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四姐
尉烟雨,实在是世上最离经叛道的女人,天底下男女不是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吗,一般第一次给了谁,不说至死忠贞不渝,至少会在身边停留两天吧。结果她倒好,吃干抹净转身就跑,完全不在乎他的感受和处境。不论好坏,他现在总是天岁的皇帝,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看他铩羽而归,匆忙返回上京筹办聘礼,再匆忙出关赶往膳善,甚至连国家大事都来不及处置,何尝不是个笑柄。总算太尉等一干老臣体谅他晚婚,尽心为他暂管朝政,谁知中途又传来了她的婚讯,细想想,怎么不叫人气得七窍生烟。
那个沙朗哈,真的比他好,比他更能得她欢心吗?他不信,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以前的相处,他们之间的种种纠葛,难道都是假的?
可惜大雪封路,鞭长莫及,十二国形势远比表面看上去复杂,他也不能涉险孤身前往膳善。临近年尾了,顶风冒雪愈加艰难,有时候觉得自己的修行并没有结束,只是换了个方式换了个目标,她成了他要朝圣的佛。不过这佛坏的很,根本不知他的疾苦。再等等吧,等他抓到她,一定要好好惩处好好理论,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萧庭让曾发出过灵魂拷问:“如果到了膳善,公主还是不想嫁给你,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沉默了良久,天顶飘落的雪打在他眼睫上,他冷哼了一声,“就算抢,也要把她抢回天岁。”
在逃皇后,欲安安稳稳留在膳善,想都不要想!彼此间发生那种事后,只有女人有资格要求负责吗?男人身心受创,难道就不用讨个公道?有时候想想,真是有些可笑,他征战沙场十几年,最后居然被个姑娘打得丢盔弃甲,这事如果让母妃知道,大概会大摇其头吧!
快了快了,已经到达膳善边境,远远看见一座神庙恢宏地伫立在那里,他几次领兵经过都会看一眼,却从未想越过它,往膳善的腹地去。
一小队守国门的边军,见那么庞大的队伍开过来,吓得噤若寒蝉。手里的长矛颤抖着指向对方,边退边问:“是……是上国大……大军吗?”
萧庭让和颜悦色地颔首:“我等是来向贵国下聘,迎娶尉氏公主殿下的。”
边军傻张着嘴哦了声,眼睁睁看着那披红挂彩的队伍穿过国境线,向扜泥城方向推进,领头的校尉喃喃:“公主殿下不是就要大婚了吗,天岁还不死心,难道他们要把公主抓回去打牙祭?”
越想越可怕,不能坐以待毙,校尉匆匆奔上望楼,向空中发了一支哨箭。
膳善地域狭小,从边境到王城,只有两百多里。为了便于消息传递,他们每隔五十里设一座望楼,这样一级传一级,很快扜泥城就会有所戒备。
当然有的时候,在岗的值班人员并不是那么尽职尽责,常有一个疏忽消息传递不下去的尴尬情况发生。这时就只有祈祷王城内的达官贵人们第六感足够灵敏了,否则敌军就算攻进城门,贵人们也全当身在梦中吧!
边军的哨箭,终于在第三个关隘时完全失去了响应,此时天色已经将暗了,王城内张灯结彩,就算公主嫁得不怎么情愿,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沉重的发冠,压得人直不起脖子来,公主坐在镜前看自己,问身边的绰绰和有鱼,“本公主这算几婚了?”
要是以穿上嫁衣的次数算,这是第三次了。谢家堡那次简陋些,推推搡搡间套上衣服画了妆,就给塞进了棺材里。第二次在楚王府,那次除了没有正式拜堂,流程倒是很正经,也戴上了花冠,穿上了王妃的礼服。这次呢,是在自己的寝宫备嫁,东夜国的规矩是在新娘的娘家行一次礼,回到东夜再行一次礼,这样两边都重视,娘家也不至于太冷清。
本来公主硬将婚事拖延了那么久,也有她的小心机,她指望在完婚前诊出有了身孕,好合理拒绝沙朗哈的求婚。结果萧随那么不争气,辛苦了一晚上,什么都没留下,这就令公主的借人计划全盘落空了,为了避免两国交战,只好穿上嫁衣,嫁到东夜国去。
“早知道,应该多留两天啊……”公主托腮说,“一晚不行两晚,两晚不行三晚,三晚再不行,那他可能不孕不育了。”
有鱼心想公主殿下真是没节操,把大皇帝当成生育工具。现在这件事不成了,也已经无路可退了,还是收拾起心情,好好到东夜国当王后吧。
说起那个沙朗哈,公主反正很头疼,自负自恋自作多情,经常自己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当他大力向公主煽情的时候,对面的公主就觉得自己在听聊斋故事,那种没头没尾的心灵共鸣她产生不了,两个人基本也没有任何共同兴趣爱好,将来成了婚,大概也是貌合神离居多。
公主叹息着,镜中我见犹怜的小可爱,脸上好像缺了点精神,拿粉扑往颧骨上拍了两坨胭脂,看上去又过于喜庆了。
正犹豫要不要卸掉一些,听见外面响起砰砰的声音,一簇簇烟花纵上半空,灿烂的火光照亮了窗纸。
公主信手在妆匣里翻找,捻了支牡丹花的金步摇在发髻上比了比,这时有脚步声响起,她抬眼看向铜镜,镜子里照出一身黑衣的伊循,说:“烟雨,你跟我走吧。”
公主啊了声,“去哪里啊?”
“不管去哪里,总之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他说着就来拉公主的手,“走,现在就跟我走。”
殿内侍奉的人都有些傻眼,不知道兵马大元帅要干什么。绰绰跟上去说:“伊循大人,您要带我们殿下私奔吗?这恐怕不好吧,您是兵马大元帅,您要是一走,那膳善大军可怎么办,膳善由谁来守护啊?”
两千人的兵马大元帅,他早就做腻了。膳善的弱小,是无论花多大力气都逆转不了的,他和国主商量的事,最后以国主的一句“你疯了”宣告失败,与其贪恋这样毫无意义的权势,还不如抓住自己喜欢的姑娘,带她远走高飞。
公主刹着两条腿说:“大哥,你要带我私奔,也得事先规划一下,然后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啊。要跑早就可以跑了,为什么非等到婚礼当天啊?”
伊循痛苦地说:“因为我今天之前一直在挣扎,不知道这条路走得对不对。”
公主已经被他拽出了殿门,难堪地说:“要不然你再挣扎一下,毕竟这不是小事……”
“再挣扎,你就要嫁给那颗松花蛋了!”
结果私奔的路注定不那么顺利,沙朗哈一身喜服从宫门上走进来,愤懑道:“你说谁松花蛋!好啊,没想到你这小小民兵排长居然敢诱拐孤的王后,我要到大舅哥面前告状,请他评断。我堂堂一国国主的面子被你折损了,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膳善就准备割地赔款吧!”
第70章
哎呀, 就说这沙朗哈没安好心,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公主有点拱火了,甩开了伊循道:“个人行为, 凭什么国家买单?别说是大元帅一厢情愿,就算是本公主做出什么事来, 也和膳善无关, 国主居然要求膳善割地赔款, 原来这才是贵国联姻的目的,本公主没有冤枉沙国主吧?”
结果沙朗哈怔了下,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懵头懵脑道:“孤说什么了?孤说割地赔款了?”
边说边心虚, 娘的,怎么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看看公主,精致妆容下透出凶悍的杀气, 他不由咽了口唾沫。现在人还没娶到手,暂时不宜多言, 所谓言多必失, 毕竟大喜的日子。他带来的五千人马,虽然压制住了膳善全部兵力, 但十二国都知道这是一场联姻,要是打着联姻的旗号行吞并之事, 传出去胜之不武,会被其他十国耻笑的。
况且膳善公主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世上集美貌、聪慧和尊贵于一身的女子不多见, 就说他们东夜,几代公主个个长得农家乐似的,和普通人放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反观膳善公主, 清颜玉骨,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从他内心来说,很希望能够把人娶回家,好好改善一下东夜国后代王子王孙的外形气质。至于其他事,可以容后再议,徐徐图之。
“那什么……殿下千万不要当真,因为前阵子沙车国进犯我东夜边界,掳走了牧民放养的羊群,两国正在商议赔偿,孤一时没从那种情境里脱离出来,才会口不择言,请殿下见谅。”沙朗哈赔着笑说,“殿下是孤要娶的王后,孤善待王后娘家还来不及,怎么会对膳善疆土生出不轨之心呢。”说着又调转视线看向伊循,“不过你,孤今日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将孤的王后拽出来,究竟想干什么?今天是孤大婚之日,孤还没见到王后,倒让你捷足先登了,传出去,孤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种关头硬碰硬实在没有太大的意思,公主道:“伊循只是拉我出来看烟花啦,国主也不必大惊小怪。”
沙朗哈指着自己的鼻子,“孤大惊小怪吗?殿下就要嫁做人妇了,要看烟花也应该由孤陪着,而不是便宜了这个獐头鼠目的民兵排长。”
伊循闻言攥拳撸袖,几乎要和他打起来,公主看他们斗鸡一样,无趣地打了个哈欠,转身进殿了。
殿内人来人往,只等吉时一到就行大礼。那些前来观礼的贵妇贵女们说着喜庆的话,一径夸奖公主殿下命好,九死一生从天岁回来,还能觅得如意郎君。
是啊,本该在天岁塞了镬人的牙缝的,没想到回来还能嫁到邻国做王后。
公主抬起眼,笑着问:“有没有人愿意替嫁?大好机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机会是好机会,但东夜国主跑膳善像跑他家后院似的,彼此见过面,替嫁一事基本不成立,大家便笑得讪讪,说公主殿下玩笑了。
玩笑不玩笑,公主心里知道。她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强烈希望有人能来顶替她。
当初被使节连蒙带吓唬弄到天岁去,都没有让她这样抵触,现在去一个没有镬人的国家当王后,却让她深感痛苦。尤其人家还履行承诺遣散了后宫,照理来说她应当满意了,可她还是不爽,说来说去终归是不喜欢沙朗哈这个人。
油腻的中年男人,每天自我感觉都很良好,论年纪应该和尉君直差不多大,但尉君直和他相比,竟算得上老实巴交。
公主叹了口气,年关就在眼前,风雪也已经停了。她站起身慢慢踱到宫门前,绣着百鸟的袆衣衣摆拖曳过莲花金砖,拖出了一片萧索的繁华。
外面的烟火把夜空映得色彩斑斓,大礼将近,所以一簇簇愈发热闹。
刚才要对打的两个人已经被劝出去了,边上打圆场的人称伊循喝多了,七手八脚把他强送回了府。至于沙朗哈,婚宴缺他不可,他被重新送去妆点了一番,再出现的时候胸前挂满了璎珞,额头上扣着老大的金花环。油光可鉴的大背头还是熟悉的配方,不敢想象他的寝宫是什么样,想必这人一定很费枕巾,一个枕头睡得太久的话,也许可以拧出油来吧!
“我的王后……”沙朗哈兴高采烈地大笑着,向她张开了双臂。
公主看他像只鸵鸟一样走来,心头溢满悲凉。
这时外面喧闹起来,天上烟火璀璨,地上火光翻过宫墙渗透进来。众人皆扭头朝东方看,连走到半道上的沙朗哈也顿住了步子,不解地眺望火光方向。
“诶,是不是城里的百姓为了欢庆孤和殿下大婚,烧火把子舞龙舞狮啊?”
烟火渐渐葳蕤,宫墙外的火光却越烧越热烈。沙朗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东夜国使节快步走了进来,凑在他耳边窃窃低语。
无奈周围有点吵,沙朗哈抬高了嗓门问:“什么?你说什么?”
使节没办法,只得像他一样拔高嗓门回应:“主上,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帮若羌兵,压制住了我们带来的精兵,已经将整个王城包围起来了!”
这下子果然叫得够响,响到珠宫内外的人全都听见了。
公主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红纱,“什么?若羌是想趁机侵占我膳善?”一面回身喊有鱼,“取我的弓弩来!”
看上去娇弱的公主,也有誓死抵御外敌的勇气。有鱼取来弓弩,公主将之绑缚在手臂上,所有宫人都操起了弯刀,眨眼间柔绮缱绻的宫闱变得军营一样。杀气腾腾的女将们,对比出不知所措的沙国主,他喃喃着:“若羌入侵贵国,和我们东夜……应该无关吧?”
果然这个时候就能见人心了,公主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小沙,你不是要娶本公主吗,膳善东夜是一家,怎么和你无关?”
沙朗哈张口结舌,主要目前他带来壮声威的五千兵勇已经被若羌控制起来了,这五千人足够碾压膳善,但在若羌面前是麻绳穿豆腐,完全提不起来。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让若羌把主次搞明白,如果他们真要对膳善下手,那么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下,东夜国可以退回自己的国家,保证绝不插手。
于是沙国主一转身,留下一句话,“请公主殿下少待,孤出去看看形势。”一面带领使节走出宫门,边走边问,“尉君直现在人在哪里?他的国家被人长驱直入,他不会躲起来了吧!”
使节说没有,“据说膳善国主捧了好些上等玉石,去宫城外贿赂若羌人了。”
沙朗哈咧着嘴,长叹了一声,“人家要他的疆土,他把玉石储备都捧出去,是怕别人入侵得不够快吗?”
不过小国确实可怜,有大国庇佑还能苟延残喘,如果失去了庇佑,别人打上门也就是个全军覆没的结果。把钱财推出去,未必能免于被吞并,但尉氏一族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沙朗哈赶到的时候,尉君直正率领卫兵推着板车抵达宫门。
面对乌泱泱黑黢黢的若羌人,国主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可是不得不交涉啊,只好颤声说:“诸位将军,今晚是舍妹大婚的好日子,诸位走得好不如走得巧,那就请喝一杯喜酒,有话酒桌上说,好吧?”
那些若羌人坐在马上,恍若未闻。
国主吸了口气,感觉两条腿在袍子里拌蒜,脸上肌肉勉强推出个笑来,搓着手说:“不知哪位是指挥官?你看人多嘴杂交流不便,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西北风在宫城的翘角飞檐上呜咽呼啸,谈判眼看要陷入僵局,正当国主欲哭无泪的时候,若羌的统帅终于发了话,“尉国主,令妹和东夜国主的婚,就别结了吧!”
“那是当然,肯定不能结了啊。”这回接口的不是尉君直,是沙朗哈。识时务者为俊杰,攻打膳善的火都烧到东夜身上来了,吃不着羊肉还惹一身骚,实在不值当。
于是沙朗哈上前一步,大声道:“我东夜和膳善本着友好往来的愿望联姻,本意是想促进两国共同繁荣。膳善弱小,东夜愿意略伸援手,但绝不打算干涉膳善内政。贵军扣押的五千兵勇是我东夜国仪仗兵,还请贵军予以释放,别误伤了友好邻邦。”
若羌将领笑起来,“仪仗兵?东夜国胜兵区区三万,竟有五千仪仗兵,沙国主好大的排场啊。”
沙朗哈尴尬地笑了笑,“没办法,孤要迎娶膳善长公主殿下,不得不支愣起来。”
若羌将领哼笑了一声,“膳善全国兵力不过两千有余,你们东夜光是派遣的仪仗兵就有五千,大军压境,恐怕不免有威逼的嫌疑吧!”转而向尉君直拱了拱手,“尉国主不必害怕,我等是奉上国大皇帝陛下之命,前来解救膳善于水火的。这场婚事大皇帝陛下不答应,尉国主大可拒绝,不必有任何顾虑。”
尉君直呆住了,沙朗哈也呆住了,奇异道:“两国是否联姻,这种事大皇帝陛下也要管?”
高坐在战马上的若羌军首领道:“沙国主,你的大名,关外十一国恐怕无人不晓吧!你的第一任王后是焉耆王太女,第二任王后是西且弥公主,第三任王后是东夜第一门阀之女。如今焉耆和西且弥的国土都已经归入东夜版图,第一门阀的财富也全充了你的国库,沙国主,你靠联姻发家致富走到今天,本将没有冤枉你吧?”
沙朗哈顿时有些下不了面子,吱唔道:“这话也太无礼了,孤的每一段婚姻都有理有据,只能说每一任王后都不是等闲之辈,她们都带着丰厚的嫁妆……难道孤没娶平民女子,是孤的错吗?”
众人都笑起来,“沙国主每次结婚都稳赚不赔,属实是好命啊。”
一旁的尉君直消化了半天,终于摸清了若羌大军出现在扜泥城内的目的,“是大皇帝陛下让你们来的?为了阻止这场联姻?”
弹丸小国的国主,遇到和军事有关的事就发虚,若羌军首领说是,一面向部下发令,“将东夜国主沙朗哈关押起来,听候上国发落。”
沙朗哈在一片不屈的叫声里,被若羌人反剪起了双臂。
那厢公主在珠宫内等了半天,外面完全没有消息传进来,她想出去看看,却被傅母拦住了。
傅母说:“这种敌军攻城的事,我们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我们听说过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那些匪兵进城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女人,碰上他们就没活路了。殿下就算再骁勇,一个女孩子能抵什么用,还是想办法跑吧,这种情况下跑一个是一个,不要留在宫里坐以待毙了。”
公主焦急地看向火光燃烧的方向,“哥哥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怎么能够一走了之……”
膳善的护城兵勇,早在沙朗哈带兵进入扜泥城的时候,就被暗暗控制住了。此时的王城像个揭开了盖子的珠宝盒子,无人护卫,谁都可以伸手抓上一把。
很多时候的乱,是从内部先乱起来的。人心涣散最为致命,那些被困在珠宫内的贵女贵妇们出不去,一方面担心自己的性命,一方面也担心家里人,吵吵嚷嚷间如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起来,有人大声哭喊,“我家老爷还等着我回家帮他洗脚呢”,这里一哭那里也响应,一时跌跌撞撞都向珠宫外冲去,转眼宫门里只剩公主和绰绰有鱼,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绰绰说:“这就叫大难临头各自飞?”
话音方落,宫门上又冲进一个人来,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伊循去而复返了。他提着刀说:“殿下,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愿意跟我走吗?”
失去了兵权的伊循现在是光杆司令,什么都顾不上,唯一能效力的就是保住公主殿下。因为膳善国弱小,在修筑宫城的时候挖了很多暗道,可以直通扜泥城外,这些暗道除了国主就数他知道得最清楚。他说:“我已经备好了马,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国要破了,那些若羌人能征善战,兵力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蜂拥扑向膳善,这个小国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公主知道希望渺茫了,在伊循的不断催促下,还是决定当机立断,带上了绰绰和有鱼,一起跟着伊循钻进了宫墙里的秘密夹道。
好一番兜兜转转,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终于从阴暗潮湿的环境里挣脱出来。迎面一口新鲜冷冽的空气呛得人咳嗽,咳完了发现不远处的树下栓了两匹马,公主作为伊循的青梅竹马,别无选择地跟他同乘一匹。
往哪里走,他们在暗道里的时候就商量妥了,龟兹、大月氏或是康居,都是适合生活的地方。膳善人的长相和龟兹人比较接近,一样的高鼻深目,去龟兹应该更容易融入当地,那就先往龟兹去吧。
可是临上马的时候,绰绰和有鱼都犹豫了,她们有家人,这一去就再也无法骨肉团聚了,思量了再三,绰绰把钱袋子塞给了公主,“殿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就送二位到这里吧!我家里有个上了年纪的老母,和哥哥嫂子相处也不愉快,我进宫挣钱就是为了养活她。现在膳善快没了,我要和她在一起,便于照顾她。”
有鱼点了点头,“我们情况差不多,很可惜,不能再陪着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