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 第162章

作者:小夜微冷 标签: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可她呢?

  盈袖扭头, 看了眼身边的陈南淮。

  这个丈夫从一开始就百般凌.辱欺骗她,心肠歹毒, 睚眦必报, 昨儿个青枝还说漏了嘴,要把杏干拿给外头那个怀了的。

  谁怀了?

  他的表妹陆令容么?

  当初他偷偷摸摸地把表妹从曹县接回洛阳,外头给她安了个家, 叫什么雅容小居, 还花心思给她求方子。

  青枝向来和那位表小姐走得近, 十分看不上她这个出身卑贱寒微的大奶奶, 而这府里大小管事, 又有许多是江太太的人, 如此上下内外一联动,有朝一日挤走她, 让表小姐进来, 也不是没可能。

  当年陈砚松还有袁夫人这个正妻, 不也和江氏背地里胡乱搞么。

  她要的很简单,就是丈夫的尊重和他对家庭妻子的忠诚, 如果他做不到这点,那么,她便是死, 也不会在陈家待。

  正乱想间,盈袖发现已经走进了内室。

  四下瞧去,道观的厢房真真别有一番清幽雅意。

  很空旷, 墙壁上画着“郭子仪求仙图”“葛洪炼丹图”,灰色纱帐垂落在地上,屋里满是药味,两个道士一手拿着桃木剑,另一手拿着驱邪铃,口里念念有词,面目狰狞,仿佛真的在驱鬼。

  最里头是张床,床上贴满了黄符,上头躺着个昏睡的男人,多日未见,他好像瘦了些,黑发微微凌乱,额上榻着块凉手巾,看起来的确像是重病垂危。

  国公夫人郭氏此时坐在床边的一张藤皮小方凳上,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眸中满是担忧和焦虑。

  瞧见此,盈袖做出惊吓的样子,刻意往陈南淮身后躲,探着头看了眼那些张牙舞爪的道士,小声问了句:“他是不是真被鬼上身了?”

  “别怕。”

  陈南淮护住妻子,手扣住她的小手,轻声安慰:“有我在呢。”

  “嗯。”

  盈袖点点头。

  忽然,她看见郭夫人站起身,疾步走到这边来。

  郭夫人憔悴了很多,眼红红的,眉头凝着担忧,站在身量高大的荣国公身边,抬手,帮丈夫拈去落在头发上的白槐花,与丈夫对望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朝陈砚松微微点头,算是见过礼。

  “荫棠啊,我们谢家实在对不住你,子风把淮儿打成那样,如今还要你们一家专门过来一趟,我,我真是没脸见你了。”

  郭夫人用帕子抹去眼角的泪,回头瞅了眼床上的儿子,又恨又无奈:“这个孽障啊,总有一日会把我给气死。”

  “嫂子,咱们两家是世交,你何苦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小孩子闹别扭,没什么的。”

  陈砚松满脸的担忧,看了眼昏迷的谢子风,轻声问:“子风如今怎样了?”

  “一点东西都不吃。”

  郭夫人越发痛苦了,她疾走几步,走到陈南淮和盈袖跟前,看着这一双璧人,手颤巍巍地抓住南淮的胳膊,哽咽着问:

  “淮儿,婶婶被这个孽障弄得六神无主,都没去看你,你身上的伤怎样了?”

  “劳婶子记挂,都好了。”

  陈南淮赶忙扶住泫然欲倒的郭夫人,轻声道:“婶婶别担心,我和三哥之间有点误会,今儿特意带了盈袖和他说说,您放心,三哥是个孝顺人,不会再纠结郁闷下去。”

  “那就好那就好。”

  郭夫人大喜,看着孱弱貌美的盈袖,叹了口气:“好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等那孽障醒来,婶子一定拿大棍子打他,他若是再纠缠你,我就把他逐出家门。”

  盈袖低下头,没言语,心里有些愧疚。

  倘若她没向谢子风求救,他兴许闹不了这么大的事。

  几番寒暄后,盈袖跟着陈南淮朝床榻那边走去。

  离得近,看得便更清楚了。

  谢子风穿着寝衣,虽说清瘦了些,但瞧着不大像有病,还是那样的英俊又充满活力,眼皮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

  她偷偷斜眼看了下,陈砚松和荣国公两个坐到一旁的四方扶手椅上,接过小道士奉上的香茶,不晓得在谈些什么,而陈南淮仿佛发现了谢子风的异样,眉头紧紧皱起,将她的手拽住,不让她前进。

  “婶婶,我看子风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呀。”

  陈南淮手环住盈袖,笑了笑:“这么着吧,既然都到了玄虚观,我带着袖儿出去拜拜真人,给我们孩子求一道平安符。”

  话音刚落,谢子风忽然睁眼。

  他一把将被子掀开,猛地坐起来,那精神闪烁的样儿,哪里有半点病容。

  “你还想去哪儿?”

  谢子风怒瞪着陈南淮,下床穿鞋,一个箭步跨过去,拦住南淮夫妻,目光下垂,落在盈袖身上,轻叹了口气。

  “我若不使这个招儿,怕是这辈子都见不了盈盈姑娘了吧。”

  “你有意思没。”

  陈南淮将盈袖护在身后,也不怕得罪荣国公夫妇,直接嘲讽:“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闹绝食,那些穿开裆裤的孩子都比你强些。”

  “你管得着么。”

  谢子风不甘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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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立着的荣国公夫妇瞧见此,登时大惊,夫妻两个行上前来,一起骂儿子胡闹,怎么能装病骗人,立马要儿子道歉,还要儿子保证,以后再不纠缠大奶奶。

  “歉不用道了,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是没那么小肚鸡肠。”

  陈南淮阴沉着脸,抱拳给荣国公夫妇行了一礼,随后,将盈袖环住,推到人前,冷冷地瞪着谢子风,道:

  “今儿既然咱们两家父母都在,话索性挑明了说,三哥,袖儿有几句话要同你讲明白。”

  说到这儿,陈南淮轻拍了下盈袖的腰,环住她,柔声道:“没事,你就把昨晚上同我说的,给三哥说清楚。”

  “啊。”

  盈袖紧张地口干舌燥。

  “那个,那个……”

  盈袖磕磕巴巴的,窘得脸通红,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我,我虽说失忆了,但,我已经嫁给南淮了,我,我现在过得很好…请三公子别再打扰我了。”

  “盈盈姑娘,这是不是他逼你的?”

  谢子风皱眉。

  在他印象中,盈袖还似当初在曹县酒楼见到的那般,瞧着温柔娴静,实则如野生的玫瑰一般有顽强的生命力,从不会向令人窒息而又黑暗的现实低头。

  “这就是她心里想的。”

  陈南淮剜了眼谢子风。

  他真的很高兴,心也很暖,盈袖终于彻彻底底地接受了他。

  “行,只要让我再做一件事,我就不再打扰你们。”

  谢子风冷笑了声,拍拍手。

  一旁拿着木剑驱鬼的小道士会意,躬身退下,不多时,便带进来个纤瘦清秀的小书生。

  这小书生瞧着十七八岁,穿着青色的直裰,头上戴着方巾,身上背着大药箱,胸脯鼓鼓的,一看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虽说样貌没有盈袖那样明艳得扎眼,可一双大眼睛扑扇扑扇地眨,甚是灵气逼人,正是杜弱兰。

  室内坐着云州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可杜弱兰也不怯场,她背着药箱快步走进来,依次给荣国府夫妇、陈砚松见过礼,站到谢子风身侧,笑着给盈袖屈膝福了一礼,道:

  “数月未见,梅姐姐好呀。”

  盈袖一愣,笑着回了一礼:“妹妹好,我好像并未见过你呀。”

  明白了,谢子风这是请了高人,帮她瞧病。

  这丫头年纪这么小,能成么?不过瞧着面善,没有一点小脚千金的扭捏样儿,能在这时候敢出头帮她瞧病,可见是个热心仗义的奇女子。

  “姐姐是没见过,可陈公子见过我。”

  杜弱兰傲然抬头,看着陈南淮,冷笑了声:“当时小妹差点就嫁给陈公子了呢,是不是呀,陈公子?”

  陈南淮冷笑了声,眼里的轻蔑掩不住,他环住盈袖,淡漠道:

  “男女到了婚嫁年纪,自然要说亲,不合适肯定不会成婚,有什么稀奇。还请姑娘自重些,别在我妻子跟前乱说,以免她听了心烦,动了胎气。”

  听见这话,杜弱兰紧紧地咬住唇。

  当时她和爷爷被陈家父子耍弄后,洛阳忽然就生起许多不堪的流言,说她在长安时就不检点,常常出入风月场合,和好些男.妓不清不楚,不仅如此,当初杜老下狱后,她为了救爷爷,还陪左良傅睡过……

  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这些杀人诛心的话是谁弄出来的。

  当初她不过当面骂了几句陈南淮,他就要用流言毁了她的后半生,当真人不可貌相,瞧着那样的俊美斯文,没想到心比蛇还毒。

  只不过,瞧他这般紧张梅姐姐,是动真情了。哼,等梅姐姐恢复记忆,看你有什么好下场。

  “公子多心了。”

  杜弱兰冷笑了声,道:“小妹不过是受谢三哥的邀请,来帮大奶奶瞧瞧病。”

  “不必了。”

  陈南淮冷声拒绝:“她好得很,什么病都没有。”

  说话间,陈南淮就要带着盈袖往出走,谁知被谢子风拦住。

  “叔叔,婶子,三哥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不管么?”

  陈南淮扭头,瞧见郭夫人此时一脸的吃惊诧异,而父亲和荣国公仍稳如泰山地坐着。

  “难不成,三哥今儿来这出,叔叔竟事先知道?”

  陈南淮唇角勾起抹坏笑,暗骂荣国公这老贼仗着权势多管闲事。

  “不知叔叔这是什么意思,欺负小侄么?”

  “贤侄,你可误会叔叔了。”

  荣国公大手一挥,端起茶碗,笑的老奸巨猾:“叔叔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子风这小子把我和你婶婶都瞒得死死的。”

  说到这儿,荣国公将手边的绿豆糕往陈砚松跟前推了下,笑道:“不过我听子风说,大奶奶似乎失忆了,那个背药箱的孩子似乎懂点医道,就让她瞧瞧吧,也了结了那孽障的心思,若荫,你觉得呢?”

  “甚好。”

  陈砚松翘起二郎腿,拈起枚绿豆糕,笑道:“那孩子是杜太医的孙女,之前和南淮说亲的时候,闹得有些不开心。孩子是顶好的,听说在医道方面天分极高,杜老这些年倾囊相授,想来是有点真本事的。”

  陈砚松温柔地瞅了眼盈袖,端起茶盏,抿了口,笑道:“大奶奶的失忆也是我的一块心病,便让杜小姐瞧瞧,治得好,我们陈家必定带着厚礼上门感谢,治不好也没关系,权当我家大奶奶新交个了闺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