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斐妩
秋梨抚了抚她的头发,温声道:“没关系,你要忘记之前,我便再教你一遍好么?”
宝婳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
她乖乖的模样,叫秋梨一下子便红了眼眶。
秋梨抱住她,声音有些哽咽,“宝婳,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我,你就不会去偷东西,不会失忆,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宝婳听她说着奇怪的话,十分茫然。
但有热乎乎的液体落在宝婳的身上,宝婳便抬起小手拍了拍秋梨的后背,似在安慰,“梨梨不哭,婳婳不疼。”
然而她越是这样说,肩上那些热乎乎的液体便落的越多,叫宝婳有些别扭地缩了缩肩膀。
晚上祝九风喝完了药,底下的人便照例进来同他汇报一些事情。
他将药碗递给下人,叹了口气,“宝婳这个傻孩子还是出事了啊……”
“唉,梅二与我向来是同路人,我认识宝婳多久,他才认识宝婳多久,与其信他,何不如信我?
她若是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就不会这样了。”
他看似喟叹,可黑眸里闪过的却仍然是一道晦暗的光。
是夜,隗陌对梅襄道:“二爷,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
梅襄并未答他。
隗陌咬牙,便蓦地跪在了梅襄面前。
“梅二,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的失误,今日秋梨骂我骂的一点都不错,我枉为隗氏一族……是我太过自负,我数年来从未受挫过,即便是你,我亦是有本事起死回生,之后我便愈发目中无人,连先人的方子都不放在眼中,更是犯了医者大忌……”
那些先人皆是历代名医,关于失忆之症有不少治愈之法记载在籍,这些珍贵的医典也只有隗陌收集的到。
然而隗陌却因久不见效,而自大的想要开辟自己的方法。
起初他固然是带着几分小心,可一剂药下去就叫宝婳见了效果,他便再无顾忌,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后果。
梅襄过了许久,却仍是没有任何其他的话,只是对他说道:“隗陌,你将她治好。”
隗陌脸色顿时煞白。
梅襄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所有的情绪仿佛都融进了漆黑的瞳仁之中,让他看上去分外的沉寂。
宝婳白天睡得很足,夜里秋梨却睡在她的外侧,哄着她睡去。
她不肯睡,秋梨便给她讲故事,一直讲到她自己困倦地沉入梦乡,宝婳却还睁着一双大眼睛。
过了会儿,宝婳似乎有些困意了。
她慢慢地阖上眼睛,却陡然又睁开。
她觉得……很是不安。
她看向旁边的秋梨,感觉十分害怕。
她好像不记得这个“人”了。
这个东西身上发出了轻微的动静。
宝婳凑过去,瞧见了秋梨胸口起伏的心跳。
她吓了一跳。
这个东西一跳一跳的,里面是有虫子吗?
宝婳最怕虫子了。
她轻手轻脚地,生怕将虫子吵醒,偷偷饶过了秋梨滑下了床榻。
可是四下的家具对于宝婳而言也都是很可怕的怪物。
她吓得冒冷汗,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不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呢?
宝婳退到一个柜子跟前,她似乎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气味。
她下意识地打开了柜门,瞧见了里面有一件衣服,那件衣服忽然让她平静。
第二日秋梨醒来便发觉宝婳竟不见了。
她吓得顿时面无血色,忙令下人去找。
隗陌与梅襄过来时,下人们还在四处搜寻。
直到一个下人惊喜叫道:“找着啦,在这里呢!”
几人过去,便瞧见那下人不知怎么突发奇想,打开了一扇柜门,宝婳就蜷在那柜子里,竟一下子被吵醒来。
她睁开眼,瞧见外面好多不认识的人,忽然紧张地抱紧了怀里的衣服。
秋梨一下就认出来,这件衣服竟是梅襄曾经穿过的衣服。
“婳婳……”
梅襄语气微涩,伸手要去碰她。
她却吓出了眼泪,以为他要同她抢衣服,忙将衣服死死地抱在怀里,求助地看向秋梨。
“梨梨……”
宝婳抽噎地抹着眼泪,却仍抱着那件衣服。
她只认得这件衣服,可衣服的主人就站在旁边,她却避如蛇蝎。
秋梨赶忙上前去,将她抱住。
“宝婳,你怎么睡在这里?”
宝婳摇头,“昨天忘了梨梨,婳婳好怕…”
“这是婳婳的心肝,婳婳喜欢。”
她噙着泪珠,贴着那件衣服说道。
隗陌看了梅襄一眼,梅襄的脸色竟阴沉如水。
他下一刻却转身离开了屋中。
秋梨将剩余的人也都遣散出屋。
她将宝婳牵出了柜子,宝婳才指了指她心口跳动的地方。
“这里有虫子,宝婳害怕。”
秋梨柔声道:“这是个好虫子,它不是坏东西,如果不跳,人就死了…”
宝婳似懂非懂,又轻声道:“方才那个哥哥,宝婳打了他……他生气了。”
宝婳记得自己打过人的手,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秋梨仍是耐心地教她,“下次不可以打人,若不小心打了别人要记得道歉。”
宝婳点头,她知道的。
但是宝婳还没有同他道歉呢。
宝婳抱着这个念头,想要找那个哥哥道歉。
过了晌午,祝九风来了祝府。
这回却是因为带了太后的口谕,竟也名正言顺。
祝东风不在府上,秋梨便少不得要去替交代管事一声,给屋里的人准备茶水。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宝婳便从她身边走开。
秋梨让婆子跟着宝婳,只要不跑到危险的地方,让她走动走动也无碍。
毕竟她不可能一辈子不让宝婳离开她身边。
宝婳怕婆子,婆子便闷不吭声地跟在她身后。
宝婳走在廊下,却有些找不着路。
她回头扫了婆子一眼,觉得她皱巴巴的脸和今天吃的橘子有些像,酸酸甜甜的,应该不坏。
“哥哥在哪里?”
宝婳问道。
婆子受宠若惊地给她指了指,“就在前面那个房间里,不过他们在说话,宝婳姑娘不能进去。”
她还以为宝婳说的是祝九风。
宝婳过去,走到门边,想到婆子说不能进去,便站在门口等。
屋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说些宝婳听不懂的话。
“太后说了,这件事情不需要梅二公子继续插手了……
我听说宝婳她如今生活不能自理,而隗陌这样的神医竟然也没有办法治了吗?毕竟他连梅二公子都能妙手回春,如今对着宝婳都得不出结论,看样子是真的难倒他了。
我知晓二公子一心为朝廷,绝不是为了所谓儿女情长才接近宝婳,即便对她是有那么几分喜欢,但从二公子从未放弃过让她恢复记忆这件事就能看出来,二公子也并没有放弃对利益的追求。
也许你我都是重利之人,二公子你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焉能接受一个屎尿都不能自理的傻子呢?
我还听说,二公子生□□洁,这样的事情必然也是煎熬折磨。
况且,我以为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得到多少就给多少,想来二公子应该与我也观点一致。”
他们都这样的自私,怎么舍得将喜欢这种珍贵的感情全都舍出去呢。
如今不就是极好的例子。
梅二他能极时止损就好。
祝九风觉得自己看人向来很准。
然而祝九风最后那一句话,竟确确实实是梅襄曾经对宝婳说过的话。
他对宝婳亦是如此说法,喜欢一个人,应当是得到多少,就给多少喜欢。
不要傻乎乎的一下子喜欢上了,那样的毫无保留,只会赔上自己。
“祝大人,这便是太后让你传的话么?”
宝婳听到这声音,忍不住垫了垫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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