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井烹香
立夏前思后想,她慢慢地吐出了一口凉气,由衷地道,“还好,您平时待五姑娘不薄。”
要是七娘子和于安关系冷淡,于安倒还真未必敢就凭自己的记忆,来领导七娘子的调查方向,更有可能,是会推说自己已经记得不清楚,来避免可能造成的麻烦了。
七娘子纠正立夏,“还好,这个主母的位置,我是坐得很稳。”
否则,就是于安和她再好,恐怕也没有那个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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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天色入黑,许凤佳也回了屋子,换衣服和七娘子一道进乐山居请安。
“今年冬天虽然冷,但胜在干燥。”许凤佳一边走,一边使劲抽了抽鼻子。“爹今年老寒腿都没有犯几次,心情也好得多了。刚才还和我夸你,说你管家管得好,今年家里什么事都很顺,没有一点纰漏。”
真正会做事的人就是这样,你也说不出他做事到底有什么过人的地方,只是日复一日的家常琐事,都能办得得体。这也就是真正懂得世事的人,才能体会到他的高明之处。
七娘子不禁露出浅浅的笑意,“爹就是和你客气几句,你也当真了?”
她又和许凤佳预约时间,“明天你早一点进来,请安前我有事要和你说。”
虽说五娘子一案,查案主力只可能是七娘子自己,但适当地报告还是要有的。也要让许凤佳知道她没有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许凤佳就满意地点了点头,搓了搓七娘子的脸,“现在也学起来了吧?我早就说过,劳逸得当,身子骨才能康健起来。”
他指的却是两人虽然晚上有一大把时间相处,但七娘子却并不要和他谈这种烦心事的态度。
七娘子拿下许凤佳的手,白了他一眼,“大庭广众之下!”
许凤佳还没有回话,身后已经传来了于宁、于泰的笑声。两人侧身看时,原来这两个小家伙在回廊外头的石牙子上走了一会,现在才掀开棉帘子,穿进来和两夫妻并肩而行。
这两兄弟还是于宁要活泼一些,他就笑着去撞许凤佳的肩膀,“六哥和六嫂说得好热闹啊,可是我们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许凤佳也哈哈笑着,搂住于宁亲昵地拧了拧他的鼻尖,“小淘气,你居然敢偷听?嗯?”
众人走到回廊拐角处,迎面又来了四少爷和四少夫人,四少爷难得露出笑脸,扬手叫于泰过来。“叫你和七弟下午跟我到玉泉山打山鸡,怎么一个都不来?”
四少夫人笑盈盈地招呼七娘子,“让他们几兄弟玩去,今天你四哥打了十几只山鸡,我刚才已经吩咐人给你送了两尾,就是明儿你们片了下山鸡锅子吃,极是新鲜好吃的,比外头卖的好得多。”
那边于宁好容易从许凤佳的掌握中逃出来,躲到了四少爷身后,笑道,“四哥,明儿权家摆酒,你们去吗?听说这一次可好热闹呢!是为去世的大长公主摆冥寿,借权家的地方摆酒,也大一些。麒麟班要唱全套的《红鬃烈马》……”
这一帮子人就说笑着进了乐山居的小花厅里,顿时给小花厅里增添了几分热闹。
今天太夫人进来得早,已经坐在炕前和五少夫人、五少爷、于翘等三个女儿家说话,见到一群人进来,不由笑道,“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于宁就抢着道,“我们求四哥带我和八弟去权家吃酒听戏,听麒麟班的《红鬃烈马》!”
一说到麒麟班,就连太夫人都道,“麒麟班的戏是唱得真好,这男班的戏,就是要比女班气韵更悠长得多。”
于翘顿时就央求太夫人,“今年正月咱们请年酒,还请麒麟班来唱,您说成不成?”
太夫人笑道,“这个你别问我,还得问你六嫂,你六嫂说成就成,说不成,你祖母也没得办法。”
众人都笑起来,于翘于是一脸祈求地看向七娘子,“六嫂,您就从我这一回吧?”
她这一向一直落落寡欢,从来很少有对什么事这样上心过,七娘子看着于翘眼神里难得放出的一股晶莹,心下顿时一软,她微笑道,“好吧,还是和今年一样,在望月楼里吃饭,让他们在流觞馆里演戏,看得也清楚,听得也清楚,我们又方便回避,是再好也不过了。”
于宁于泰顿时欢呼起来,就连于翘都难得地露出了一脸笑意。“六嫂你最好了!”
屋内的气氛顿时一片宁馨。
许家戏迷不少,就连许夫人都算一个,到清平苑请安的时候,她听说有麒麟班的戏看,也都兴致勃勃。“也有很多年没有出门应酬了!”
自从在小汤山住了那么一两个月,许夫人的精神显然就见了好,脸上甚至有了淡淡的红晕。她愿意出门走走,众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议论了一番,就定了由许夫人带于翘等三个女孩儿家,男客就由大少爷、四少爷带着于宁、于泰,许凤佳要陪皇上去南苑打猎,因此倒没空跟着过去。
在清平苑又坐了一会,众人都四散而去,于翘拉着于平、于安,一边说笑话一边出了屋子,就连许凤佳都看着她的背影,笑道,“二妹难得这样开心。”
七娘子先不做声,走了几步,和众人拉开了距离,才叹道,“她也就是这一两年再开心开心了。嫁到扬州去后,下一次听到京戏,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许凤佳也沉默下来,半晌才慢慢地道,“人活一世,哪能处处快活?”
他又勾起了一抹坏笑,凑在七娘子耳边低声道,“就好比我,每日里就盼着晚上的那一时半会,可白日里的事情,也总要做去!”
七娘子不禁失笑,她左右张望,见无人留意,便把手塞到了许凤佳臂弯里,又将头轻轻地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道,“知道你急色,那,给你一点甜头,顶着先。”
才说完,自己就笑起来要抽回手,却被许凤佳一把夹住,“被我抓住了你还敢跑?”
两个人打打闹闹,笑着回了屋子,许凤佳暂时离开去了净房,七娘子在这边洗手卸妆,见是小黄浦来服侍自己,她就笑,“没想到你今天回来得这样早。”
小黄浦最近时常偷空就出去玩耍,对外只说是七娘子怜惜她年纪小,让她多玩几年。整个下午她又都偷跑回家去,和太夫人那里轮值回家休息的姐姐说话,没想到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黄浦满脸怏怏,轻声和七娘子抱怨。“老太太临时又不放人回来,倒让我白跑了一趟,回来见到老妈妈,还挨了一顿说,说我四处乱跑……”
“这种事也不急于一天两天。”七娘子笑着安慰她,“等过年,你打听得你姐姐们什么时候回去,我也放你一天假,你回去和他们好好说话。”
两个人正在说话,那边立夏又进来说,“林山家妈妈和彭虎家妈妈在外头等着想见少夫人。”
七娘子吃过晚饭不理事的规矩,无形间已经传遍了许家,如今没有天大的事,就是主子们也都很少在晚饭后找七娘子有事,眼看近了晚饭,这两个妈妈还要进来找七娘子说话,肯定是有要紧的事。
七娘子看了看自鸣钟,就轻声吩咐立夏,“请到西三间来说话吧,若是说得迟了,你就请世子爷先吃饭。”
立夏点了点头,回身掩了门扉,不多时,便将林山家的和彭虎家的,带进了屋内。
这两个妈妈神色间都有几分忐忑,见到七娘子,表情更是兴奋,上前鸡手鸭脚地给七娘子见过了礼,就开门见山。由彭虎家的领头道,“少夫人请恕罪,我等二人自作主张,想了一番上不得台盘的计策,两个人越说越是觉得有门路,只是时间紧迫,竟是连一晚上都等不得了,只得过来叨扰少夫人您了。”
七娘子神色一动,“妈妈们不用着急,慢慢讲。”
两个妈妈对视了一眼,彭虎家的便道。“年后开春,少夫人在人事上要有一番变动。我和林山家的私底下蠡测,恐怕少夫人是想着将我等二人调换个位置了。”
见七娘子虽不做声,但面上有默可之意,彭虎家的便又道,“只是吴勋家的在账房做了也有多年,少夫人要是没有一点把柄,要将她调开,底下人肯定不会太服气。恐怕就是两个长辈,都会责怪少夫人行事有些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