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盈袖摆摆手,虚弱地躺回到软靠上,看着陈南淮歉然一笑:“真对不起了,白白浪费了你的一番心思。”
“你这丫头,说的这是什么昏话,夫妻间哪有对不起的。”
陈南淮让青枝赶紧把鱼羹带下去,他坐在床边,叹了口气,她向来都是这么通情达理,总会顾着别人的面子和情绪,即便吃不下,也要强迫自己去吃。
陈南淮隔着被子,轻拍了拍盈袖的腿,叹了口气,亦歉然一笑:
“是我的错,让你有了身孕,不然不会受这么大罪。”
听见这话,盈袖越发恶心了,这回是真吐了,吐到搜肠刮肚,只有酸水。
“怎么又吐了?”
陈南淮简直心疼得手足无措:“不是已经把鱼汤端出去了么。”
“你身上有味儿。”
盈袖扭头,捂住口鼻,极力地避开陈南淮。
“我身上有什么味儿啊。”
陈南淮站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儿,抬起胳膊,闻自己身上,不仅如此,还让荷欢、青枝和海月过来闻。
“没有啊。”
陈南淮简直哭笑不得。
“有。”
盈袖一个劲儿吐。
“我闻见了,鱼汤和香料,冲得人脑门疼。”
陈南淮恍然,一跺脚,皱着眉头埋怨海月:“谁让你昨晚上熏瑶英香来着,不长眼的东西。”
“又不是奴,明明是……”
海月立马闭了嘴,心里又气又酸。
还能怎么样呢,全陈府上赶着宠大奶奶,她只能给大爷背这个锅。
“是是是,是奴错了。”
陈南淮板着脸,训斥了屋里立着的三个大丫头,说大奶奶如今有孕,香啊粉儿的一定要慎重用,若是害她动了胎气,一定不饶。
“你瞧这些蠢货,就要随时敲打敲打。”
陈南淮剜了眼三个俏丽的大丫头,轻抚着盈袖的背,让她吐得舒服些。
“你怨她们作甚。”
盈袖大口喘着气,趴床边,有气无力道:“我想喝点酸的,你能不能弄些来。”
“行!你等着。”
陈南淮得了命令,立马起身出去置办。
等那人走后,盈袖终于松了口气,感觉心口的憋闷感也少了很多。
她躺回到床上,厌烦地将诗集推到一边,闭着眼沉默不语。
过几日荣国公夫人寿宴罢,就能去曹县了,忍忍,回娘家后,自有哥嫂给她主持公道。
寿宴……
盈袖心忽然跳得很快,耳朵也莫名有些热,想来能见到左良傅吧,届时寻个机会,给他说一下自己的打算。
几次接触下来,那个男人,对她好像真的很上心……
*
院中
陈南淮疾步匆匆地从上房走出来,猛地停下脚步想回去问问盈袖吃什么酸的。糕点?汤?菜?
不妨头,后面一直跟着的青枝和他撞了个满怀。
“哎呦,小心些。”
陈南淮连往后退了几步,冷冷地瞅了眼青枝手上提着的食盒,用袖子拂了拂自己的下裳,皱眉道:
“没长眼睛么,仔细把汤弄我衣裳上。”
青枝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的,加上是家生奴婢,父母在陈府是管事,是有几分体面的。她也没给陈南淮好脸色,嗔道:
“大爷好没意思的,在奶奶跟前吃了瘪,就把火儿发在我们身上。”
“胡说八道什么,我吃什么瘪。”
陈南淮瞅了眼上房,抬臂,又闻了下自己,咕哝了句:“我真的臭?”
“您可是一天洗两遍身子的主儿,哪里就臭了。”
青枝掩唇一笑,蓦地想起雅容小居的表小姐。
大爷如今在梅氏跟前像孙子似的,鞍前马后地跑腿,可怜表小姐,多少个夜里通宵难眠,以泪洗面,都是因为他。
“照我说,大爷也太惯着奶奶了,纵得她都敢支使夫君了。”
“你少挑拨。”
陈南淮白了眼青枝:“爷就乐意,怎么了。”
“是是是,是奴白操心了。”
青枝撇撇嘴。
“以后少排揎她,她也是你配议论的?”
陈南淮冷声训斥:“原是我把你们这些丫头纵狠了,都敢骑在主子头上了。”
垂眸间,陈南淮瞧见自己腰间悬挂着个蜀绣香囊,赶忙解下,扔到青枝怀里,笑着咕哝了句:“臭丫头,鼻子跟狗似的,什么味儿都能闻见。”
说罢这话,陈南淮板着脸,细细嘱咐:“以后我的衣裳鞋袜都不要拿香薰了,还有,待会儿叫人准备点热水,我要沐浴,水里别加花瓣和香露。”
陈南淮叹了口气。
若不这么着,怕是这丫头都不让他近身,孕吐总会过去,迁就着吧。
忽然,陈南淮皱眉,低声问青枝:“大奶奶今早用饭了没?”
“用了。”
青枝忙回复。
陈南淮拳头紧握。
他辛辛苦苦出去买鱼羹,一口都不吃,当着他的面儿吐了,还嫌他身上有味儿。
“用了些什么。”
陈南淮咬牙,冷声问。
“蒸饺、小包子和南瓜粥。”
青枝轻声道。
陈南淮只感觉胸口闷闷的,她果然装的,就是嫌弃他。
“她吃了多少?”
“没多少。”
青枝不晓得自家这位爷的心思,如实回话。
“奶奶嫌蒸饺里的羊肉膻,吃了一点饺子皮,包子今儿是猪肉大葱馅儿的,只吃了一口,粥……喝了一口还是两口来着?”
“行了行了。”
陈南淮摆摆手,心里一阵疼,他又多心猜忌了。
“一顿饭,就只吃了三口,还叫吃?这怎么行。”
陈南淮烦闷不已,低着头往偏房走去。
“爷。”
青枝叫住陈南淮,将食盒拎起,轻声问:“贵妃鱼怎么处置?”
“扔了扔了。”
陈南淮这会儿心里只有妻女,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鱼。
“是。”
青枝应了声。
等大爷去偏房沐浴后,青枝快步往回廊那边走去,将正在擦长凳的小丫头雯儿唤了过来。
这雯儿今年十四,是她家亲戚,因生的伶俐,人文静话少,她便求了大爷,让雯儿进大爷院儿里伺候。
雯儿很会来事,每月发下的月例银子,都会拿出一半孝敬她,但凡大爷和李良玉有赏,也第一个拿给她过目。
“怎么了姐姐。”
雯儿小心翼翼地问。
“你去帮我跑个腿。”
青枝四下瞅了眼,见没人,压低了声音:“你待会儿跟赵嬷嬷告个假,就说大爷赏了吃食,你不敢用,要回家带给爹娘,赵嬷嬷看重孝顺的人,会应允的。等晚些时候,你偷偷去趟雅容小居,一定要避开红蝉,你告诉表小姐,大奶奶有了身孕,爷最近不会去看她了,还有,大爷是不会管红蝉母子的,那事若是让老爷知道,怕是红蝉连命都不会有,叫表小姐想想法子。”
“是。”
雯儿将话记在心里。
“还有,把这个鱼羹带上。”
青枝将食盒擩在雯儿手里,顺手给了几个钱,低声道:“给红蝉说,爷今儿起了个早,特意在春一醉买的贵妃鱼,一份给了大奶奶,一份给她,让她安心养胎,别多心。”
“是。”
雯儿忙答应了。
“行了,赶紧走吧。”
青枝挥了挥手,让雯儿赶紧离开。
待人走后,青枝站在廊子下,仰头,看着清透的蓝天,将眼泪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