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她麻溜的从凳子上下来,想回揽月阁,又回头依依不舍的叫绮红,“姐姐。”
绮红瞪了绿荷一眼,“你也是,什么话都敢说,要叫王爷听见,小心挨板子。”她安慰白千帆:“别听她胡扯,奴婢着人送王妃回去。”
白千帆想讨好绿荷,腆着脸笑:“绿荷姐姐说的是大实话呢,我是新媳妇,新媳妇可不就要跟郎君同榻共眠,只是我现在身量小,王爷体恤,让姐姐们受累了。”
绿荷道,“我们有什么累的,身为丫鬟,侍侯王爷天经地义,王妃甭客气。”
听她这样说,白千帆便知道自己当初的猜测没有错,绮红和绿荷都是楚王的屋里人。绿荷她是不在意,就是绮红……她觉得有些惋惜,多好的姐姐啊,她应该要觅得自己的良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才幸福,做王爷的通房太可惜了。
绮红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走到门口,唤了个粗使丫头,让她提着灯笼送白千帆回揽月阁。
白千帆走了两步转回身,“姐姐,让我抱一抱你。”说完也不等绮红同意,上前一个熊抱,闻着绮红身上的幽香,咧着嘴笑,“姐姐身上真好闻。”
绮红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个本应该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居然和她这个奴婢撒娇,这小丫头真是太古灵精怪。但她能感觉到白千帆对她的依赖,想着小丫头今天吓得尿了裤子,她没有拒绝,拍拍白千帆的背,“不早了,王妃回去歇着吧。”
白千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是真心喜欢绮红,现在在她心里,除了奶娘,最重要的就是绮红,她太缺乏温暖,稍微一点甜头就足以让她掏心掏肺。
夜很黑,月亮躲进云层,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风,打个旋刮过去,提灯笼的小丫头直哆嗦,今儿死了人,弄得府里人心惶惶,她心里泛了嘀咕:这才刚死,别是就化成鬼了吧,听说是被人害的,怨气重,早化鬼也是有的。
这样一想,她扭头看了白千帆一眼,消息传得快,王爷那几句话意思很明显,就是小王妃干的。
可白千帆昂首挺胸,不象心里有鬼的样子,只能说倒底是白相爷家的闺女,甭管年纪多大,身量多小,杀人放火一点也不含糊。她在心里默念:冤有头,债有主,冤死的鬼啊,你要报仇可得认准人,凶手在左,我在右,千万别搞错了……
第二十三章烫了嘴
白千帆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掐着点算时间,卯时未到就在路边侯着,等了一会,见墨容澉带着两个侍卫翻身上马,扯着缰绳往大门口去,喜得嘴一咧,等他们走远了,从树后踱出来,快步进了怀临阁。
她知道自己在冒险,平时多小心紧慎的一个人,有危险的事断然不会做,但绮红和槐花饼的魅力太大了,她没能抵挡得住,一门心思就想呆在绮红的身边,哪怕帮她做点事也好。
她记性好,尤其认路,这也是打小练出来的,昨晚上虽然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清,可她愣是顺溜的找到了绮红的屋子,叩着门轻轻唤着,“姐姐,姐姐,我来了。”
开门的却是绿荷,一见她扬了眉,“嗬,王妃够早的,您这是找王爷来了,可不巧,王爷刚走,您要跑得快,兴许还追得上。”
白千帆有点怕绿荷,这个大丫鬟长了一张厉害的嘴,总不饶人,一点也不象绮红姐姐那么好说话。
她自小被恶奴欺惯了,矮着身子陪笑脸,“绿荷姐姐早,我是来找绮红姐姐的。”
绿荷堵在门口,没打算让她进去,“你找她做什么呀?”
白千帆舔了舔嘴皮,露着一排小细牙:“姐姐说今儿做槐花饼,让我来帮忙。”她说谎话脸不红心不跳,很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绿荷却扬了眉,“绮红说的?她有几个胆子,敢劳烦王妃帮忙做饼?”
“不是,是我主动要求的,我也想学着做哩。”
绮红在墨容澉屋里收拾完,出门就看到白千帆杵在自己屋门口,正被绿荷挤兑着,她吃了一惊,“王妃,你来得可真早。”
白千帆一见她,立刻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亲亲热热上来拉她的手,“姐姐早,姐姐可曾用过早饭了?”
绮红说,“紧着主子出门,还没用,王妃吃过了?”
“我特意过来陪姐姐吃早饭的,”白千帆挽着她的胳膊,“昨儿那衣裳我还没洗,等洗过了再给姐姐送过来。”
“不妨事的,王妃喜欢就留下,不喜欢打发人送来就是了。”
绿荷见她们有说有笑,哎了一声,“绮红,咱们怀临阁可是有规矩的,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我劝你,麻溜的让王妃回去,大总管看到可不得了。”
绮红有些为难,她倒不担心自己,就怕让王爷知道,对小王妃不利。但白千帆一大早巴巴的跑来,满脸期盼的看着她,她又开不了口。
白千帆对自己认准的事情很坚持,她当然怕墨容澉,但他不在,她就没那么多顾忌,横竖也顶着王妃的名头,她赖着不走,底下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绿荷姐姐,我是王爷新娶的媳妇,媳妇来夫君的院子都不行吗?”
新媳妇是昨晚上绿荷自己说出来的,没想到现在白千帆拿这话堵她,真要闹到王爷面前,把她说的那些话供出来,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她磨了一下牙,小丫头片子瞧着可怜巴巴,原来是焉儿坏!
眼见气氛紧张起来,绮红赶打圆场,“行了,该吃早饭了,王妃快进屋吧。”见绿荷站着不动,她上前劝道,“你也是,跟个小孩子较什么劲,她好歹也是嫡王妃,是王爷的正牌妻,给人留点面子啊。”
绿荷顶不惯她这老好人作派,“我是为你好,主子知道了,有你好看的。”
“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念你的情,下不为例好不好?”绮红哄着绿荷,半推半拉,把她拖开,白千帆小尾巴似的跟进了屋里。
绮红给白千帆端来了早饭,小米粥,咸菜疙瘩,一碟子小汤包,她歉意的笑着说,“奴婢平素就吃这些,王妃别嫌弃。”
哪里来的嫌弃,这已经顶顶好了,白千帆眼睛发亮,有口热的吃太棒了,瞧那白雾蒸腾,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她忙不迭的点头,“很好很好,我喜欢。”说话间,手伸出去捏了一个小汤包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
她太久没吃过热的食物了,兴许忘了烫是怎么一加事,一咬开,热汤流出来,烫得她喔喔直叫唤。
绮红吓着了,忙给她一杯凉水,“快吐出来,含口冷水凉一凉。”
白千帆没舍得,那肉馅实在是太香,哪有往外吐的理,她张着嘴用力哈气,含糊不清的说,“没丝,一会,就不汤了。”
绿荷看她这狼狈的样子,捂嘴大笑,“王妃,您舌头都烫熟了,干脆嚼巴嚼巴咽了得了!”
绮红打了她一下,“你这家伙,不心疼王妃,还说风凉话。”
白千帆哈了几口气,慢慢好些了,就是舌头有些麻,钝钝的,说话不利索。她就干脆不说话,只埋头吃,用灿烂的笑容来赞美绮红的厨艺。
绮红见她傻笑着看自己,不觉也乐了,“王妃老瞧着奴婢干什么?”
“姐姐好看,哦要系个男人,哦就去了姐姐。”
听她小嘴里蹦出怪里怪气的话,绿荷笑得更厉害了,撞撞绮红的肩,小声说,“咱们主子娶这亲不错,拿来逗闷子挺好。”
绮红白了她一眼,“别胡扯,什么逗闷子,人家是堂堂的王妃。”
绿荷哼了一声,“就你当她是王妃,府里人谁拿她当回事。”
白千帆先头吃得急,那是因为习惯了,后来就刻意放慢了速度,有种悠闲享受的意思。不时咂一下嘴,乐滋滋的回味一番。连那咸菜疙瘩都觉得特别好吃,问绮红,“姐姐,这咸菜也是你自己做的?”
“是啊,王爷喜欢吃,每年都做。”
“回头你也教教我,没菜的时侯,拿来送饭最好不过了。”
绮红不懂什么叫没菜的时侯,白千帆贵为王妃,再不受待见,吃穿都会不短的,不过她也没往心里去,说,“王妃喜欢吃,呆会拿点过去,横竖是常做的。”
两人正说着话,不知道绿荷什么时侯出了屋子,在门口跟人说话,“大总管来了?”
绮红一惊,下意识看了白千帆一眼,小王妃倒是一脸平静,夹了一小块咸菜放在嘴里慢慢嚼巴着。
第二十四章做饼
绿荷打起帘,郝平贯迈步进来,看到白千帆坐在桌边,不由得愣了一下,好歹是名义上的王妃,他上前打了个千:“王妃好。”
白千帆是打定了主意不走的,干脆拿出王妃的架子,嗯了一声,“大总管吃了吗?”
绿荷翻了个白眼,她怎么逮谁就问吃了吗?
“奴才用过了,”郝平贯直起身,不明就里的看着绮红,不知道白千帆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怀临阁,闲杂人等不得出入,很显然,白千帆已经被归到闲杂人等中了。
白千帆怕连累绮红,说:“大总管看姐姐做什么,不是姐姐让我来的,是我自己闻着包子的香味,一路寻过来的,这小汤包可真好吃,大总管要不要尝一个?”
郝平贯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碟子,心道:我就是想尝一个,也得有不是?
绿荷在一旁打趣,“哟,王妃的鼻子够灵的,都赶上二郎神的哮天犬了。”
绮红没忍住,卟哧一笑,白千帆也笑,知道绿荷是把她比喻成狗了,好歹给她留了面子,说的是哮天犬。
郝平贯踌躇着,上回把府里的规矩都跟王妃说道过了,一个多月相安无事,怎么这会又出妖娥子了?别是有什么目的吧?他急王爷所急,思王爷所思,总觉得白千帆进府是带着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得小心紧慎,要在怀临阁出了乱子,挨板子都是轻的。
“王妃,奴才上回跟您说过,这怀临阁是……”
“我知道,怀临阁是王爷的院子,可他不是不在嘛,他不在院子都空着,我过来逛逛不行吗?”
“这个……府里有规矩,外人不得入怀临阁……”
“我是外人吗?”白千帆理直气壮,“我是王爷新娶的媳妇儿,头一宿还在一张床上睡过。”
她一说这话,屋里三个人顿时面面相觑,王妃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不觉得害臊?想来想去,大概是年纪小,对男女之事根本不知晓,所以也就不知道羞耻。
只是她这话不好反驳,她是王妃,家里的女主人,说她是外人确实不太好听,郝平贯为难了,杵在那里搭眉垂眼想办法。
白千帆见他无话可说,有些得意,还以为楚王府里的下人多厉害,和白相府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法比。
白相府的下人是一分好脸色都没有,直来直去,动了怒,阴着给她几下也是有的,不象楚王府,有王妃名头顶着,他们心里再不待见,面上总得维持必要的客气。
“大总管,呆会姐姐们要做槐花饼,你也一块来帮忙吧?很好吃的呢。”她很聪明的说了姐姐们,把绿荷也加了进去,就算要追究什么,也单落不到绮红一人头上。
绿荷岂会听不出,心里嗬了一声,小丫头这是要拉她下水,不过她和绮红感情好,就算要一起背锅,也没得说。
郝平贯更苦恼了,小王妃赖着不走,还等着吃槐花饼啊……
他看了一眼窗外,“时令还早,槐花没开呢,王妃这饼怕是做不了。”
“开了呀,我来的时侯看到了,满树都是小白花呢,可香了。”
郝平贯看她一门心思都在槐花饼上,看样子是吃不着就不走的打算,看看天色尚早,得在王爷回来前,把这尊小神送走。
对绮红使了个眼色,“既然王妃想吃,麻溜的做吧。”
绮红懂他的意思,是让她赶在墨容澉回来前把人打发走。她也不想惹麻烦,赶紧准备起来。
白千帆虽然没怎么做过这些事,但不妨碍她的热情,尾巴似的跟在绮红后面,帮着拿这个,端那个。
郝平贯摇了摇头,实在是无可奈何,转身挑了帘子出去。
槐花饼做起来不难,摘下新鲜的槐花,拿水焯过,和着小麦粉和玉米面,再打两个鸡蛋,搅拌均匀,拿了热锅摊上就是。
白千帆别的帮不上忙,爬树摘花没得说,小身板跟只猴似的,溜溜的就上去了。专挑开得饱满的摘,摘了扔下去,绮红拿篮子在下头接着,很快就得了半篮子。
“王妃,够了,您快下来,小心摔着。”
绿荷插了一句,“我看她摔不着,瞧着象经常爬树的,白相府的千金爱爬树,这要传出去,白相爷的老脸不好看啊。”
白千帆攀在树枝上摘得正欢,说,“绿荷姐姐说错了,白相府就我爱爬树,我那些姐姐可都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
绿荷说,“那是咱们王妃别具一格呀!”
她说话总带刺,但白千帆不介意,嘻嘻笑着,比起白相府的恶奴,这根本只能算亲切。
提着大半篮槐花回到屋里,绮红忙活开了,洗干净去梗,坐在桌子边挑挑拣拣,绿荷看她做事温吞,不由得着急,这么着下去,等王爷散了朝回来只怕还没饼子还没有做好。
她本不想理这茬,现在没办法,只好坐下一起帮着挑。
白千帆自告奋勇去烧水,灶里埋着火石,拿柴燃起来就是了,她蹲在灶边,小心翼翼拿小树枝搭成架子,又伸了脖子去吹,不小心蹭了一脸灰,她也没察觉,看着小火苗一点点升上去,心里高兴极了,洗锅打水,站在一旁等着。
在白相府,她也偷着去厨房做过吃的,别的不讲究,熟了就行,所以生火这事她算是熟门练的,腰包里成天带着火镰,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