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思量呀
夜晚,祁浔替唐窈上好药后又拿了盒药膏抹着,唐窈感受到背上的青凉,一时好奇转过头来问道:“不是都上过药了么?这是什么?”
“祛疤的。”祁浔冲她挑挑眉,“早些好了,你便早些还这些日子欠下的债。”祁浔意有所指。
唐窈别过脸来,恨不得这伤永远别长好,就不必承-欢伺候了。这么一转念,便想着能不能把伤拖一拖,拖一日是一日。
在背后的祁浔似乎懂那读人心的术法,堪破了唐窈的小心思:
“你若故意欠债不还,我便将那些放走的细作抓回来替你还。”
唐窈只得恨恨得歇了心思,只苦思着该怎样才可以把那避子丸拿回来。
***
第二日,唐窈刚起来,便见祁浔挥挥手,一排丫鬟或捧书或端着妆奁盒子的上来,在唐窈面前站成一排。
“你验验,看贪没贪你的。”
说着,祁浔抬眼示意丫鬟们依次上前来,唐窈坐在榻上抬眸看着,只见第一个丫鬟上前,手里捧了一沓子书卷,唐窈随手翻了翻,果然一本不少,都是她从南渊带过来的那些书,只不过都换成了新的,原本她在旧书上所做的笔记摘要也都原封不动地被人抄了上来。唐窈斜睨了祁浔一眼,故意挑刺:
“我那本前朝游记的孤本呢?”
她就不信,这本他也能找到一模一样的。
祁浔抬抬手,第二个丫鬟上前,“喏,南朝的游记孤本,一整套呢,算赔你的。反正原来那本都快被你翻烂了。”
唐窈原本想借故为难,试试能不能借机把那支藏着机巧的簪子要回来,那簪子机巧隐秘,祁浔未必能发现。可她一看到那套南朝游记,也是惊喜了一刹,她在南渊时曾苦于寻找,原来竟在祁浔这里,一时将已到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她抬手随意翻看了几本,待要放回去的时候,目光定在了压在下头的那本佛经,若有所思。
是了,她原本也带了一本佛经,不过不常看,只心烦气躁时会翻上几页。
“总扒拉着一堆书作甚,还真要考状元不成?”祁浔说着朝后面一个丫鬟递了个眼色,“你看看这个,可喜欢?”
那丫鬟捧上来个精致的鎏金盒子,祁浔朝筘处一按,盒子一开,里头躺着一支玉簪,通体透亮,却是难得的紫玉,只簪头处透着丝丝碧绿,两相颜色混杂在一起,却也和谐,浑然天成,透着晶亮。簪头处并无坠饰,只雕成了几瓣花,唐窈一时觉得这花眼熟,却也想不上究竟是什么。
祁浔见唐窈皱眉思索的模样,知她所惑,提点道:“院子里的那棵树。”
“梧桐花?”
祁浔点点头,“你见你喜紫色,便着人雕了这么一支,喜欢么?”
唐窈在心中冷嗤一声,还真把她当金丝雀养着了,弄个镶金带玉的笼子就不是笼子了么?
“妾不喜紫色,殿下记错了。”
祁浔见她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也不恼,只将簪子取下替她簪入发中,撩开了几缕青丝,“反正你是簪给我看的,我喜欢就成。”
唐窈故意偏了偏头,不让祁浔称意,祁浔勾了勾唇,调笑道:“不过这紫玉名贵,也易碎,你可别再拿它射-人家院里的树干了。”
祁浔意有所指,说的便是唐窈那夜在清溪堂所做的事。几个丫鬟也低低地埋头笑着,只以为唐窈那日是在呷醋,如今反倒被殿下取笑了去。
“放肆。”唐窈被她们笑得颊染绯红,蹙眉低斥道,丫鬟们都知唐窈脾性,倒也不怕,一时纷纷笑得更深了。
唐窈无奈,转头向祁浔刺道,“这便是殿下调-教出来的丫鬟?”
祁浔见唐窈一副吃瘪的模样,一时心情大好,装模做样地轻咳了一声,沉声训道:“娘娘也是你们取笑的?去,罚你们替娘娘将东西都归置好,诶,特别是那南朝游记,娘娘宝贵着呢。”
祁浔说到尾处,故意向唐窈挑了挑眉稍。一众丫鬟更忍不住笑了,脸都憋得通红,纷纷捧着手上的东西分散收拾起来,只留唐窈一人气急了的模样,偏偏又无可奈何,一双小脸像熟透了的春桃,羞中含嗔,便是祁浔这方日头晒得好。
***
十日后,南渊丞相府内,满盘的黑白子被宽袖拂落于地,莹润澄明的棋子若坠雨般散落开来,噼里啪啦地发着清脆而惊心的声响。一颗黑子滚落到魏绥思脚边,被正俯首请罪的魏绥思尽收眼底,可他也只看了一眼而已,并不敢分神,更别提俯身捡拾。
“父亲息怒。”
魏衡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端起一旁的茶盏一口一口地呷着,直至茶水见底,魏衡才平稳主了心绪,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父亲,如今秦讯已经回到司密署了,不如将他提来刑讯,看看唐窈最近究竟在做什么,先是折了咱们多年培植的那么多人,后是擅自做主帮祁浔对付一直与咱们合作的祁洛,真是可恶至极。”
魏衡摆手,沉色道:“秦讯既然当初肯不顾生死跟唐窈去北奕,心中便是向着她的,是唐窈的人,你刑讯有什么用!反而打草惊蛇。糊涂。”
魏绥思只得称罪,“那秦讯说什么唐窈是被祁浔算计了,儿子却是不信,分明是偏护,以唐窈的才智怎会被算计成这样,即便是真被算计了,她帮祁浔这茬怎样讲?儿子觉得她或许是背叛了南渊。”
魏衡摇摇头,心里十分清楚唐窈,“背叛倒不至于,我一手培养起来的人我知道。唐窈这个人重情,这是好处,这样她这只风筝无论怎么飞,线便永远握在咱们手里,可这也是坏处,太过重情,牵扯太多,顾忌太多,咱们所能握住的便只是根线,她在天上飘着,狂风吹久了,线便要断了。”
魏绥思咂摸了几下这番话,蹙眉道:“父亲是说唐窈要与那祁浔日久生情?”
“前几日咱们的探子来报,那些被祁浔抓去的细作,竟然没死,被祁浔废去武功,流放到了各处,你说这是为什么?”
魏绥思听明白了,结合着魏衡方才的话,心中有了猜测,“若祁浔动情,对咱们来说倒是件好事。”
“是好事,也是坏事,日头照久了,再硬冷的河冰也要化的。这世上万事讲究时机,咱们要做的,便是在好事变坏事之前,利用好这份感情。”
魏绥思垂眸,知道父亲心中已有思量,忽想起一事,便问道:“那咱们的计划还照常进行么?如今祁洛与皇后刚被唐窈算计完,咱们如今要找他们合作,只怕不容易。”
魏衡眉目间深邃起来,他揉揉额角,也觉得有些棘手,唐窈这一次的确坏了他不少事:“这样,绥儿,你过段时间亲自去一趟,你也该历练历练了,日后我这一辈子的经营都要交到你手上。记住,与人合作,很多时候最重要的不是彼此之间的信任,而是你抛出的饵能不能让对方无法拒绝。”
“儿子明白了。”魏衡这一提点,魏绥思略想了想便知道了魏衡心中的对策。
这事一了,魏绥思的心思便又回到了唐窈身上,“父亲,唐瑜还在咱们手里,不若咱们给唐窈个警示,不怕她不听话。”
绥衡起了身,整了整袖衫,走到魏绥思身边扶他直身,后又拍拍肩头,语重心长提点道:
“绥儿,底牌不是这样用的。”
话毕,魏衡擦过魏绥思身侧,朝内宅而去,魏绥思脚旁的黑子被魏衡行走间无意间轻踢了一脚,滚了几下,到了椅下一角,倒也毫发无伤,倒是另一旁的一只白子,被魏衡行走时踩了一脚,顺着原本跌出的裂痕,碎裂开来。
***
这几日,唐窈因上次的事恼着祁浔,连日来把赤橙黄绿青蓝的春衫穿了个遍,偏生不穿紫色,以颜色不相配为由,故意拒绝戴祁浔所送的那只簪子。
眼下,正值午后,祁浔刚从书房处理完公务,便到这彼姝堂来准备挑-弄挑-弄唐窈,顺便在这睡个午觉。
一进门,便见唐窈坐在案后抄写着本佛经。也不知怎么了,这些日子唐窈开始对佛经起了兴趣,要了好几本,祁浔时不时地见她抄写佛经。祁浔勾了勾唇,凑上前挑逗道:
“怎么,窈儿如今不想考状元了,想去做那女姑子?”
唐窈停了笔,只抬头嗔了他一眼。
祁浔见唐窈怒气冲冲的模样,一时来了兴趣,继续调笑道:“那要不然就是窈儿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了,自罚抄经静思己过?”
唐窈一阵心虚,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了祁浔几眼,见他面色无异,真的只是在与自己玩笑,这才松了口气,低下头来提笔继续写着,不再理会祁浔。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这抄佛经的人,要么便是喜好佛法,要么就是哪家的妇人犯错时罚来思过用的,窈儿这般妙龄年华,抄写佛经是为哪般?”话至尾处,大概祁浔今日心情真的很好,还带了些调笑轻佻。
唐窈抬眼故意上下扫了祁浔一眼,意有所指地刺道:
“辟邪。”
大概是这些日子祁浔真的很宠溺放纵唐窈,唐窈说话间也胆子颇大。
说完,便不再理会祁浔,连眼也不肯抬。
祁浔被唐窈这一刺觉得这小白眼狼脾气见长,胆子也大了,却也不恼,只是见唐窈不理自己,便趁她不注意一把将唐窈所抄的佛经拽到了手中,只见素白的纸上朱砂所书的字迹笔力铿锵,筋骨卓然,不似一个姑娘所书,钩若倒刺,划如利韧,唯有撇捺之间还蕴藉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秀气温婉,尚且能忖度出或出自女子之笔。
祁浔抬眼随意取了一句,一面时不时地偷瞧唐窈一眼,一面摇头晃脑地诵着,“无垢清净光,慧日破诸暗,能伏灾风火,普明照世间,悲体戒雷震,慈意妙大云……”
唐窈被他这副模样逗得有些想笑,赶忙压了压嘴角,转身欲走,却被祁浔长腿一拦,顺势拽至怀间,自己也坐到了椅上。
“好窈儿,想去哪?”
“你把我给念困了,自然是想睡觉。”
祁浔点点头,坏笑着道:“原来窈儿想睡觉呀。”
唐窈羞恼万分,推了祁浔一把,想要起身,祁浔却不肯让她如意,捏了捏小脸沉声唬道:
“我送你的簪子为何不戴?”
唐窈故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青色春衫,抬眼道:“今日穿的青色衣衫,与紫色不相配。”
“哼,”祁浔哼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这些天来你哪天穿了紫色?赶明儿我让丫鬟们把各色的衣衫都给收了,只给你留紫色,有本事你便不穿衣服,”话至此处,祁浔故意挑挑眉,“当然,我最喜窈儿不穿。”
唐窈只当没听到他话里的轻佻,故意回道:“若是紫衫,便撞色了,更不必戴。”
“嘿,胆子越发大了,你戴还是不戴?”祁浔被她顶的来了脾气,在腰间轻掐了一把,威胁道。
唐窈只冷面横了他一眼,不说话。她这几日算是明白了,祁浔眼下对她的身子很是感兴趣,若不趁现在气气祁浔,呈呈口舌之快,难不成等到他哪日玩腻了?
祁浔见她这副恃宠而骄的模样,心中欣喜万分,觉得唐窈在慢慢接纳自己,一时也不生气,只朝她臀上轻拍了一下,“你戴不戴,不戴我今晚打你屁-股。”
唐窈无动于衷,祁浔哪天不折腾她,说是还那四十杖,如今她觉得百杖也还够了。
这也在祁浔意料之中,于是只凑到她耳畔继续吓唬道:“脱了绸裤打,叫丫鬟们进来观刑。”
唐窈顿时脸红透了,只得妥协。祁浔则得意洋洋,如今他可算找到治这小白眼狼的法子了。
唐窈从祁浔怀中起身,到妆奁处找寻着,却怎么也找不到,她记得就放在这鎏金盒子里呀,好几日也没动过,怎么就找不到了?是落在哪儿了?或是丫鬟偷了?不该呀。
祁浔沉脸从身后走来,看着唐窈,“你不会弄丢了吧?”
唐窈自知理亏,只小声道:“找不到了。”
祁浔面色更冷了,“我特意为窈儿挑的礼物,窈儿给弄丢了,你说该怎么罚?”
唐窈抬眼觑着祁浔的面色,有种不妙的预感,只试探道:“殿下想如何?”
祁浔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将唐窈重新拽回案后,拿着方才那支笔蘸了蘸朱砂朝唐窈眉心一点:
“窈儿可听说过这守宫砂?相传是用朱砂喂给壁虎,捣烂后点在女子身上,若行过云雨,则会自然掉落。不如今日试一试?”
唐窈暗道不好,这只是个传说,况且守宫砂也不是这样用的,祁浔分明是想着法子整治自己。唐窈正思索着对策,便被祁浔横抱上了榻,点了点唐窈眉间殷红的一点,笑道:“它何时没了,咱们何时停。”
唐窈还未来的及辩驳,嘴便被祁浔堵上了。
***
许久之后,直至额间的朱砂彻底被春-汗流尽,祁浔才堪堪放过唐窈,揉了揉唐窈愈加鲜红的樱唇,将被他藏在怀中的簪子在唐窈眼前得意地晃来晃去的,才意兴阑珊地搂着她沉沉睡去。
唐窈这才明白被祁浔戏耍了一番,气得要命。也不知是因为春天发-情的缘故,还是祁浔憋久了的缘故,自从他伤好后,总是日夜地鏖战着,也不知疲累,只苦了日日自己腰-酸腿软。唐窈也被祁浔折腾得身子酸疼得厉害,一偏头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一月以后,已是春深;唐窈这些日子春困犯得厉害,白日里愈加嗜睡,也不知是不是天渐热起来的缘故,嘴边嘴里的总上火起燎泡,食欲也不甚好,倒是夜里睡得不甚安稳。
祁浔正抹了指药膏给唐窈涂着嘴边的燎泡,心疼得吹了吹,“还疼么?你再吃几口吧,早膳就没吃多少。”
唐窈蹙眉摇摇头,本就没什么胃口,一吃饭碰着了嘴里的燎泡愈加疼痛。
祁浔心疼得厉害,便将火都发在了下人身上,下令要罚厨房的人,说了要多做些清热败火的菜,怎唐窈这边一点不见好。
“算了。”唐窈恹恹的。
映碧在一旁看着,几番思忖,倒是眉间上了几分欣喜。
“娘娘可想呕吐?奴婢的阿姐刚怀孕的时候便是这般嗜睡上火。白日里嗜睡,晚上倒睡不太……”
“住嘴!”映碧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唐窈厉声斥了回去。
映碧有些委屈,低下头来,不知平日里倒也和气的唐窈今日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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