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知薇
后来外出的小泽王回到褚家军营后,竟单枪匹马地闯进了叛军的大营,将叛臣的首级直接给削了。
之后又带领着一支三千多褚家军精锐又将牟黎,车迟,孟番三城重新夺了回来。据说当时牟黎,车迟,孟番三城合计的敌军有五六万,却被小泽王带领了三千人就打的屁滚尿流,弃城而逃。
不仅如此,小泽王夺回原本的三城后,竟然又一鼓作气,带领着余下的褚家军把理国的荔城和支拨给打了下来,自从那以后,荔城和支拨二城便归入了大魏的版图之下。
也正是因此一战,小泽王便得了一个‘白蛟战神’的名号。
蛟得水便能兴云作雾,呼风唤雨,小泽王自幼生活在云梦大泽,最喜潜水,又喜白衣,一入水便如白蛟一般,所以就有了‘白蛟战神’的美名。
宋茹甄看了一眼褚晏,心想,难道褚晏来茶坊听书,是因为心里思念自己的兄长?
想想也是,不说远的,好像自从褚晏进入公主府以后,她就从未见过褚晏的兄长来华京里看望他,褚晏这是……想念家人了吧。
一阵起哄后,那说书的老先生立即笑笑道:“那好,那好,今天不讲小泽王,那我们就讲讲北边束勒刚发生的一件大事。”
束勒?
宋茹甄心口突突一跳,忽然想起前几个月听阿时提及,说束勒曾有大动作,大量陈兵于北境一事,难道是出什么变故了?
她立即提神,侧耳倾听。
“什么大事?”底下有人见说书先生又卖起关子,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老先生吊足胃口后,神神秘秘地道:“束勒大汗暴毙了。”
立有人惊呼:“什么?束勒大汗暴毙了?怎么暴毙的?”
“怎么暴毙的……那就无人知晓了,只知那束勒大汗前一日还好端端的在猎场上打猎,当天晚上就突然死了。因为这个大汗是壮年暴毙,临死前并没有指定继承人,大汗的三个儿子为了王座就开始互相残杀,竟然全死在了自己人手里,最后,就剩下一个年纪十岁的小儿子,据说这个小儿子还是个病秧子。”
“那最后怎么样了?”
“束勒王庭自然不能一日无主啊,所以束勒大臣们只好拥了小皇子继承汗位。”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大多都在感叹的,抢得头破血流的最后竟是白骨一堆,反而那个不争不抢的最后登上了至尊之位,真是印证了那句古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但老夫今日要说的却不只是这束勒新汗王的事情,而是要说跟我们大魏公主有关的事情。”
大魏公主!
宋茹甄瞳仁猛地一缩,陡然反应过来什么,她忙向褚晏的方向看去,只见褚晏听见说书先生的话后,端着茶杯的动作果然定住了。
底下已经开始有人议论道:
“听说我们大魏的二公主嫁到束勒和亲去了,嫁的正是这束勒大汗。”
“我也想起来了,如今这束勒大汗死了,那二公主岂不是要在束勒守寡?”
“谁说不是啊,真是可怜,好歹也是我们大魏的公主,为了大魏免战事,才去和的亲,如今年纪轻轻便要守寡,哎……”
老先生捋须摇头笑道:“错了错了,二公主嫁给老汗王是没错,但老汗王死了,二公主却不会守寡。”
众人奇道:“这是为何?”
老先生道:“因为束勒王庭有个习俗,子承父业,也就是新汗王不仅要继承父亲的江山,还要接手父亲所有的女人,当然,生育自己的母亲除外。”
“啊,束勒竟然还能这样,简直……伤风败俗至极。”
“大家有所不知,束勒苦寒,靠掠夺为生,在束勒人眼里,女人就同他们掠夺的物品一样,都属于财产,新汗王即位,理所应当接手父亲的女人。”
难道,宋妍霜又要嫁给那个才十岁的小汗王?
看来,褚晏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还骗她说是在京兆府上值不能回家,却跑来这里听书,皆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束勒大汗暴毙了……
他是在担心宋妍霜的处境,心里怨怪阿时当初将宋妍霜送去束勒和亲,这才对自己避而不见的吧。
宋茹甄忽然站了起来。
齐明箫站起来问:“公主,怎么了?”
“走吧。”
临走前,宋茹甄深深看了一眼斜对面的那抹侧影。
月,渐入中天。
瑶光殿里,灯火未歇。静谧的庭院里,几声蝉鸣与蛙声在低吟浅唱。
褚晏站在院子里,静静地望了瑶光殿的晕黄窗棂半晌,他像是终于鼓足勇气一般,拾起脚步走了进去。
一推门,便见宋茹甄正襟危坐在堂屋的绣墩上,依着圆桌品着茶,见他回来,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了下:“回来了。”她放下茶瓯,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冲他道,“过来坐。”
褚晏抿唇走了过去,撩衣坐下,目光落在桌面上放着的一叠纸上,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宋茹甄倒了一杯新茶,缓缓地推到褚晏跟前。
褚晏垂眸看着面前的斗彩翠竹茶瓯,浅绿色的茶汤在白釉茶瓯里荡出层层涟漪。
“之前你说过,”宋茹甄端起茶瓯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说,“要替我做三件事,可还记得?”
褚晏抬眼看她,颔首:“记得。”
“那么现在替我做第二件。”宋茹甄伸手,从桌面上放着的一叠纸上,抽走了最上面的一张,很快露出一张写满字的白宣,排首赫然写着三个字:和离书。
褚晏瞳仁陡然一缩,握住茶瓯的手缓缓收紧。
宋茹甄将底下的另一张同样写着和离书的白宣,并列平铺在他面前,道:“在这两份和离书上签上你的名字。”顺便将笔墨砚台一起推向他。
褚晏向来古井无波的凤目里闪过一丝慌乱,他以为宋茹甄是因为他这段日子避而不见,所以生气了。
“我这段时间之所以不回来,是因为……”褚晏急着想解释,可一时又顿住,暗自握了握拳。
可有些话他始终无法说出口,就仿佛要把他羞耻的内心,一点一点地剖出来给对方看一般,好叫他无地自容。
他抿唇,陷入了挣扎。
“你因为什么,”宋茹甄定定地望着他,笑了一下,“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褚晏猛地抬头盯着她。
宋茹甄淡淡道:“褚晏,如今要你在这和离书上签字,是因为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阿时不再想动你,你没有危险了。而我也已经成功入朝为官,以后再也用不着你了,我们之间的盟友关系,因此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褚晏:“……”
宋茹甄盯着他,缓缓道:“所以,你可以走了。”
褚晏垂下眼睫,抿着薄唇,死死地盯着宣纸上的字,就是一动不动。
宋茹甄叹了一口气道:“签了吧,就当是为彼此保留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你也知道,你我身份有别,即使你不签,我也可以休书一封……”
褚晏忽然抬手拿起笔。
宋茹甄闭口不说话了,她的目光紧随着褚晏的笔一直悬着在半空中良久,久到她心里升腾起一股很微妙很复杂的感觉,一面希望他尽快签下,一面又盼着他千万别落笔。
宋茹甄没有继续催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褚晏终于落下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端端正正地把笔放好。
而后,抬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宋茹甄不敢直视他此刻的注视,故意转过脸去,看着窗外道:“马车和细软……我已为你准备好,不送。”
褚晏没吭声。
过了许久,宋茹甄终于听见绣墩挪开的声音,她想扭头再看他一眼,可最终还是生生地忍住了,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了门外。
宋茹甄回过头,看着桌面上的两封和离书,褚晏竟然没有带走。
门外的蝉声在寂静的夜里,嚷嚷地让人心烦,宋茹甄一口一口地抿着手里的茶。
皓月偷偷地躲在了云层之后,外面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蕙兰抱着阿雪进了屋。
宋茹甄问:“走了吗?”
蕙兰道:“走了,但是驸马没有带走阿雪。”
他要去北方救他的心上人,自然不方便带着一个小畜生上路。
“给我吧。”宋茹甄接过阿雪,抚摸着它柔然的后背,低头冲阿雪道,“阿雪,以后你就陪着我吧。”
“马车里放了去北方要用的御寒之物没有?”
“都准备了。”蕙兰道,“但是驸马没要马车,他是骑马走的。”
宋茹甄手上的动作一顿,她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哂笑:“他倒是走的干净……”她叹道,“也罢,干干净净更好,省得纠缠不清。”
蕙兰于心不忍道:“公主,你明明是在意驸马的,可您为何要逼他离开啊?”
宋茹甄抬头,看着无边无际的黑夜,淡淡道:“我想要的东西很纯粹,他给不了,既然给不了,那不如成全他,也算好事一桩。”
“可……”
“不必说了。”她怕蕙兰再说下去,好不容易坚定的心会忍不住动摇。
放褚晏走,不仅仅是在放过他,也是在放过她自己。
心里住着别人的褚晏,她不要,趁着还能抽身之际,当断则断。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儿砸,你这一走,追妻火葬场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啊。
褚晏:我若不走,后面怎么打脸,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作者(心虚中):不破不立嘛,你不走一下,怎么知道自己有多在乎甄美人?
【开窍倒计时——3】
【今天这两章更我只想抱狗头,生怕被褚晏的亲妈们暴揍啊,不过我可以摸着良心告诉亲妈们,不虐,真的不虐,我这是高糖配方,先抑后扬的糖。】【——下章揭示文案,很重要,千万不要跳】
第43章 茫然(七)【一更】
大雨如注,淅淅沥沥地从亭子的青瓦槽中滚滚而下,最后流进了一望无际的碧泽湖里,荡起无数圈涟漪。湖里的残荷被大雨打地抬不起头来,垂头丧气地在风雨中摇摆,远处的湖面压着一层白蒙蒙的雾气。
亭子里,并肩而立着两名男子。
一名白衣束发,英俊又不失儒雅。
另一名青衣披发,面似琉璃,清冷高洁,但脸白唇淡,似带着明显的病态之色。
“阿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褚穆勋扭头看着褚晏。
褚晏望着分不清天际与湖水的交界处,十分平静地道:“我说,我要造反。”
褚穆勋剑眉紧蹙了起来,半晌后,他抬手搭在褚晏的肩膀上:“……你,可想好了?”
褚晏偏头看他,枯井般的眸底里是无尽地绝望:“大哥,我再也不想独自一人在地狱里仰望她,我要亲手斩掉她所有的羽翼,然后拉着她……共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