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当日他在桃溪乡掳走她时,她是那样明艳灵动,同他斗嘴,同他打闹,如今这般娴静沉稳,眼里的隐忍冷意,着实让人心疼。
“逢着就是缘分,要不,小老儿给夫人来个杂耍?”
左良傅试探着问。
“好啊。”
盈袖来了兴致。
莫名,她觉得这个老伯很和善。
不似陈老爷和南淮,老伯眼中没有欲和算计。
“夫人看好了。”
左良傅莞尔。
他从篮中拿出三个梨,一齐抛在空中,双手灵巧地接住,抛来接去,梨子一颗都没掉下。
“您真厉害。”
盈袖打心眼里高兴,忙拍手,难得老伯有心,逗她高兴。
忽然,她看见老伯哎呦叫了声,抛在半空的梨重重掉了下来,全砸在他头上。
咚咚咚三声闷响,那老伯登时被砸晕了,侧着身子倒了下去。
“您怎么了?”
盈袖大惊,忙上前查看。
“南淮,你快来看看。”
盈袖喊跟前站着的丈夫,谁料,瞧见陈南淮眼里含着讥讽,冷笑了声,没动弹,阴阳怪气地说了句。
“装的,你用水一浇,绝对醒了。”
“你怎么这样。”
盈袖很是不满,小声咕哝了句。
她几乎是下意识抓起地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倒了杯冷茶。
女人愣住,好熟悉,怎么感觉以前好像也面对过一个重伤晕倒的男人,并且给他喂了杯茶。
她此时心跳得极快,完全没有顾忌丈夫就在身边,就凭着感觉,凑上前去,将茶水给那老伯喂到口里。
不知不觉间,盈袖竟掉泪了,她手有些抖,在直觉的牵引下,她捏住了人.皮面具,用力一扯。
在那一瞬,她看见眼前这个老伯,竟变成了个相当英俊的年轻男人,剑眉星眸,唇角勾着抹温柔的浅笑,他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头越来越疼了,盈袖只感觉浑身都在发抖,脑中那些碎片记忆就快要连起来了。
他是谁,为什么看到他会这么难受。
“盈袖!”
陈南淮慌了,再也站不住了,忙走过去,一把抓住妻子的胳膊,把她往起拉。
“好了好了,不买梨了。”
陈南淮挥挥手,让赵嬷嬷等人过来搀扶大奶奶,他狠狠地剜了眼左良傅,说好的易容见面,没想到给他整了这么一出,真阴险。
“我是看你这些日子不太高兴,特意安排人给你演杂耍。”
陈南淮笑着解释,他将呆住的盈袖环住,往马车那边带,轻声问了句:“你想起什么了?”
“没。”
盈袖摇头:“回去吧,我难受。”
“好。”
陈南淮轻揉了下妻子的头,松了口气。
他回头,瞧见左良傅站了起来,那狗官深深地看着盈袖,眼里神色复杂,后悔、痛苦,还有失望。
呵。
陈南淮不禁冷笑,他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感情呢,还不是对面不识,终究陌路错过。
好得很,他就喜欢看狗官和小贱人痛苦,日子还长,好戏还在后头呢。
忽然,陈南淮感觉怀中的女人停下了脚步,她挣脱他,转身,痴愣愣地看着左良傅,喃喃说了声:
“你是……昆仑?”
陈南淮大惊。
他看见左良傅身子一震,原本失望的脸忽然重新燃起了希望,那狗官眼圈红了,什么话都没说,笑着冲她点点头。
陈南淮愣住,他记起了,当日在桃溪乡,狗官易容假扮成村中恶霸昆仑,这是他们相识的起点。
恨和酸同时涌上心头,陈南淮狞笑了声,一把搂住妻子,强硬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带着她,往马车那边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92章 花枝乱颤
“南淮, 你放开,你弄疼我了。”
盈袖挣扎着。
她这会儿被陈南淮的手扣住后脑勺,正面按在他胸口, 憋闷得都要喘不上气了。
好不容易挣脱开, 盈袖揉了下发痛的胳膊,扭头, 看向老槐树下站着的那个卖梨的男人。
他身量甚是高大, 虽说衣衫褴褛,可眉眼间透着的英气让他很容易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衣襟微微敞开, 隐约能看见胸口纹着只獠牙猛虎。
头疼得厉害。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这般深情温柔地看着她?
为什么她会脱口而出昆仑二字?
“南淮, 我想, ”
盈袖用手背抹去泪, 谁知刚一回头, 就看见陈南淮阴沉着脸, 皮笑肉不笑地看她,眸中含着股恨意。
“你想什么?”
陈南淮抬手, 像拂尘那样, 轻拂了下女人的肩头。
盈袖咽了口唾沫。
相处了这么久, 陈南淮还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我能不能和那个卖梨的汉子说几句话。”
兴许,能回忆起更多的事。
“不行。”
陈南淮直接冷冷拒绝, 带着妻子,往马车走去。
“为什么?”
盈袖有些恼了,但仍稳住心绪, 尽量温柔地看着丈夫,笑道:“就几句而已,再说, 你不是想吃梨么,我给你挑几个去。”
“不必了。”
陈南淮冷笑了声,他站在马车前,用余光白了眼左良傅,低头,看着泪眼盈盈的妻子,从怀里掏出那个凌红的肚兜,给她擦眼泪,嗤笑了声,柔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你这般哭,是给我丢人哪。别人看见了,还当你和那个卖梨的脏汉有私呢。”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盈袖愕然。
陈南淮抬手,按住妻子的肩膀,下巴朝左良傅努了下,凑近了,在她耳边,低声道:
“又是喂茶又是掉泪。”
说到这儿,陈南淮笑了声:“在家里,你怎么任性都行,但在外头,好歹也要给我几分面子吧,一定要我颜面尽失?袖儿,我太在意你了,真的承受不起你又被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拐走,难道,你非要我当着众人的面,跪下求你回家?”
盈袖心一咯噔,什么叫又。
忽然,肩头传来股剧痛,盈袖眉头微皱,闷哼了声。
扭头一瞧,他笑的真是温柔,目中满是担忧和深情,但按在她肩头的手却在用力,骨节已然发白。
“若是嫌弃我,直接休了便是,大可不必这样阴阳怪气的。”
盈袖扬手,厌烦地挥开陈南淮的手,径直朝马车走去。
她心里有个极大的疑惑,但瞧陈南淮这架势,是绝不会让她与那个汉子说话的。
刚走到马车跟前,赵嬷嬷、荷欢和海月就迎了上来。
盈袖回头,瞧见陈南淮已经走到那汉子跟前,两人正站在槐树下,相谈甚欢。
“我身子不太舒服,怕是不能去观里给太太上香了。”
盈袖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些,吩咐海月:“你去给太太求个平安符。”
紧接着,她屈膝给赵嬷嬷见了一礼,虚弱地笑道:“劳烦嬷嬷帮我去正殿,给太太上个香。”
赵嬷嬷和海月闻言,嘱咐荷欢千万伺候好大奶奶,便提着裙子,朝玄虚观行去。
待这两个人走后,盈袖由荷欢扶着,往马车走。
她等赵嬷嬷和海月走远后,低声问荷欢:“那个卖梨的汉子,可是左良傅?”
荷欢身子一震,登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盈袖,惊道:“姑娘,你,你想起了?”
“嘘。”
盈袖轻捏了下荷欢的手,低声道:“别声张。”
这些日子在陈家,简直像坐牢子,便是如厕,跟前都有两三个人盯着。关于她的过去,只是陈南淮一个人在说,她是真的不相信自己是个弃夫淫奔的荡.妇。
想要问清楚,李良玉三缄其口;赵嬷嬷是陈南淮的乳母,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奶儿子;海月是陈南淮贴身婢女,这丫头口里说出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也只有荷欢了。
细细回想一下,她曾问过荷欢,她究竟是不是放.荡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