
“朕不会杀你,但朕会让你生不如死,”他的语气平平,但舞阳公主冷不丁的打了个颤。
宁九不知道又使了什么手段,如珠叫得腔调都变了,听得人心里瘆得慌,舞阳公主咬了咬后牙槽,“我若说了,你会放过我们吗?”
“不一定,”皇帝漫不经心撩了一下袍子,“但是不说只会更惨。”
舞阳公主望向如珠,如珠已经昏死过去了,宁九下巴一扬,一个侍卫立刻提了一桶水进来,朝如珠身上泼,深秋的夜晚,寒意乍起,冰冷彻骨,如珠被激得一哆嗦,缓缓睁开眼睛,宁九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尖刀,捏着如珠的下巴,一声不吭划下去。
“住手,我是千面人,我叫如玉,”如玉带了哭腔,“不要动她。”
“什么是千面人?”皇帝问。
如玉完全失去了气焰,抽抽搭搭,“千面人是南原的一种巫术,从小用药物饲养,千面人和谁在一块就会长得像谁,会模仿对方的性格和举止,然后趁机取而代之。”
“所以你们想杀了朕,取而代之?”
舞阳公主没吭声,但是答案显然易见。
皇帝呵了一声,“南原女帝很早就开始谋划了吧,从把诸葛瑾瑜派到慕容渊身边就开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么说,朕能当这个皇帝还是她的功劳。”他顿了一下,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她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朕也耐着性子等了这么久,以为会有多么精彩的场面,居然就是这样,以为凭你们三个人就能颠覆我东越,南原女帝的脑子长在脚板底了么?”
他冷嘲热讽,出言不逊,如玉到底忍耐不住,“不许你侮辱我们陛下,她这么做,是为了南原的百姓。”
“是吗?”皇帝冷笑一声,“说吧,朕洗耳恭听。”
如玉抹了一下眼睛,“我们南原是一个美丽的国家,与世无争,在我们的国家里,奇花异草不计其数,各种兽类与我们友好相处,我们的地下有大量丰富的金矿,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我们也是一个被诅咒的国家。从古至今,我们的人数,从来只有减少,没有增加。我们国家,只有皇宫护卫队,若是有别国来侵犯,我们派不出兵力来应战。我们靠着天然屏障自保,可每隔数年,总会有人想尽办法来侵犯,杀死我们的百姓,夺走我们的金子,药材,香料,织布……”
“所以他想找人代替我,把东越控制在自己手里,变成他的后援国,这样就不怕别国来进犯了?”他琢磨了一下,“可就算是这样,能打破对南原的诅咒么?她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
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如玉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说,“陛下打算控制了东越以后,将南原的百姓移民到东越境内。再从东越迁移一部分百姓过去南原居住。”
“朕明白了。”皇帝说,“她认为南原不适合居住,所以想让朕的百姓去当替死鬼,替她看着金矿和资源,让她的百姓在我东越境内安居乐业。为了这个匪夷所思,异想天开的计划,南原女帝多年前就开始策划了,”不过皇帝还是有些不明白,“难道他把白千帆留在东越就就是为了今天?”
“不是,当初将公主留在东越境内,对陛下来说是迫不得已的,陛下之前的目标是前太子墨容渊,只是后来,当皇上爱妻如命的美名传到了南原,计划才有所改变。”
皇帝不由得苦笑,原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爱一个人爱得众所周知,成了天下人尽知的软肋。
“她后来用画像把朕引到南原,是想杀了朕?”
“不,如果皇上死在南原,势必会引起天下大乱,会给南原惹麻烦。”
“悄悄杀了朕,封锁消息,让千面人替代朕回东越不就行了么?”
“那个时侯,假扮皇上的千面人还没有准备好,千面人需要常呆在皇上身边,有机会接触皇上的身体,要有一个过程才能蜕变。”
皇帝看了宁九一眼,宁九立刻走出去对郝平贯低语几句,郝平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皇帝接着说,“朕大概知道了,你们女帝把朕引去南原,只是为了让朕看到千帆和蓝文宇在一起,让我们夫妻产生隔阂,只有让我和千帆拉开距离,你才不会露出破绽,对么?”
如玉点了点头,“千面人虽然相貌上可以一模一样,但对熟悉亲密的人来说,某些行为举止上还是会有漏洞,拉开距离是最好的办法。”
皇帝之前设想过种种,但他没想到女帝的计划这么石破天惊,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用假皇帝控制东越,在他看来,这个计划太过荒唐,就算假扮他的样子,能假扮他的内心么?
他没有杀如玉和如珠,而是将她们关在西华宫里,那宫殿很大,但位置很偏僻,很少安排人住在里头。对后宫的嫔妃来说,几乎相当于冷宫。
第七百二十六章太子殿下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后宫众人听到新皇后被迁到西华宫的消息,心花怒放的有之,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只有贤妃一声叹息,为远道而来的舞阳公主感到惋惜,天仙一般的人儿,配给皇上正好,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修元霜听到消息,暗自吃了一惊,不过想一想,就算曾经感情多么如胶似漆,如今,身份不同,各自为政,闹成这样,也并不为奇。她看着跑来跑去的小太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白千帆被打入冷宫,应该就不会来跟她抢孩子了吧。
新皇后在大婚之后被打入冷宫的事,并不是秘密。白千帆听到消息的时候。吃惊之余,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如负释重。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并不能改变当前尴尬的局面。毕竟,后宫里还有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宫妃们。
她见过淑妃,那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盛气凌人,趾高气昂,让她想到了曾经的白夫人。还是走吧,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走得远远的,不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眼不见心不烦。
宫女们私下里都在议论新皇后的结局,皇帝会不会废了他?听说那西华宫倒也不是真正的冷宫,吃穿用度和一般的宫里没什么区别,只是地方很偏,加上新皇后被禁足,门庭冷落,看起来跟冷宫也差不多。
每当听到别人议论新皇后的时候,白千帆就默默的走开,不大想去听,那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的关注点只有墨容麟,她想方设法的打听,每天神不知鬼不觉的外出,想找机会接近墨容麟。
她一直记得墨容麟嚷着去御花园扑蝶,她每日都去,大概是时间不对,一次也没碰上。但是今日老天爷开了眼,前方那个小小的身影举着网子,欢快的在御花园里跑来跑去。白色的小斗篷在身后扬得像一面旗子,斗篷上的金丝银线在阳光下明明暗暗,耀进她的眼睛里来。
白千帆紧紧的咬着唇,指甲陷进了肉里,才能抑制自己不哭出来。当激动的情绪过去,她捡了一把石头在手里,轻轻的滚出去一颗,她的动作很轻,石头又不大,并不引人注意,但是墨容麟看见了,他弯腰捡起来,一抬头,前面又有一颗,他跑过去又捡起来,跟在后面的太监宫女并没有靠得很近,都远远的跟着,因为小太子不喜欢周围很多人,会影响他玩耍的乐趣。
他把扑蝶的网子扔在一旁,似乎对捡石头的游戏更感兴趣,宫女太监们隔着花丛看到他不时弯腰,起来,弯腰,再起来,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小殿下高兴,奴才们自然也跟着高兴,然而一眨眼的功夫,小太子弯下腰去,却没有再起来了。
大家以为他摔到了,赶紧跑过去,然而那条花径上,空无一人,大家顿时傻了眼,纷纷扯着喉咙叫起来,“太子殿下,您在哪儿?太子殿下快出来,太子殿下……”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在御花园上空回荡着。
修元霜就在花亭这里坐着,听到叫声,忙站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的跑过来,“娘娘,太子殿下不见了。”
“啊?”她心一跳,几步下了台阶,“御花园能有多大?怎么会找不见,快去找,太子殿下要出了什么事,本宫剥了你们的皮!”
她平日里端庄温婉,难得放狠话,奴才们都吓得惶恐不安,在御花园的花径上,四处寻找,说来也怪,御花园并不大,这么多人找,可愣是没找到小太子的踪影。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修元霜的脸色变了,出了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过去了,赶紧打发人去报告皇帝。
白千帆怕墨容麟因为惊吓叫出声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但是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墨容麟很乖,不吵不闹也不挣扎,任凭她抱着,一路钻出御花园,爬过狗洞,进了密密的树林子,七拐八弯的到了她平时落脚的地方——一个平时没什么人来的放杂物的屋子。
她放下小太子,仔细打量他,这个时候,她才敢宣泄自己忍耐已久的情绪。还未出声,已然泪流满面,哆哆嗦嗦不停的叫着麟儿,把小人儿从头到脚都摸了一遍。
小太子并没有被她奇怪的举动吓着,很平静的看着她,表情有些茫然懵懂。
白千帆呜呜的哭着,太多的心酸和委屈,还有失而复得的喜悦,都融在这哗哗流淌的眼泪中。
母子两个,一个情不自禁,哭的稀里哗啦,一个淡定从容,默然相对。
终于,白千帆哭着哭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做娘亲在儿子面前哭成这样,也忒没有形象了。
她抽抽搭搭抹着眼泪,“麟儿,娘亲对不住你,娘亲把你弄丢了,还好老天保佑,你平安的回到了你爹的身边。要不然娘亲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活了。这回好了,娘亲终于找到你了。从此以后,咱们娘俩再也不分开了,谁要再把你从娘亲身边抢走,娘亲就跟他拼命,哪怕是你爹也不行……”
墨容麟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睁着两只乌黑圆溜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白千帆,看她哭花了脸,哭肿了眼睛,听着她叨叨唠唠,他平静的眼眸里,渐渐起了波澜,他慢慢的靠近,小狗一样,皱着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闻着就钻在她怀里,蹭着拱着,白千帆想抱她,却抱不住,他像一只小狗,在她怀里不停的拱着。
白千帆突然觉得胸口一痛,咝的抽了一口冷气。墨容麟居然隔着衣裳咬了她一口,咬住就不放,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尽管隔着夹衣,白千帆却能感受到他满腔的愤怒和悲伤,她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她紧紧抱着儿子,“麟儿,娘亲错了,娘亲不该把你弄丢,娘亲没用,没有保护好你,你打娘亲吧……”她边说,边拿着他的小手,往自己脸上啪啪的拍,只打了两下,墨容麟就挣开她的手,从她怀里抬起头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汇成小小的溪流,在脸上无声的流淌着。
白千帆在他这样子,不由得悲从中来,再次抱紧他,“麟儿,哭出声来,让娘亲听听你的声音。”
墨容麟却是摇头,甩的眼泪飞溅下来。
“麟儿,他们说你不会说话,可娘亲知道你会说。乖,叫声娘亲好吗?”
墨容麟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小小的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麟儿,你可以的,”白千帆拿手帕替他擦眼泪,“乖,再试一次,叫娘亲。”
墨容麟又张了张嘴唇,终于,轻轻的叫出来,“娘亲。”
这一声娘亲,白千帆等得太久,霎时又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