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寒晚急
孟濯缨不敢回头,忙道:“谢兄,快去救人。”
谢无咎早看出门道来,哼笑一声:“先打一会儿。”
这片刻功夫,孔祥被打的鼻青脸肿,一见对方两了家伙,吓的捂住裆连哭带嚎:“别啊,大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那人一脚揣在他捂着裆的手上,使劲一拧:“你说的轻巧!我媳妇儿就白白被你睡了?老子的脸还要不要?”
孔祥急忙求饶:“我赔偿,伍哥,您说,您只管说,我能办的,都办!”
到这份儿上,孟濯缨也看出些苗头来了。这个孔祥,多半是碰到仙人跳了。
孔祥说好,一口气赔了伍哥二十两银子,又打了三十两银子的欠条,这事才算了了。
伍哥推开门,把刚穿好衣裳的“媳妇儿”脱出来,吆喝一声:“走吧,兄弟们!”
孔祥呸了一口泥沙,回到房里穿好衣裳,关好门又骂骂咧咧的出来了。
孟濯缨和谢无咎都看见了,孔祥左手腕上,戴着的檀木香串。
虽然不知道,这香串从何而来,但木料珍贵,明显不是孔祥能用的。
也就是伍哥不识货,这香串才没被拿走。
二人对视一眼,基本能确信,这孔祥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可芳娘那样的女子,怎么会和这样不堪的男子混在一处?
孔祥一瘸一拐的出了木工坊,经过芳园后门时,在墙上画了一个红十字,随后进了芳园后巷的一个小院子。
原本谢孟两人还不敢确信,跟到这里,已经可以断定,孔祥就是芳娘的那个相好的。
看他的样子,大概这两日都没过来,还不知道芳园出事了。
第二天一早,芳娘就带着灰头土脸的孙小灵回了京城。他们一行人一进城门,就有人告知谢无咎。
谢无咎几人刚到孔祥躲藏的小院没多久,芳娘也来了。
芳娘一进屋,孔祥就一把抱住她,狗子一样又亲又啃:“我的心肝儿,你可想死我了!你怎么一夜都没来……”
芳娘一把将人推开:“滚一边去!你就知道自己快活,可知道我这两天过的什么日子?”
孔祥一看她脸色不对,连忙放规矩手脚,换了一幅关切面孔,一迭声的问:“怎么了?芳儿,是不是姓孙的欺负你了?还是孙小灵又欺负你了?我去剁了她……”
“你闭嘴!我说过了,不许你动孙家人。算了,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了。”芳娘脸色微白的交代他,“孙欣出事了。”
孔祥脸色微变:“不会吧?真的?你没骗我?”
第73章 芳娘的口供 ...
孔祥听说孙欣出事, 瞳孔一缩, 嘴皮子非常快的舔了四五下, 表情十分的怪异。
孟濯缨的角度,恰好看清孔祥的脸色。她脚下一滑, 踢掉一块石头,被谢无咎眼疾手快的接在手中。
屋内的两人浑然不觉。
芳娘一夜没睡,力疲神倦:“我会拿这种事情说笑吗?他虽然害过我,可也对我有过恩情,还是果儿的亲生父亲。这几日,芳园都很忙,你就别来找我了。若是被人发现,多生事端。”
孔祥刚被人骗光了钱财, 正想从她身上讨点好处回来,自然是乖乖的连声应好:“你说什么都行,我都听你安排。我堂堂一个大男人, 让心上人去为别的男人当牛做马, 还不够听你的话吗?”
芳娘拍拍他的手背安抚:“你乖乖听话就好。来日方长……”她这才转过身, 看见孔祥的脸, 往后一仰,“你这是怎么了?弄成这幅鬼样子?谁打你了?”
孔祥咧嘴一笑:“没事儿。这不,我回京城不久, 就升了木工坊的二等师傅,好多人看不过眼,结果, 没留神,被这帮龟孙子堵住了。你别担心,就是看着吓人,一点也不疼。”
芳娘碰了碰他的伤口,孔祥疼的倒吸一口冷气,还故作坚强的安慰她:“真的不疼。你别看了,两天就好了。”
芳娘皱眉道:“这些人也真是欺人太甚。都是手艺人,凭自己的本事吃饭,怎么就容不下你呢?就算不是你,还不是有别人来?那你今天还回去吗?”
孔祥拉拉她的手:“当然要回,我要攒够了钱,把你从孙家赎出来。”
芳娘冷了脸:“胡说。我是嫁进孙家的,不是卖进去的。算了,不提这个,你要回去,他们再打你怎么办?”
孔祥道:“没事,白天有管事的在。他们不敢闹事。我以后小心点就成了。”
芳娘略一盘算:“你这些年,存了多少积蓄?倒不如,自立门户出来单干,还能多赚一些。”
孔祥原本是想从芳娘这里骗点钱,想听芳娘说一句,别干了我养你,好舒舒坦坦的吃上白饭。可芳娘虽然有钱,却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反而要激发他奋进向上。
孔祥就不是勤勉人,哪能吃得了这份苦?
他急了,赶紧推辞:“哎,你说自立门户,哪有那么容易呢?”
芳娘一笑:“以前当然不容易,可现在你有我啊。我打理芳园,认识的有钱主顾不少,也能介绍给你。时间长了,自然能做起来。算了,先不提了,你快走吧!大理寺的两位大人,对我起了疑心,恐怕多生事端……”
话未说完,房门缓缓打开。
谢无咎身姿挺拔,剑眉朗目,孟濯缨长身玉立,眉目如洗,双双站在门外,已不知听了多久。
芳娘紧紧的攥住了帕子,她苦笑一声:“二位大人这般同进同出,倒比年前更有默契了。”
大理寺内,孟濯缨细审芳娘。
芳娘四下打量一番,款款坐下,目光落在记录案情的文书身上:“想不到,芳娘还有用这样的身份,和大人见面的一天。”
孟濯缨轻笑,道:“这个孔祥,就是你未嫁之前的相好,你第一个孩子的父亲?”
芳娘微微吃惊,不过也只有一瞬:“大人既然都查的清清楚楚了,何必还要问我呢?”
孟濯缨摇摇头:“我们昨夜才发现孔祥,还没来得及查。何况,他离京已有八年多,又改了名字,也不太好查。”
芳娘反问:“那大人是怎么知道,他是我年少时的青梅竹马?”
孟濯缨叹气道:“若不是旧情复燃,芳娘,我想不通,你这样聪慧的女子,怎么会看中这样一个一无是处,只剩下一张巧嘴的男人。”
她目光流转,含着惋惜:“本官实在觉得可惜。”
芳娘微微一愣,神色渐冷:“孟大人,民妇情归何处,和案情相关吗?还是说,已经确实了,我和情夫合谋杀害夫君?若是没有,您即便是官,也无权管民妇的私事。”
芳娘尖刻的言辞,孟濯缨不以为意,继续询问:“案发当晚,你人在何处?”
芳娘抿了抿唇:“我当晚,和果儿睡了,风声很大,没有听见别的声音。”
孟濯缨道:“芳娘,我说过,那晚谢大人见到你外出了。又何必欲盖弥彰?何况,你有没有设想过,假如你当晚没有出门,或许,孙欣就不会死。孙家的确是一团乱麻,没有你,孙家早就落败,一团散沙,可孙欣对你也的的确确有恩。”
芳娘眼中划过一丝痛苦之色:“不管您信不信,孙欣的死,我也很难过。即便我对他没有深厚的男女之情,但八年结发,也有夫妻之义。何况,他还是果儿的亲生父亲。我怎么能忍心,我的果儿成为孤儿?”
孟濯缨继续追问:“当晚,你到底去了哪里?”
芳娘长长的叹了口气,面上却没有多少难堪之色。很显然,她可能觉得这样对不起孙欣,却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多错:
“我去找孔祥了。果儿睡熟以后,一更出去的,大概三更天我回到果儿房间,搂着他睡下了。我的确还在和孙欣生气,所以,也没有去房里看过他。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孙欣已经没了。”
“你说的也许没错。我若是没出去,或许能听见他的呼救声,或许能救下他……但是,”芳娘苦笑一声,“但是,孟大人,我和孔祥的口供,已经能证实,我和他都没有嫌疑。不是吗?”
孟濯缨转了转手腕上的银腕镯,对孔祥当时的神色,始终有些在意。
“也就是说,你和孔祥一直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
“没错。”
“你过去的时候,孔祥已经到小院了?”
芳娘微微皱眉,迟疑了片刻,最终摇摇头:“没有。他那晚和大师傅看图纸,我过去以后,等了半刻钟,他才过来了。”
孟濯缨继续追问:“大师傅是谁?”
芳娘一五一十答了,继而提出自己的疑点:“大人,昨日小灵跟着孙王氏出城,我后脚就跟过去了。据那几个来抓人的打手说,他们是在客栈附近找到孙大兴和孙王氏的。可最后在客栈内,却没有找到人。第二天才找到芳园来。我怀疑,他们当晚根本就不住在客栈。”
孙小灵是孙欣之妹,和孙大兴孙王氏不同。芳娘就是再生气,也不会置之不理。
因此,孙小灵要去给孙王氏还债,芳娘根本不放心,带了几个能干忠心的伙计,暗中跟去了。
只不过,孙王氏和孙大兴比芳娘预想的还要败家,还要无耻。当初分来的祖宅和田地,早就被他们卖掉了,甚至连女儿的嫁妆都被挥霍掉了。
他家女儿生怕父母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早就带着体己钱,跑去找自己的未婚夫了。
连女儿都不管这两个烂赌鬼,偏偏孙小灵一头栽了进去,可她拿出所有的积蓄,也凑不齐他们两输掉的那么多银子。
孙王氏被债主抓住,狠狠打了一顿,居然突发奇想,把孙小灵绑了,要卖给那放债的乡绅做妾。
幸而芳娘带人去的及时,把孙小灵救了出来。
那乡绅有些势力,听手下说芳娘和大理寺的官员也有些交情,索性卖了个人情,哄骗孙大兴和孙王氏签下还钱的卖身契,关进庄子里做苦活去了。
孙小灵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总算是不再求着芳娘救自己所谓的“二叔二婶”了。
孟濯缨和芳娘出了门,孔祥正被唐秀按着。他一身是伤,唐秀还没用力呢,他就嗷嗷直叫起来。
孟濯缨对着谢无咎点点头。
谢无咎叹了口气:“老板娘,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先关起来吧。”
立时,过来两个差役,推推搡搡的将芳娘给带了下去。
“你们干什么?把芳娘放了!”孔祥吆喝一声,唐秀反手在他肩胛骨上一拍,他哎哟一声,跪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直喊,“哎哟喂,疼……”
唐秀哭笑不得:“这什么玩意?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硬骨头。”
孔祥连声吸气:“嘶,疼死了。嘶,大人,你们抓芳娘做什么?就算我和芳娘见面,又触犯了那条律例?你们有什么权利抓人?”
唐秀“嘿”的一声:“你们那是见面吗?”
孔祥脖子一哽,粗声粗气道:“就算被你们抓奸在床又怎么样?大周朝有哪条律例,男女相好要坐牢的?这可是天子脚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谢无咎似笑非笑,眯起眼:“有意思。头一回碰见,这抓回来的犯人,要教本官王法。也好,今天,就好好的理论理论什么叫王法。唐秀,把人拎上。”
唐秀几下把孔祥按在椅子上,捆了个结结实实:“孙贼,你还是好好想想,快点说实话吧。等下了地牢,那不止要吃皮肉之苦,还要罪加一等。”
孔祥嘴硬:“什么……什么就罪加一等?偷人那也是两情相悦,干柴烈火那就是迟早要烧起来的!孔圣人都说食色性也,我有什么罪?”
唐秀嘿嘿嘿的笑了两声,直把色厉内荏的孔祥笑的瑟瑟发抖。出门前,他还拍了拍谢无咎的肩膀:“得,老谢,你们两这招,够阴险的,我喜欢!哎,好好的小世子,都跟你学坏了,想出这种损招来。”
唐秀出去,换成了谢无咎进来。
孔祥原本还要大喊大叫,被他冷厉的眼神镇住,都不敢喊疼了。
孟濯缨也进来了,手中拿着一张轻飘飘的纸。孔祥咽了咽口水,觉得这个面容俊俏的年轻大官好像更好说话一些,急忙道:
“大人,我是冤枉的,我什么也没做过……”
孟濯缨轻声问:“本官还什么也没说,你就喊冤?冤枉什么?”
她把纸张放在孔祥面前:“等你看完了这纸口供,再喊冤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