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染衣
“锁呢?”孙贵妃皱着眉。
“回家后又让他挂上了。”
“你最好是别耍花样。”孙贵妃冷道:“否则一旦曝光,身为同谋,你也难逃罪责。”
承恩公轻呵,“娘娘在老臣府上安插了那么多眼线,一举一动就在您的监视之内,老臣有没有耍花样,您不是最清楚么?”
孙贵妃冷哼。
“对了,过些日子是永宁的忌日,傅二刚刚向老臣提出请求,想去法源寺为母亲进香,老臣答应了。”
“母亲”二字,成功刺激到了孙贵妃,她攥着锦帕,“前头二十一年都不让,如今又突然答应,你想做什么?”
承恩公不疾不徐道:“毕竟是儿媳妇过门头一年,他若不带着公主去,有些说不过去,再怎么说,永宁也是公主名义上的皇姑母,公主陪着丈夫去给婆母进香,给皇姑母进香,一点儿都不为过。”
每年永宁忌日,崇明帝都会让人大肆操办。
足以见得他对那位已故的长姐有多重视。
傅二要带着公主去法源寺为母亲进香,一旦他入宫来求,崇明帝一定会答应。
这种时候她若是反对,难免引来猜疑。
捏捏眉心,孙贵妃道:“小九跟着去可以,但你必须保证她不会开口跟任何人说话。”
承恩公回府后,又见了傅经纶一次,跟他说不用再进宫了,带着公主去法源寺进香的事儿,贵妃娘娘已经答应。
傅经纬得知后,嚷嚷着他也要去。
田氏道:“世子与小叔是亲兄弟,既是为婆母祭奠,二房都去了,没道理我们长房不去,父亲就一并答应了吧?”
承恩公让傅经纶带着李敏薇去的目的,是为了尽快让傅经纶对李敏薇上心,否则那蛊虫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苏醒,哪曾想,傅经纬两口子会突然横插一脚。
田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若不同意,未免太说不过去,索性只能点头应允。
傅经纬对寺庙没兴趣,他就是想找机会溜出去玩儿。
田氏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冷着脸提醒,“咱们去法源寺,是为给母亲进香,你的那些小心思,最好是收着点儿,没得让人笑话你堂堂承恩公世子,给亡母上个香都能惹出事儿来!”
傅经纬瞅着她,“我又怎么了?招你惹你了?”
田氏气道:“你安的什么心,自个儿清楚。”
“抬杠是吧?”傅经纬翘着二郎腿,一副不服你来打我的架势,“本来我不想惹事儿,但你非要提醒我,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傅经纬,你能不能要点儿脸?”田氏气得直接开骂,“红袖楼的那么多姑娘,你还没抱够?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认认真真干件人事儿?”
“呵,嫌我不成熟了?”傅经纬跟她对骂,“早知如此,当初你就该直接去嫁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那都熟透了,正合你胃口。”
“你个缺德玩意儿!”田氏伸手抄起榻上的大迎枕,朝着傅经纬就扔来,眼圈泛红。
“诶,打不着我。”傅经纬直接闪开,大迎枕撞上圈椅,圈椅倒在地上。
傅经纬走后,田氏伏在榻上哭了起来。
婢女采薇走进来,吓了一跳,“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田氏一把抹了泪,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采薇道:“世子又惹您生气了?”
田氏没心情说话。
采薇又说:“世子爷一向就那样,您别太跟他计较了。”
田氏掐着掌心,满腹委屈。
她和傅经纬是政治联姻,当年嫁过来之前,她连见都没见过傅经纬,更谈不上有多了解他。
等成了一家人,她才慢慢发现,这个丈夫不成熟,一点儿责任担当都没有,成天不着家,不在酒楼就在青楼,怎么说都不听。
永宁长公主去得早,刚嫁过来那会儿还有老太太能帮衬她。
老太太一走,整个内宅的大小庶务就全落到她头上。
想当年,她也是个性格内向还怕黑需要人关心呵护的小姑娘,嫁过来几年,活生生被傅经纬给逼成了泼妇。
每次都想着不生他的气,就当他是在放屁,然而那个混蛋,一次比一次气人。
采薇又劝了一阵,田氏才勉强平静下来,“六丫头最近好像在法源寺,到时趁着进香,去看看她。”
邹衡从翰林院回来时,邹缨已经做好了饭,直接端上桌。
“大哥,你听说没,慧远大师被请到了法源寺传法。”邹缨道:“我白天上街,听人说的,慧远大师的卦可灵了,要不,等你休沐,咱们兄妹俩去碰碰运气?”
邹衡拿筷子的手一顿,“慧远大师?”
“对呀!”邹缨说:“你不知道慧远大师的话,应该还记得那个假道士吧?就去年秋闱之前咱们去圣人庙半道碰上的那个,她原本是官家小姐,出生时被批有佛缘,家里人舍不得让她出家,就一直养在闺阁里,后来渐渐大些了,发现养在家里经常出意外,索性忍痛割爱,把她送到了慧远大师身边。”
邹缨说完,见邹衡愣愣的,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邹衡反应过来,“怎么了?”
邹缨忍不住笑道:“我刚刚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邹衡面色微窘,“在听。”
“那我说什么了?”
“说……”邹衡想了一圈,没想起来,只能转移话题,主动给邹缨盛了碗汤,“吃饭吧。”
邹缨见状,叹了口气,“您这单相思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邹衡一口饭呛住,“你胡说什么?”
“原本我还没觉得。”邹缨道:“刚刚才提起那假道士,你就入了神,我算看出来了,什么首辅千金,什么伯府小姐,统统比不上那个古灵精怪的假道士。可是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她是假道士没错,可人家一心向佛,怎么可能动凡心呢?”
邹衡听黑了脸,“我跟那个人,什么事儿都没有。”
知道大哥脸上挂不住,邹缨笑了笑,没再揶揄他,“那你还没告诉我呢,慧远大师在法源寺传法,你到底要不要去?”
“去。”邹衡回答得干脆。
末了,又补充,“我是为了大师而去,才不是因为……”
“我懂我懂。”邹缨憋不住笑。
休沐前一天下衙,姜云衢特地在大门外等着邹衡,问他明天有什么打算。
邹衡道:“听说慧远大师在法源寺传法,我们兄妹约好了一块儿去。”
“你信佛啊?”姜云衢问。
“不全信,但有敬畏之心。”邹衡笑笑。
姜云衢回家后,被姜明山喊到房里,跟他说明天把邹衡请来家里吃饭。
“爹就别白费劲儿了,人家来不了。”姜云衢道。
“怎么来不了?”
“刚刚在翰林院我问了,他们兄妹明儿要去法源寺听大师传法,没空。”
姜明山略有些遗憾,“那改天吧,什么时候来,你提前打个招呼,我让柔娘多买几个好菜。”
姜云衢从姜明山房里出来,就见姜柔握着扫帚杵在门口。
“你干嘛呢?吓我一大跳!”姜云衢推开她,要往堂屋走。
“大哥!”姜柔唤住他。
“有事儿说事儿。”姜云衢头也不回。
“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姜柔道:“邹衡明天要去法源寺,那我也去。”
“人家去听大师传法,你去干嘛?”姜云衢回过头瞅着她。
“我也去听大师传法啊!”姜柔弯着眉眼,“谁规定法源寺只准他们兄妹去,不准我去的?我偏要去。”
这丫头哪里是去听传法,分明就是奔着邹衡去的,这要真在法源寺碰上了,还不定得闹出点儿什么事来。
姜云衢不放心,但他劝不了姜柔,最终只得叹了口气,“你要实在想去的话,那我陪你去。”
“也行。”刚好姜柔不熟悉去法源寺的路,大哥在,不仅能指路,还能保护她。
到了去法源寺进香这天,李敏薇一大早就被廖嬷嬷从被窝里拎出来,洗漱后坐到铜镜前开始梳妆。
因着是去给婆母进香,不能浓妆艳抹,脸上妆容画得很简单,褙子也是素锦料子的,没一点花哨的地方。
还没收拾好,外面就传来田氏的笑声,“公主好了没?”
李敏薇回头,见田氏牵着闺女傅瑜进来。
傅瑜今年五岁,生得乖乖巧巧,十分可爱。
进屋就冲着李敏薇甜甜地喊了一声,“小婶婶。”
李敏薇愣住,她才十二岁呢,都已经升辈分变成小婶婶了。
廖嬷嬷跟进来,站在一旁,随时监督着不能让李敏薇开口说话。
李敏薇也确实不敢出声,从妆奁盒里找了一朵漂亮的堆纱花递给小侄女。
小姑娘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傅瑜接过,小脸上绽开笑容,道了声谢。
廖嬷嬷的眼神像针尖一样,戳得人不舒服。
田氏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得被戳成筛子,随便打个招呼之后带着闺女转身出去,说在外面等。
李敏薇穿戴好,随着廖嬷嬷出来,田氏还带着女儿等在游廊上,那朵堆纱花,已经戴到了傅瑜的头上。
听说能出去,李敏薇心情很好,笑得眉眼弯弯。
傅瑜是头回见这个小婶婶,小婶婶刚才又送了她一朵漂亮的花,她想来牵小婶婶,都还没碰到,廖嬷嬷就冷着声音道:“少夫人,请管好您的女儿。”
这话说得不好听,田氏心头微恼,然而不等她开口,廖嬷嬷又接着道:“贵妃娘娘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公主,先前让少夫人母女进燕归堂,老身已经破了例,还望少夫人不要为难我这当下人的。”
田氏看了看廖嬷嬷,又看了眼不能说话的李敏薇,压下心头气焰,“你们慢慢来,我先去看看马车准备好没。”
话完,带着闺女加快脚步,很快出了垂花门。
傅瑜摸了摸脑袋上的堆纱花,问田氏,“娘,我刚才喊小婶婶,她为什么不理我?”
“你小婶婶嗓子坏了,不能说话。”田氏道。
“那我以后可以去找她玩儿吗?”傅瑜又问。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