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世清歌
他不希望这样一张脸,让别人看见。
当然他不可能让钟锦绣知道这一点,只是冲她挑了挑眉头,道:“朕想看戏。你惯会招惹是非,哪里有你哪里就热闹非凡,可是自从你出宫之后,处境不太妙,都没什么好戏上演,朕就给些助力。”
沈砚这话说得冠冕堂皇,钟锦绣微微眨了眨眼,她差点就信了。
毕竟狗皇帝的确性子恶劣,可是方才皇上失神的表情,可没有逃脱过她的眼睛,这分明是男人临时想的借口,若是他一开始就如此打算,又为何会走神呢?
显然是被她的提问打了个措手不及,才从脑子里扒拉出这么个勉强说得过去的借口。
钟锦绣捧着茶盏笑了笑,“那还请皇上多多提携了。若不是您及时赶到,民女恐怕也活不了几日。”
她这番话明显是真心实意的,语调轻柔,一下子竟是把沈砚给听醉了,好似沉迷在温柔乡里一般。
倒是不怪九五之尊没见过世面,主要是前几回见钟锦绣,两人多是针锋相对,哪怕因为身份悬殊,他总是占上风,可是一旦对话的时候,钟锦绣也是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可丝毫没有这样温柔的时候,所以乍遇上如此温柔小意的钟三姑娘,他瞬间就有些心神不宁了。
难怪人常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样的绕指柔,谁能抵挡得住。
他心里的火种似乎已经逐渐被点燃了,那小火苗兴奋的窜着。
马车里恢复了一片寂静,皇上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始终捧着茶盏慢条斯理的喝茶,仿佛在沉思什么,偶尔视线会移到她的脸上,又很快的挪开。
若不是钟锦绣心里生出些许的歪心思,恐怕还真的会被男人这副故作深沉的表情骗过去,只以为他在思考怎么对付自己。
可是如今她却有了旁的想法,并且想要验证的心思也越发坚定。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外面就是钟侯府的正门。
“三姑娘,钟侯府到了。”李怀德在外头轻声通传了一句。
“李总管稍待。”钟锦绣应了一声。
她边说边从衣袖里摸出一块玉佩来:“今日多亏皇上出手相救,此玉物归原主,也无需再另外给民女赏赐了。”
乳白色的玉佩躺在她的掌心上,一时竟说不清楚究竟哪个更加莹润。
沈砚下意识地伸手去拿,结果钟锦绣的手掌却早早的抽离,那块玉眼看要滑落下去,她猛地伸手去抓,没想到竟是直接抓住了男人的手。
两人的手掌相贴,中间隔着一块玉佩,明明只是一个无意间的动作,却瞬间将他心底的那把火点的更加旺盛了。
她的手又白又软,还非常的好握。
这是沈砚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甚至他都不想松手了。
被男人有力的手掌回握住时,钟锦绣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啊,她心底的那个猜测成真了。
握了两三秒之后,钟锦绣见他还没有松开的意思,不由得用手指在他的掌心挠了一下,瞬间她的手就恢复了自由。
沈砚拿回了玉佩,勉强回了神,冲她挑眉,却一句话没说。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人家勾-引他?可是他又没有证据,再说钟锦绣脸上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一个面皮薄的姑娘家都风平浪静的,若是他大惊小怪的,这也太不像话了。
他搓了搓指尖,低声道:“让李怀德送你进府”
“多谢皇上体恤,民女告退。”钟锦绣勾唇一笑,这个手还真没白握,效果简直立竿见影。
让李怀德进府,就等于皇上的意思,钟侯府的人不可能不重视,至于老夫人恐怕直接投鼠忌器,再多的歪心思也不敢用了。
得知李怀德进了侯府,直接惊动了整个侯府,就连不常露面的老侯爷都来了前厅,显然是害怕皇上有何旨意。
“老侯爷,老夫人,咱家只是奉命送三姑娘回府的。今日在王家可是受了惊吓,主子不放心。既然三姑娘平安到府上了,那咱家就回了。告辞。”
李怀德冲他们行了一礼,客客气气的道。
老夫人还让人塞荷包给他,这些大太监来府上,哪一回不是揣着厚厚的赏银走的,不过这回他却坚决不要。
老夫人原本还想硬塞,每回都拿的,这回若是不拿,谁知道后面会不会给钟侯府穿小鞋,最后还是钟锦绣拦住了,才算作罢。
待李总管走了,老夫人本来还想问几句钟锦绣,结果就听钟兰嚎啕大哭起来,原来她已经看到了裹着披风昏迷过去的陈黛了。
“锦绣,你随我来。”老侯爷把钟锦绣叫走了。
唯有钟洁绣留下来说明情况了,对于哭哭啼啼的姑姑以及虎视眈眈的祖母,她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头疼至极,这关恐怕不好过啊。
钟锦绣跟在老侯爷的身后,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之后,老侯爷才开口:“你想好了吗?”
或许这在旁人听来有些莫名其妙,没头没尾,但是钟锦绣却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上次祖孙俩的谈话里就已经提及了,她要成为皇上的女人,当时她极力否认了,可是今日皇上亲自乘马车送她回府,还让身边的大总管来府里走一趟,就是在给钟侯府的众人敲响警钟,让他们以后再想欺负钟锦绣的时候,得掂量着来。
第28章 . 028 情根深种 姝宁。
“嗯。”钟锦绣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直接承认了,最主要的是也没必要,老侯爷可是一片火眼金睛。
老侯爷站定, 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她, 转而轻叹了一口气道:“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莫回头,也不要后悔,好好走下去。”
“祖父, 我会的, 自己选的路不会后悔。”
钟锦绣斩钉截铁的道, 这是她自己选的,无人逼迫她,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她都能承受。
“成,你回吧。”老侯爷见她如此坚定, 点了点头,似乎放心了, 背着手走向静室。
看着老人家的背影,钟锦绣有些怔愣。
儿时记忆里的祖父,总是高大的,哪怕已经逐渐显现老态,却也是个老将军。
可如今再看过去的时候,背影已经佝偻了,完全是个瘦弱的小老头儿模样。
钟锦绣的情绪有些低落, 她往前厅走, 还没到门口,就已经听到里面传来哭天抢地的声音,钟兰声嘶力竭的哭声, 真是传得大老远,刺耳至极。
“姑娘,还进去吗?”绿竹不由得问了一句。
钟锦绣摇了摇头,“不了,辛苦二姐留在这里解释吧,我就不讨嫌了,万一姑母见到我更加生气,那真是多此一举了。”
主仆三人回了蘅梧院,把门关上,红梅才彻底长舒了一口气,绿竹则觉得腿软,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今天真的是劫难重重,先是绿竹不见了,后来发现钟锦绣被下药,逃跑的路上还撞见色胚于林,敲晕了红梅,这俩丫鬟完全不敢回忆,哪怕后来被人救醒,和姑娘汇合也不敢问,只是提心吊胆的强撑着,直到如今这屋里都是自己人,才敢彻底放松下来。
钟锦绣瞧见她们俩面无人色的模样,心里一软,轻声道:“地上凉,坐到椅子上去。今儿咱们也算是共患难了,没那么多规矩。”
红梅见自家姑娘是认真的,就找了椅子坐下来,倒是绿竹摆摆手,说自己腿软起不来,最后还是红梅扶着她坐下的。
“姑娘,今儿这事究竟怎么了?奴婢跟着半夏去挑衣服,结果被人用帕子捂住嘴,就直接晕了,后面什么事儿都不知道了。等再睁眼,就看到您了。”绿竹既好奇又后怕,她晕的最早,也是对所有事知之最少的一个,因此才稀里糊涂的。
但是等再清醒跟钟锦绣一起的时候,也知道事情紧迫,所以并不敢开口多问什么。
“红梅,你说。”
钟锦绣指了指,红梅就将她知情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才道:“奴婢也晕过去了,不过后来皇上在马车上送您回府,这是他插手救下的姑娘吗?”
红梅明显更加聪敏些,哪怕她在昏迷的时候没见到那些影卫,却也根据后面发生的事情猜出了大半。
钟锦绣点点头道:“是,如果不是他出手,陈黛如今的下场就得换成我了。”
两个丫鬟听完,皆是面色惨白,显然心有余悸。
“皇上当真是好手段,我一开始只以为陈黛要倒霉,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半夏在。半夏是王芳菲的贴身大丫鬟,却和于林苟且,而且还是三人一起,那王芳菲也脱不了干系。她身为王家嫡女,恐怕亲事要有波折了。”
钟锦绣冷笑了一声,如今回想起来,仍然觉得畅快淋漓。
虽然后续的事情不是她安排的,但是九五之尊把半夏也安排进去了,简直是神来之笔,直接拖王芳菲下水。
要知道像贵女身边的大丫鬟,那日后都是跟着一起出嫁去伺候的,主仆情谊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半夏跟于林滚到了一起,那王芳菲的名声绝对会受损。
而且完全抵赖不得,毕竟当日那么多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副被翻红浪的场景,简直能把人臊得不行。
果然被她料中了,王家宴客,结果男女各有一名宾客及王姑娘大丫鬟滚作一团,行不轨之事,这消息瞬间就传开了。
并且在三日后,王芳菲的亲事就被退了,毫无商量的余地。
寻常退亲,姑娘家都要被嘲笑,更何况是这种王芳菲本身就出了丑事,那更是让人同情不起来,王家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王家几乎乱成了一锅粥,王峥和王芳菲兄妹俩都病倒了,王芳菲是悔恨的没脸见人,而王峥当日则被气得直接吐了血。
当看到他一口喷出鲜红的血时,王夫人完全被吓得六神无主,要知道王峥是习武之人,身体一向强健,结果这样的他却能被气到吐血,足见这事儿对他是致命的打击。
当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向床帐,但是对于来探望他的人却不理不睬时,王夫人的心都要碎了,她此刻完全感受到了什么叫后悔。
***
龙乾宫内,氛围依然是一片肃静,只是今日的九五之尊却十分心神不宁。
龙案前虽然摆放着奏折,他却半晌没有翻动一下,显然是在出神。
沈砚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钟锦绣那张艳丽的脸,甚至忍不住蜷缩手指,指尖上始终都残留着她掌心的触感,柔嫩至极。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而钟锦绣则是不远处的甘泉水,让他蠢蠢欲动,按捺不住。
李怀德一直悄悄关注着他的动态,一见皇上这副神游太虚的状态,当下手心里就沁出了一层冷汗。
要知道皇上之前也如此发呆,效率低下,导致熬夜批阅奏折,结果皇上不仅不找自己原因,还把他拎过去痛骂了一顿,质问自己为何不提醒他。
李怀德真是有冤无处申,真是睡不着怪床歪,这怎么能怪到他头上来。
“咳咳。”他不想重蹈覆辙,只好硬着头皮轻咳了两声。
好在皇上的神志也被他唤醒了,总算是下笔批注了,注意力再次回到奏折上。
结果九五之尊低头只写了一个字,就把手中的朱笔扔到了桌上,直接冷了脸,殿内的气氛瞬间冷凝,周围的宫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也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他了。
“李怀德。”沈砚沉声喊了他的名字。
李怀德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这回不止手心,连后背都生了一层冷汗。
“奴才在。”
“朕在批阅奏折的时候,要保持绝对的安静,你这么一惊一乍的,惊扰了朕的心神,成何体统!”皇上冷声质问道,冰冷的眼神像是一把尖刀一样,在他的身上刮过。
李怀德瞬间寒毛直竖,直接跪倒在地:“奴才知错,还请皇上息怒。”
“罢了,念在你是初犯,这回就饶过你,没有下次。”沈砚边说边翻了翻批阅过的奏折,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挑出三本来扔给他:“处理掉。”
“是。”
李怀德双手捧着奏折退出了龙乾宫,站在宫门外被冷风一吹,他顿时打了个哆嗦,也从那种被帝王之怒笼罩的恐惧中清醒过来。
手中的三本奏折,重如千斤,他交代了几句自己的小徒弟,就抱着奏折去了偏殿。
这奏折显然是废掉了,都会统一被烧毁,这种大事儿自然是由他这个太监总管亲自负责的,皇上才放心。
火盆已经架了起来,在把奏折扔进去之前,他鬼使神差的犹豫了。
“你出去瞧瞧主殿有没有吩咐,皇上今儿心情不大好,都警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