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笑笙箫
“阿公!您别激动!”秦心如今才知道一些事情原委,还来不及消化,只能先护着阿公。
“阿公。”明黛拦住秦阿公,将他扶到座中。
秦阿公一句句重复:“让他们坐牢!坐牢……”
“他们太欺负人了!让县老爷重重判他们!”
“晁哥本来可以好好地……他们太欺负人……”
说到最后,竟泣不成声。
明黛眼帘轻垂,起身,对秦心和解桐的手下道:“看着阿公,别让他乱来。”
秦鼎通没想到这位叔父会出现,眼中带上一丝慌张。
入狱是因为二次转卖茶庄,但若秦晁能不再追究茶庄一事,他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是愿意私了的。他怕叔父会影响秦晁这个新妇的决定。
“江氏,就依你说的!是不是我们照做了,你就不再追究茶庄一事?”
明黛痛快承诺:“是。”
秦阿公猛然抬头看她,连连摇头。
不能……不值得……
骨灰早已消散,他们又能捧回来什么?
不过是叫他们吃点苦头,又能重新再来,不值得!
和晁哥吃过的苦,忍过的痛相比,这又算什么?
秦鼎通很谨慎:“你怎么证明?若你空口白牙耍弄我们呢?”
明黛:“伯父忘了我方才的提醒?你可以不信,我们也别谈了。”
秦鼎通又被噎住。
是,他们今日,没有任何谈判的筹码。
只能搏一个机会。
“好……我答应你。”
魏氏和一双儿女多年来养尊处优,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他们焦急不已,想劝秦鼎通不要被骗,这女子来意不善,怎会轻易私了!
秦鼎通怒吼道:“捧!她已许诺,断不能反悔!只要还有机会,就不能认输!”
“都给我捧!”
明黛给解桐的人使了个眼神,“一人跟一个,镣铐就别解了,防着他们耍诈。”
“哦对,一定要走遍这望江山。”
她笑笑:“今日辛苦几位兄弟,稍后必有重酬。”
解桐早已吩咐他们不可怠慢,他们哪敢要明黛重酬,纷纷跟了上去,请她只管放心。
秦阿公声音沙哑,拐杖一下一下往地上杵:“就该让他们去坐牢……”
明黛听着,并未作答,秦心也只能继续安抚阿公。
不多时,秦镇宁先回来了,手中捧着距离山脚最近处的泥土,伸手就要往棺材里撒。
“慢着。”明黛叫住他,“捧一次,磕个头,再轻轻撒进去。”
秦镇宁:“你别欺人太甚。”
明黛百试不爽:“我说了,随时可以不谈。”
秦镇宁咬牙,跪在棺材前磕头,然后将手中泥沙撒进去。
之后是秦明玉,再是魏氏,最后是秦鼎通。
他几乎将手中泥沙捏到血肉里,仿佛这样才能蓄力,让双膝弯下。
而他跪下那一瞬间,暗中的身影又是一晃,脚下走出几步。
棺材只容一人,但要以满山泥沙填满,却不是一时半刻。
时辰慢慢过去,四人上山下山,还要磕头,早已累的没了力气。
最先倒下去的是秦明玉,她小家碧玉的姿态全失,崩溃大哭:“疯子!都是疯子!”
那山好黑,仿佛有眼睛在瞄她。
她想起了小时候,范姨娘被赶出家门前的事
二伯夜里去了范姨娘的房间,想要欺负范姨娘,秦晁冲上去就把二伯的耳朵咬烂了。
那天夜里,二伯血淋淋的侧脸,她一直记着。
“都是疯子!”秦明玉抱着手臂缩成一团,解桐的人想催她,明黛伸手阻止。
不必。
秦明玉的崩溃,像是壁垒上豁开的口子,令冷风灌进来,摧残躲在里面的每一个人。
魏氏也受不住了。
不断上山下山,每次只能一捧,还要跪下磕头。
山高且冷,她的腿不知是冻得还是累的,已经麻了。
手上冒出鲜血,混入泥沙,钻心的疼。
“我走不动了……我不行了……”
“母亲,大妹……”秦镇宁死忍着泪,整个人因这番折腾,变得狼狈不堪,像一头困兽。
他瞪着明黛:“让我母亲和妹妹休息,我来补她们的份。”
明黛给自己和阿公倒酒暖身,低头呷酒。
“患难见真情,真是感人。秦公子随意。”
秦镇宁深吸一口气,抖着腿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山里走。
“娘子!”解桐的人跑过来:“秦鼎通下山时不慎踩空,摔了一跤。”
秦镇宁瞧见被抬出来的秦鼎通,冲过去扑通跪下:“父亲!”
秦鼎通这一跤颇有些严重,腿似乎不能动了。
他大口喘着粗气,额上全是汗珠,还不忘叮嘱明黛:“你不能食言……”
明黛抬头看了看天,从子时耗到现在,天都快亮了。
她探头看向棺内,才填一半。
不过,以他们的情况来说,也难继续。
明黛笑一下:“都是一家人,凡事不能做绝,此事,当你们完成了。我的许诺算数。”
秦阿公眼神不甘的望向明黛,却不知说什么好。
秦家四口听到她这样说,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隐隐间,又透着狠戾。
且等着!只要他们还能翻身,必要秦晁和这小。娼。不得好死!
明黛拿出茶庄买卖文书,放到矮几上。
“这件事,就算了了。现在,我们该来谈另外一桩了。”
……
随着明黛的话出口,刚刚松一口气的秦鼎通再次紧绷起来。
果然!
秦晁和这个娼。妇,果然不会叫他们好!
她还留着什么招数!?
明黛又从袖中拿出另一封文书展开,文书末尾,有画押印记。
“大伯,我还是那句话,开诚布公,就不要遮掩隐瞒。”
她看着秦鼎通,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多年前,侄媳的公爹,也是大伯的三弟,于外出时忽然暴毙。”
她才起了个头,秦鼎通神情剧变,破口大吼:“你胡言乱语!这是污蔑!”
明黛挑眉:“尚未说到正题,大伯激动什么?”
秦鼎通这才察觉自己激动过头,当即没了刚才的凶狠。
一旁,魏氏的手都开始抖。
完了……完了……
秦晁这个狗东西,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就等着今日落井下石。
他早就怀疑了,这个新妇这么厉害,那秦晁一定还有准备……
完了……
明黛看着面前的秦家人,忽然失了和他们继续玩游戏的耐性。
她将手中供词转过来,对着他们。
“日前,秦家家败,二房伯母见势不对,带着长女逃离秦家。”
“因她们狠心盗走了伯父好不容易筹来的钱,伯父一时大怒,不顾亲人关系,竟将她们送进大狱。”
“侄媳刚刚入门,也一心想拜会二伯母,遂前去探望。”
“没想,二伯母对大伯的绝情之举万般痛恨,竟抖出了大伯于多年前设计杀害手足,谋夺家产的事。”
秦鼎通飞快摇头,已不是大吼,而是喃喃辩解:“不……不是!不可能!她胡说八道!”
明黛笑一下:“二伯父为人质朴踏实,只求一个栖身之所,所以从未参与家产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