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莫掌柜担忧地问:“要不要小人进来?”
“等等。”
陈南淮左手撑住地,右手直朝门那边摆,忍住恶心,大声喝道:“拿套新做的女人衣裳,再叫个嘴紧的厨娘进来伺候。”
吩咐完后,陈南淮赶忙站起来,着急忙慌地用袖子去擦污了的脸和衣襟,从椅子上抓起自己的锦袍,一边干呕,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起穿,刚穿好,就听见外头传来阵轻轻的敲门声,一个温厚的女人声音响起:
“大爷,妾身能进来么?”
陈南淮端坐在四方扶手椅上,闭眼深呼了口气,咬牙道:“进来!”
只听吱呀一声响,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一个矮矮胖胖的厨娘端着烛台,臂弯挎着个大包袱,低着头进来了。
将门关上后,厨娘恭顺地道了个万福,主子不发话,她可不敢动,更不敢看。
“去,给她把衣裳换了。”
陈南淮一眼都不想看这小贱人,他两只手都伤了,连恨得握拳都不行。
“吐了一地,恶心死了。”
陈南淮仿佛又闻见那酸臭的味道,不禁干呕了两声。
好好的风花雪月,全都被这贱人破坏了,弄得他现在一点兴致都没有。
不过……他方才那么快,身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陈南淮汗毛倒竖,他是开酒楼的,男女之事肯定懂,素来那些男人怎么着都得小半个时辰,再不济,一盏茶的功夫也是有的。
他,他可是连裤子都没脱啊,就,就没下文了。
陈南淮脸臊的通红,满腹的怒火,可又没法说出来,只有重重地拍了下案桌,喝道:
“磨叽了这么久,穿好了没?”
紧接着,男人咬牙发狠:“她要是敢挣扎敢吐,就给我拿指甲往死里掐。”
“那个,那个。”
厨娘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
“姑娘喝多了,又睡过去了。”
陈南淮闭眼,咒骂了句:“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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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雪夜漫漫
升云酒楼
上房已经掌灯了, 屋里有些凌乱,即便少东家带着陈姑娘走了,仍留了浓郁的酒味。
莫掌柜并没有开门窗晾晾, 他亲自端了炭盆进来, 用小铲子从里面铲了些灰,撒在呕吐物上头, 随后, 用扫帚清理干净。
抬头瞧去,与他同在屋里的还有酒楼的厨娘,这妇人此时正手脚麻利地拾掇床榻。
“掌柜的, 咱们少东家方才和那个新来的妓.女干那事了?”
厨娘笑着问。
方才她摸着黑给姑娘换衣裳, 趁着屋外微弱昏黄的灯笼光, 瞧见姑娘身上红红的, 明显是被人狠狠动过, 可怪的是, 床榻干干净净的,不潮也不湿, 姑娘其余地方也干净。
而少东家呢, 额上渗出细密的汗, 面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虽说端端正正地坐着, 可两腿并住,手紧紧地攥住折扇,气息也不太平稳, 像是刚刚褪去欢愉,还在极力忍耐。
“少东家还真是个性急的,进屋才多久就完事了。”
厨娘抿唇一笑, 打趣。
“闭嘴!”
莫掌柜轻喝了声,走过去,抱起陈姑娘换下的披帛和纱裙等衣裳,一件件地丢进炭盆里,披帛轻薄易燃,见着火就燃。
“李嫂子,我看在你是我浑家的亲戚,平日里人又老实,才留你在酒楼做事,不然早让你走人了。”
莫掌柜手伸到火苗上烤,冷声道:“东家的是非你也能议论?你难道忘了,三年前的腊月,老爷来曹县查账,王掌柜嘴欠,与底下人闲话扯皮,说当年也是这个时候,太太袁玉珠还未仙逝呢,一个人从洛阳跑到了曹县,常常在酒楼里喝的烂醉,疯疯癫癫,不成体统。可巧这话传到了老爷嘴里。王掌柜的舌头当晚就进了酒缸,其余参与闲聊的人全都充到了李校尉的军营里,盛夏修河堤的时候,一股脑被洪水冲走,连根骨头都没有找到。怎么,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忘了,喝了几口猫尿就开始满嘴胡吣,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厨娘打了个寒噤,头皮阵阵发麻,赶忙从怀里掏出个玉扳指,匆匆走上前去,两手托着递给莫掌柜,急道:
“贱妾方才收拾床铺时发现这枚扳指,一时贪心就……这,这该怎么办?掌柜的,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我,我不能丢了这个差事啊。”
“我瞅瞅。”
莫掌柜拿过那枚扳指,赫然瞧见上面刻着个左字。
“没什么的,是大爷的东西。”
莫掌柜将扳指揣怀里,淡淡一笑:“大爷今晚喝多了,扳指兴许掉哪个地方了,是我捡到的,与你没关系,赶明我瞅个机会送还与他。”
说到这儿,莫掌柜脸阴沉下,三分宽慰七分威喝:“今晚的事,一定要守口如瓶,那个陈盈盈从未出现过酒楼,大爷也未与她一个屋里待过,可晓得?”
“是是是。”
厨娘早已吓得发抖,连声答应。
莫掌柜白了眼厨娘,没再言语。
他走出去,快步行到厨房,让当值的大厨现炒了三个菜,炖了碗火腿煨肘子,做好后,全都装进食盒里,提着往后巷走去。
刚出门,就瞧见自家的驴车停在巷子口,十七岁的大儿子正站在驴车跟前,踮着脚尖,往车上悬挂了一盏写了“陈”字的小白灯笼。
莫掌柜疾步走过去,他素来话少,直接掀开车帘,将食盒和温好的花雕酒放进去。
“爹,您今晚还不回去?”
“嗯。”
莫掌柜从大儿子手中接过包袱,抬手,替儿子拂去暖帽上的雪,淡淡说道:“少东家在曹县,不单咱们酒楼,其余的钱庄、绸缎坊和成药铺子的大掌柜们都在柜上支应着,宁愿这些天忙点,也别叫上头挑出错儿来。你回去告诉你娘,早些睡,别等了,衣裳够穿,也别再送了。对了,晚上过来的时候,路上可有人盘查?”
“放心罢,抓人的是李校尉和县衙的军牢,即便不认儿子,也该认识咱们车上的灯笼,没人查我。”
“那就好,眼瞅着天越来越差,晚上走夜路要当心。”
莫掌柜瞅了眼驴车,松了口气,轻咳了声,道:“今晚酒楼专门做了火腿煨肘子,那肘子炖得好酥烂,你们娘儿几个好好尝尝,行了,回去吧。”
“是。”
马鞭一扬,驴车摇摇曳曳地消失在漫漫雪天中。
驴车内有些黑,只悬了盏豆油小灯,里头坐着两个男人。
左良傅抱着绣春刀,闭眼假寐,俊脸写满了心事。
而这边,夜郎西神色甚是欢愉,他打开食盒,将酒菜全都端出来,连筷子都不用,直接上手抓了条炙羊肉,狠狠地喝了口花雕,叫了声痛快。
“大人,您不吃点么?”
夜郎西嘴里都是肉,含含糊糊道:“升云酒楼的酒菜真没得说,太他娘带劲儿了。”
“不吃。”
左良傅摇摇头,淡漠道:“你看看那个肘子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行。”
夜郎西放下酒壶,从碗里抓起肘子,两手撕开。
只听咚地一声,从里面掉出个白玉扳指,骨碌碌地滚,滚到了左良傅的腿边。
“呦,老莫给大人上供了呢。”
夜郎西笑着打趣,故意道:“瞅着怎么如此眼熟,咦?这不是大人丢了的那个扳指么。”
左良傅终于愿意睁眼。
他弯腰,拾起那枚扳指,从怀里掏出方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去上面的油污,擦着擦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吧。”
夜郎西从食盒里找出个空碗,满满倒了碗花雕,给左良傅递过去。
男人眼里闪过抹讥诮,笑道:“大人无情,梅姑娘却有义。她若将这枚扳指交给陈南淮,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今晚上差点就被……呵呵。”
左良傅没言语,只是静静地喝酒。
是啊,他从一开始就小看了盈袖,原来她出众的不仅仅是外貌,还有对朋友的忠贞,以及,对他的……
“大人,现在带走她,还来得及。”
夜郎西抹了把嘴上的油,正色道:“属下不希望您后悔。”
“大局为重。”
左良傅闭眼,手紧紧地攥住扳指。
“事情已经完成大半,不能打草惊蛇。陈南淮年纪虽轻,但脑瓜子灵着呢,千万不能让他品出咱们的真正意图。按照陈、高二人这个抓人杀人的进展,咱们的事,至多五天就能有个结果。”
“是,大人说的是。”
夜郎西撇撇嘴,不愧是左良傅,就是狠、就是绝。
“您说,那对小公母俩现在做什么呢?”
夜郎西莫名有些生气,就想激一激这头无情无义的恶狼:“大人,您说他俩会不会闹着闹着,就闹出感情来了。”
“闭嘴。”
左良傅咬牙喝道。
“可巧,俩人年纪差不多大,都年轻,火气都旺。”
夜郎西冷笑了声,没打算住口,斯条慢理地吃肉:“也是,这本不关大人的事,若不是大人凭空出现,人家两个现在说不准在洛阳都成亲了,也早睡在一起了,顺利的话,出了正月,孩子都怀上了。陈南淮虽说目中无人,仿佛还没像如今一样,赖皮狗似的跟在一个女人后头。”
“你骂本官是狗?”
左良傅冷笑了声。
“下官不敢。”
夜郎西淡淡一笑,接着吃菜,白了眼左良傅,咕哝了句:
“雪夜漫漫,大人,您说陈少爷会不会也像您那样,抱着醉酒的梅姑娘,温暖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