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缨止戈
说什么?忽然无缘无故的就说一句我是重生的?先别说顾卿流会怎么想,钟闻月自己都觉得不靠谱。
她听着太后几人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索性太后也理解她的心情,宽和的笑笑,也没说什么。
“阿满心不在焉是担心自己的弟弟,安阳你这副模样,是担心什么人啊?”
钟闻月忽地听到皇后略带笑意的声音,抬头一看,就见一旁坐着的安阳也是猛地反应过来的样子,回过神来后冲皇后讨饶的笑笑,道:“我在想前些日子出去玩时在鸣翠楼吃到的那道菜,可好吃了!”
皇后也没怀疑,嗔道:“你个小馋鬼!”
安阳笑得灿烂,道:“等下回我再出去,叫人打包一份回来给母后和皇嫂尝尝!那味道跟宫里御厨做的不一样,香得很!保准你吃一会就上瘾!”
太后笑骂道:“你一个小姑娘,总是往宫外去!怎地也不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安阳脸一红,强辩道:“我还小嘛!”
“小?”太后轻嗤:“阿满比你还小两个月,人家都成亲了,你哪里还小了?”
“哎呀我不管我不管!”安阳见说不过,直接撒娇耍赖,倒是把太后和皇后给逗得乐得不行。
钟闻月本也想笑,可又想起那秦柏琰,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好在几人也没注意到她,安阳插科打诨把这桩事揭了过去,几人又聊起别的事情,倒也轻松愉快。
直到晌午过后,被太后派去正殿那边打探情况的内侍匆匆忙忙赶过来,说是那边结果已经出了。
这殿试乃是当场唱名,是以名次出来的时间比其他任何一场考试都要早。
钟闻月顿时回过神来,竖起耳朵听着那内侍的话。
太后几人见着都不由笑出声,连声道:“好了好了,快说吧,可莫让阿满等久了!”
钟闻月听着太后的打趣,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那内侍闻言,忙喜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钟公子乃是一甲第三,陛下亲赐探花郎!”
钟闻月顿时松了口气,就算过程再怎么淡定,可出结果的时候还是会难免的紧张,听着钟闻钰同前世一般的成绩,钟闻月也是放下了心。
她笑道:“有劳公公了!”
“王妃客气!”那内侍不敢应。
一旁的安阳却是坐不住了,连声问道:“那前两名是谁?”
内侍转过身毕恭毕敬道:“回公主的话,那榜眼乃是姜公子!”
他这话一落,不单是皇后,就连太后都有些诧异。
皇后抿抿唇,疑惑道:“那这状元又是谁?”
不是她自夸,只是她弟弟的文采整个燕京城谁人不知,今年参加科举,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状元郎了,却不想这半路竟然杀出了程咬金!
会试的结果虽说已经出了,但皇后也没太过关注,自然不知道自家弟弟连会员都没拿到手。
那内侍犹豫片刻,还是道:“这状元郎姓秦,名秦柏琰。”
钟闻月面上一僵,转头看了眼安阳,果然见她面上皆是喜色。
太后皇后面面相觑,太后疑惑道:“秦柏琰?没听过这么个人物啊!”
那内侍忙道:“娘娘没听过是对的,那秦柏琰来自滇南偏远之地,素来消息阻塞,是以咱们这边没怎么听说过他的名声。”
“这么说来,那秦柏琰的文章想来是十分漂亮了?”太后慢慢支起身子,起了兴致。
“这……也说不上漂亮!”那内侍纠结道:“据说陛下钦点他为状元是因为他的文章言之有物,贴合滇南的实际,虽然辞藻不够华丽,但也是难得的一篇好文章。”
皇后此时也回过神来了,冲着太后笑了笑,道:“陛下这些年总是担心朝中没有什么实干派,怕那些官员是只会空口说白话的花架子,这一回那位秦公子的出现,想来陛下是高兴不已!”
“倒是委屈了阿韧了!”太后摇摇头无奈地笑道。
“这有什么!”皇后却是不以为意,道:“也该让那小子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天外有天了!”
“你倒是不心疼他!”太后笑道。
“自有母亲心疼他!”皇后轻声道。
虽说没拿到状元是挺遗憾的,但这对姜韧来说也的确不算什么,一来也可以磨磨他的傲气——虽说那小子表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心里有多骄傲皇后再了解不过;二来,就算他不是状元,该是他的也不会跑掉。世家大族本就有恩荫的资格,姜韧就算不参加科举,也能入朝,之所以选择这么一个途径,也只是因为他想证明一下自己罢了。
皇后自是不担心。
毕竟,姜韧有家世不说,宫里还有一个皇后姐姐,未来的成就怎么都不会比那状元差。
名次既然已经出来了,太后也念及钟闻月姐弟俩恐怕想要单独相处一会,就说自己乏了,挥挥手让小辈们都离开了。
钟闻月也没急着回去,毕竟新进士出来后还得打马游街,一时半会怕是脱不开身,她这会就算回去,也见不到钟闻钰。
更何况,她心里也乱着,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钟闻月一个人慢慢走在宫里道路上,不知不觉就到了御花园。
她抬起头,忽的想起前些日子在这里见到的宣仪,心下抱了些希望,沿着上一回的道路走着。
走了约莫半刻钟的功夫,果然就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她心下一喜,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到了那处亭子前,往里面一看,果然见一身素衣的宣仪十指轻动弹着那把古琴。
钟闻月慢慢走了过去。
宣仪原本正专心致志的弹着琴,听见钟闻月走来的动静动作一顿,抬头一看,眸中瞬间就染上了些许浅笑的意味,也没说什么,径自的弹着琴。
钟闻月听着那清忽飘渺的琴声,一时之间心里也静了下来,索性就在一旁坐着,托着下巴看她弹琴。
有人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宣仪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淡定自若的扶着琴,一串串悦耳的音符传了出来,让人心旷神怡。
好半晌后,宣仪才停下动作,看着钟闻月,问道:“怎么了这是?”
瞧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钟闻月轻叹一口气,看着那铭刻着小小的“念笙”两字的古琴,轻声道:“只是心里有一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宣仪也没看她,只从一旁拿过工具,细细地保养着那把琴,道:“你若是不介意,不妨同我说说。”
钟闻月的确有心同别人说一说,可临到张口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宣仪抬起头看着她,道:“这可不像你。”
钟闻月好奇:“那在你看来,怎么样才像我?”
宣仪沉思片刻,摇摇头道:“不知!”她又道:“但我觉得你不该为什么事情操心。”
钟闻月噗嗤一笑:“那按你说的,我岂不是成了一个不食人间疾苦的人了?”
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只顾着自己高高兴兴的活着。
宣仪微微一笑,道:“我想不通你有什么好操心的。”
钟闻月疑惑地看着她。
宣仪继续道:“你有疼爱你的父母;有听话懂事的弟弟;有爱你呵护你的丈夫——”
她抬头看着她,轻声道:“你可以某一刻觉得难过,伤心,但这种情绪不应该长久地伴随着你。”
她笑出声道:“人生困难的事情那么多,若事事都要计较,事事都要放在心上,那有要多累啊!”
钟闻月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宣仪也没继续说什么。
“宣仪——”钟闻月忽地道。
“嗯?”她应声,就听钟闻月问道:“你说,你要是有一个秘密,该不该跟别人说?”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秘密了。”宣仪淡淡回答道。
钟闻月咬咬唇道:“若是一个别人明显不会相信的秘密呢?”
“你都不说,又凭什么觉得别人不会相信?”宣仪看着她道:“你就是因为这个,跟皇兄闹得不愉快了?”
被她看出来了,钟闻月也没掩盖,索性直接道:“也没有不愉快。”
“我想告诉他,但又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怕他不能接受。”
宣仪动作一顿,将手上的东西全部都放下,定定的望着她:“不会的!”
“皇兄不会不接受的。”她认真道:“如果皇兄都不能接受,那这世上就没有能接受的人了。”
钟闻月神色微动,就听她接着道:“但皇兄不会不能接受的。”
钟闻月猛地抬头望着她,疑惑道:“为什么?”
“因为他爱你。”宣仪如是说道。
因为他爱你,所以哪怕是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也会接受,哪怕他知道不可能,他也会说服自己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爱你。
钟闻月一时有些呆愣。
宣仪说的如此轻松,就好像她之前的担忧都是在自寻苦恼一般。
为什么会犹豫?因为她从未享受过别人倾尽全部的爱。
钟闻月不得不承认,前世同楚霄的那一段婚姻,对她的影响的确很大。
——最起码,她没有能想象到会有人爱她爱到相信她的所有说辞。
宣仪拿起工具继续保养着那把古琴,低声道:“这把琴,是他送给我的,连带着这些工具,也都是他一并买来给我的。”
“我本以为我们可以一直那么下去,可直到他去了战场,我才知道那样平淡的日子是多么的难得。”
“皇嫂,”她抬眼看着她:“皇兄日后也是要上战场的,南蛮那块儿地,以后不可能没有人坐镇。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可以说,不用担心什么,不要像我一样,就算有什么想说,却说不了,只能自己后悔一辈子。”
钟闻月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后,她才回过神来,看着那一脸平淡的擦拭着琴弦的少女,轻声道:“我知道了。”
就像她所说的,或许自己习以为常的,却是她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
钟闻月没有在说什么,只站起了身,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顾卿流所有的一切。
就像宣仪说的,他爱她,也信任她,若是这种情况下都还要躲躲藏藏,不讲自己的真实心意告诉对方,那等到以后后悔了,是真的就在再没有办法了。
宣仪看着她急速的身影,眸中不由染上了些许笑意,可那笑意的深处,却又是长远不化的落寞。
就像她跟钟闻月说的,他们都还有机会,那自己呢?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她还能再见他一面吗?
宣仪苦笑,正待低下头,却见钟闻月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她看着她,认真道:“宣仪!”
宣仪疑惑地看着她,却听她道:“你要坚信,他是个英雄!而英雄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