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我…你…”
谢子风气得咬牙切齿。
刚要说一两句,谁知荣国公大袖一挥,重重地喝了声:“闭嘴!”
荣国公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他身量壮大,如同小山一般压下来,扬蒲扇大的手,打了儿子一耳光:
“孽障,丢人的事还没干够?若是以后再纠缠淮儿夫妇,老子打断你的腿!”
“爹,你让我单独和盈盈姑娘说几句话,她一定是害怕陈南淮这王八蛋!”
谢子风不甘心。
“混账!”
荣国公大怒,一掌打下去,竟活生生将儿子给打晕过去。
身后的郭夫人瞧见此,忙不迭地奔上来,从丈夫手中夺过儿子,连踢带打,哭着骂:
“你不知道他从小就是这么个呆根子?好好劝不行么,为什么打他?他这么小的人,经得住你虎狼似得巴掌?”
荣国公一脸的烦闷,无奈地冲陈砚松父子三人笑笑,叹了口气:“荫棠啊,真对不住了,让你们看笑话了。”
陈砚松忙过来瞧谢子风,帮着荣国公夫妇将子风扶到床上,同时,给南淮打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带袖儿离开。
“你也是的,打他做什么,好好劝嘛。”
陈砚松亦嗔怪了句。
他让哭泣的杜弱兰帮谢子风瞧了下伤,坐着又说了会子话,约莫着淮儿夫妇已经出了玄虚观,这才起身离去,走的时候,顺便带走了杜弱兰,说是姑娘家家在外头不安全,他得亲自把杜小姐送回去。
……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金炉里燃着“李王帐中香”,清甜的梨子味道弥漫在屋里的每个角落。
床上躺着个俊朗挺拔的年轻人,是谢子风。
郭夫人坐在床边,哭着帮儿子擦脸上的汗珠子,十分的伤心,忽然,妇人扭头一笑,问旁边站着的丈夫:
“我方才演得好吧?”
荣国公揽住妻子已经发福的身子,还似年轻时那样,轻揉了下妻子仍乌黑发亮的头发,笑着看向昏睡的儿子,柔声道:
“好,又把我给骗过去了,被你骗了一辈子了。”
郭夫人得意一笑,头靠在丈夫小腹,忽而重重地叹了口气:“梅丫头真是可怜,一看见她,我就想起玉珠。”
郭夫人仰头,看着丈夫已经苍老的脸,笑着问:“咱们一家三口骗陈家父子,会不会有点太多管闲事了?”
“这闲事咱两个若不管,你儿子肯罢休?”
荣国公摇头一笑,道:“放心,我今儿瞧仔细了,便是没你儿子,那梅丫头也会想法子让自己恢复记忆的,绵里针,温柔刀,嘿嘿,把陈南淮玩弄股掌之间,的确是陈砚松亲生的。”
“哎,你说咱们子风以后找什么样儿的媳妇,梅丫头这样的好不好?”郭夫人笑着问。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屁股后头跟着的好男儿太多了,根本轮不到你儿子。”
荣国公是行伍中人,说话自然粗些。
“陈南淮不必说了,还有个左良傅呢,那小子可不是善茬。”
“那杜家丫头呢?”
郭夫人接着问:“模样俊,也有手艺,日后若是子风病了,她能端茶递水地伺候。”
“那你还不如找个老妈子呢。”
荣国公轻拍了下妻子的肩膀,笑道:“杜丫头和你儿子是一路性子的人,只能当酒友,不能当夫妻。”
“你老是驳我,仿佛我说的都是废话。”
郭夫人恼了,忽然噗哧一笑:“不过这辈子下来,好像你说的都对。”
郭夫人笑着看儿子,轻抚着丈夫搭在她肩上、那双皮肤已经松弛的大手,轻声问:“哎,三个儿子,你最喜欢哪个?”
“子风。”
荣国公笑的温柔,亦问:“你呢?”
“我也是。”郭夫人笑道。
荣国公坐到床边,怜爱地看着小儿子,轻轻地拍打了下儿子的脸蛋儿,冲妻子笑道:“那两个大的,子乔带兵打仗,弄得一身匪气,又凶又恶,瞧着就烦;子献当官从政,总板着张脸,一出口就是孔孟之道,又酸又臭,我最是讨厌听他说话。还是咱们幺儿好,机灵可爱,又仗义善良,多好的孩子啊,是我的种。”
“呸!你这是变着法儿的夸自己呢。”
……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玄虚观外
闹了这半响,已经到黄昏了。
游园上香的仕女公子们也早都打道回府,夕阳柔柔地洒在台阶上,碎了一地的金黄。
盈袖脸色有些差,懒懒地靠在陈南淮身上,由丈夫搀扶着出了道观。离得老远就看见赵嬷嬷、海月等人迎了上来,将她从陈南淮手里接过。
“怎么回事啊,奶奶脸色怎地差成这样,头发怎么也散了。”
赵嬷嬷心疼地上下打量盈袖,问陈南淮:
“哥儿,里头发生什么事了?内院由国公府的卫军把守着,我们根本进不去,老爷呢?怎么不见他出来?三爷这会儿怎样了?”
“哎呀,嬷嬷您怎么话恁多。”
陈南淮嗔了句,他仰头,看着天空。
夕阳正好,将云朵染成了金色和玫瑰红,让人看了心情舒畅。
陈南淮长长地出了口气,以后,再也没有谁会抢走他的幸福。
“袖儿,现在难受么?”
男人轻声问。
“肚子有些疼。”
盈袖虚弱一笑,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那份信,柔怯怯问:“这事,咱们算是解决了吧。”
“解决了。”
陈南淮定定地点头。
忽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陈南淮朝前看去,见百善面带惊惧,急匆匆地从观里跑了出来。
到主子跟前后,百善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儿,双手垂下,道:“爷,长宁侯府的四公子今儿早上殁了,老爷方才让小人过来告诉您一声,待会儿和他去一趟侯府,给四公子吊个丧。”
“知道了。”
陈南淮狠狠地剜了眼百善。
果然,他瞧见盈袖脸色变得更差了,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袖儿……”
陈南淮有些尴尬。
“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盈袖叹了口气,生生将埋怨吞咽下去,由赵嬷嬷抚着上了马车。等到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彻底地松了口气,轻摸了把那封信,愕然发现,那用麻黄纸做成的信封,已经被她掌心的汗浸了个湿。
她此时紧张得心咚咚直跳,谢子风到底写了些什么,她的记忆,真要恢复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L城钢枪,终于到了决赛圈,下一章,能不能吃鸡?
今天加更,后面还有一章,多多留言~我爱你们
第123章 返魂
马车吱悠悠地行在满地夕阳的余晖中, 隔着纱帘,盈袖偷偷朝外看。
陈南淮此时脸阴沉得可怕,一耳光就把百善扇到了地上。
他从怀里掏出方帕子, 嫌恶地擦了下手, 抬头,朝她乘的马车看来, 目中满是愁绪, 最后头低下,似乎重重地叹了口气,当即把腰间悬挂的华贵玉佩解下, 接过百善递过来的素白色袍子, 穿上后往长宁侯家吊丧去了。
盈袖无力地窝在软靠里, 又一条人命。
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我而死, 四少爷的惨死, 她也有份!
眼泪蓦地就掉下了,她不敢哭出声, 只能用袖子紧紧地捂住脸, 只在瞬间, 眼、鼻、唇就红肿了。
不敢想象,若她生了孩子, 女儿会被他娇纵成什么样儿,儿子又会被他养成怎样的无法无天。
盈袖只感觉心里越发堵得慌,头靠在车壁上, 不经意间,她看见外头的老槐树下,坐着个卖梨的汉子。
那汉子身量甚是强悍高大, 穿着破旧的粗布短打,相貌很普通,侧脸有个指头般大小的长毛黑痣,嘴里叼着根草,瞧着漫不经心又懒散,可眸子却隐含煞气,一直盯着她的车看。
盈袖心里一咯噔,他是左良傅?
头一次和这男人在玄虚观相见,他不就易容成个卖梨老汉么?
盈袖赶忙将车窗推开,正巧,与他四目相对。
她看见左良傅的目光在瞬间就温柔下来,身子一震,按捺住想要站起的冲动,他从竹筐中拿出瓶酒,笑着举起,遥遥冲她敬了杯。
盈袖莞尔,手按在心口,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只一眼就够了。
盈袖疲惫地窝在软靠里,这些日子,家里家外发生太多事了,每一件都让人烦躁郁闷,可人活着,不总要面对这些么?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深呼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将那封厚厚的信拆开,瞧着有十来页,头一张的字一看就是男人写的,功力深厚,入木三分,字体有点像瘦金,但结构更刚强些,定是谢子风所写。
“盈盈姑娘,我是谢子风。
我有太多的话、太多的事要给你说,奈何纸短语长,无法从头到尾给你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