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合之宴
几个人偷偷笑起来,小夫妻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想念对方呢,偏偏不肯好好表达,总是用这种别别扭扭的方式。
但愿主公早些回来。
她们连忙握着扇子,纷纷给赵羲姮摇扇,一边开解她心中烦忧,“夫人,这样凉快些了没?”
“凉快是凉快些了,你们若是累了,就歇歇。”赵羲姮语气不由得放缓,她也知道她最近脾气不好,难为她们一直迁就自己,“等回头教人给你们涨月例。”
夜里的时候,一睁眼四周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赵羲姮是被饿起来的。
想吃饭,想吃云吞鲜虾面,里面撒一些葱花和芫荽,热气腾腾的,面条一根一根又细又韧,骨汤浓白醇厚,云吞里塞着大只的新鲜虾仁,提鲜的韭菜猪肉鸡蛋,煮的时候沁入了汤汁,咬一口滚烫的汁水裹挟着鲜嫩的虾肉爆炸在口腔中。
想吃刚烙好的海苔米饼,外皮金灿灿的,用筷子一刮,能听见刺啦刺啦的声音,外酥里嫩,也可以掰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泡进云吞面的汤里,然后呼噜呼噜吃掉。
越想越饿,越想越馋,但是转念思及自己胖了,不能再吃,饿和委屈这两种情绪在黑夜里酝酿到了极致,一瞬间爆发开,她咬着被角呜呜咽咽哭起来。
因为月份太大,她只能侧身躺着,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一点一点沾湿了被褥。
她越哭,声音越大,想要翻身,却陡然发现自己背后多了点儿什么,滚烫滚烫的。
吓得一瞬间安静了。
“哭什么?哪儿不舒服?”
虽然来人嗓子哑的不成样,但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动作,还有熟悉的味道里带着淡淡铁锈味……
卫澧头痛欲裂,撑着身子坐起来,眉头几乎打结,想用手背给她擦眼泪,但思及自己的手粗糙干裂,最后拽着袖子,往她脸上一抹。
赵羲姮怔住了,躺在床上,连哭都忘了。
“哪儿不舒服?”卫澧慌忙下去点灯,又问了一遍,没敢碰她的肚子,她现在这个样子,他真要被吓死了。
赵羲姮带着这么大一个肚子在哭,她怎么了?他该怎么办才好?卫澧脑袋几乎是嗡的一下子。
他有些后悔,北高句丽什么要紧的东西?这几个月,她不知道怎么受苦的,赵羲姮一向娇气的要死……
卫澧手都在发颤,烛火一摇一摇的。
他要跑出去叫人,赵羲姮抓住他的手,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我饿了……”
烛光下两个人对视,卫澧脸颊瘦削的快没人样了,原本殷红的唇变得苍白,翻出一道道死皮血痂,眼睛还是又黑又亮。
赵羲姮丰腴了不少,也漂亮了不少,她眼睫上沾着泪,鼻尖红红的,粉白的皮肤吹弹可破。
卫澧忽然不敢看她,匆匆端着灯出去,脚步在门口处一顿,又低着头,折回来,将灯放在屋里,然后只身出去。
又走到门口了,忽然再折回来,问,“吃什么?”
“鲜虾云吞面,海苔米饼……”赵羲姮抽抽噎噎道。
他这次真出去了,外头传来一阵细弱的交谈声,接着是脚步声,院子西侧小厨房的门被咯吱一声打开。
卫澧站在外头,看着天边的一挂月亮,分明不太冷,他却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忽然不敢进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匆匆的,胡茬还未刮干净,腮上和眼窝都凹下去了,眼下肯定青黑的,像只鬼一样。
赵羲姮又变得漂亮了,他却变丑了……
卫澧忍不住搓了搓手,然后蹲在廊下,难得有种近乡情怯的忧愁腼腆。
嬷嬷们做事很麻利,不多一会儿,就将热腾腾的云吞面和米饼端来了。
卫澧让开门口,道,“送去给她吧。”
“主公不送吗?”嬷嬷问。
卫澧眼神游移,嬷嬷继而补充道,“夫人很想您的……”
他忽然站起来,将托盘接过,转身进去了。
赵羲姮想他……
赵羲姮想他。
赵羲姮想他!
卫澧扶着她坐起来,靠着软枕,搬了个小炕桌来给她,然后将筷子塞进她手里,“吃。”
赵羲姮把筷子一摔,抿唇,眼眶红了一圈儿,“你刚才什么意思?”
卫澧懵懂看她。
“你是不是见我丑了,不想见我所以躲出去?”她越说眼泪就跟珠子似的往下掉,“我怀的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还嫌……唔……”
话还没说完,卫澧就倾身,将她的唇封住了,如撕咬一般,留下一个绵长血腥的吻,他唇上的干裂蹭得赵羲姮嘴疼,眼神更像是饿狼一般,恨不得将她吞下去。
卫澧七日前将伯力攻下,实在等不及了,当场就策马甩下人往回赶,不说庆功宴,就连身上的伤口都没来得及包扎。
他不爱饰重铠,嫌动作不方便。
战场上刀剑无眼,或多或少都落了伤,加上旁人的鲜血,经过风一吹,衣裳变得硬邦邦黑红的,散发着并不好闻的腥臭味儿。
卫澧一路上换了四匹马,没日没夜跑了七天,其中只有三天夜里是在沿路驿站里换马小憩,剩余时间全都在路上了。
他只要一想到赵羲姮还在家中等着他,他就半点儿都不觉得累,反倒涌起无限的精力。
停在府前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月挂中天,门房昏昏欲睡,巡逻的将士一见他,眼睛都亮了,甚至怀疑是不是看错了人。
待确定之后,几乎要张嘴喊出来。
卫澧利落翻身下马,眼前有一瞬漆黑,但并不碍事,将马缰扔给他们,嗓子哑的几乎听不出原声,“闭嘴,拴马。”
悄悄进了卧房,赵羲姮熟睡着,从被褥里露出一个脑袋,就那样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卫澧知道自己身上沾着的血迹多难闻,却在卧房和浴室之间迈不开腿。
第104章 来睡回笼觉了
卫澧站的腿都麻了,视线却一点儿没舍得从赵羲姮身上挪开,好在理智尚存,闭眼咬牙冲进了温泉,不到一刻钟就跑出来了。
他那么想她,忍着疼,跑了好几天跑回来的,她竟然说他是嫌她丑所以躲出去的?
“赵羲姮,你有没有心?”卫澧掐着她脸颊上的嫩肉,咬牙切齿的阴阳怪气道,“我嫌弃你所以大半夜跑回来,我可真嫌弃你,嫌弃死你了,你也这么嫌弃嫌弃我呗。”
“疼。”
“疼死你拉倒。”他气道,手却撒开了。
卫澧想她想的快要疯了,别说赵羲姮现在说话戳他肺管子,就是扇他两巴掌,他也得抱着人啃几口稀罕稀罕,反正皮糙肉厚也不觉疼。
赵羲姮揉揉眼睛,显得眼眶更红了几分,皮细肉嫩的,脸颊上带着卫澧刚才掐出的红印,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更柔弱温婉了几分,“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伯力安顿好了?”
卫澧的语气也不自觉放软了些许,抬手揉了揉她脸颊泛红的皮肤,“反正有宋将军他们呢。”
他手上的皮肤太粗糙,赵羲姮那块皮肤反倒越揉越红,她甚至被揉的呲牙咧嘴,卫澧讪讪收了手,把碗往她面前推推,“不是饿了吗?先吃饭。”
哦,这是害羞了,转移话题了,想她就直说嘛,她又不会笑话他。
赵羲姮心存善念,没有拆穿他。
她捏着筷子的手指圆滚滚的许多,不是胖的,是孕后期手脚水肿。
见卫澧将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赵羲姮脸一红,将手指往袖子里缩了缩,忍不住凶道,“看什么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还说不嫌弃她胖,眼睛里的震惊都快掉下来了。
她实在饿极了,现在没功夫跟卫澧计较这些,低头去捞面。
隆起的肚子怼着小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弯下腰的时候,胃也不大舒服,只能缓缓的。
但是要将碗端起来的话,是方便些,但她又嫌烫,只能这样慢慢吃,半晌才吃了口面,一只云吞,赵羲姮抬头看看他,“你要是困的话,就先去睡吧。”
等她吃完估计要很久了。
肚子变大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她动作的不方便也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不是一下子让生活变得不方便,因此赵羲姮没察觉自己变化多大,她身边的人日日面对着她,自然也觉不出来。
卫澧却是三四个月都不曾与她在一起,他知道怀孕的人肚子会变得很大,但是却不知道会对生活影响的这么大,连吃口饭都不方便。
“你干嘛!”他去拿她面前的碗,赵羲姮立马皱起眉头来,嫌她吃得慢也不能不让她吃啊!她连半碗都没吃完。
卫澧低着头,没应她,拿勺子在汤里搅了搅,吹了吹,赵羲姮正要骂人,他忽然将撩起眸子,只见眼眶也是红的,跟她方才哭过后没有什么区别,“吃。”
他捞了只云吞,吹凉,然后递到她嘴边儿,没说什么煽情的话。
赵羲姮狐疑地接过来,明明刚才两个人还在拌嘴,卫澧怎么忽然温情脉脉起来了?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她还略有点儿羞涩,方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这话一出,卫澧原本红着的眼眶霎时里头泛起了点儿晶莹,他斥道,“这就叫好了?赵羲姮你也太没见识了吧。”
什么对她好?喂口饭就叫对她好了?她愿意给自己生孩子都没说啥呢,没出息!
“诶,好好说这话呢,你怎么又哭了?”赵羲姮惊奇,卫澧很少哭,他好端端哭什么,自己也没说什么话刺激他呀?
她抬手,用手指给他擦了擦眼泪,像是调笑似的说了句,“小哭包吗你?到时候孩子会跟你学坏的。”
卫澧将她的手拍开,“我哪儿哭了,吃你的饭!”
他撕了块儿米饼,来堵她的嘴。
“想喝汤。”赵羲姮清清嗓子支使他,他这次没犟嘴,乖乖试了汤温度,喂给她。
她在低头乖乖吃饭,卫澧忽然凑过去,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太可爱了!她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眼睛又大又水灵,睫毛长长的,像是小扇子一样。
然后把目光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如果是个女儿的话,一定要和赵羲姮长得一样。
赵羲姮瞪大眼睛,连咀嚼的动作都忘了,他这是干什么?
卫澧眼睛里放出一种猫见了耗子似的光,他又凑上去亲了赵羲姮一口,好像上瘾似的,趁着她不注意,用鼻尖亲昵蹭蹭她的脸颊。
他好想将赵羲姮一口吃掉,这样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赵羲姮吓得双下巴都要出来了,卫澧方才对她的一系列动作,不是她常撸狗蛋儿时候做的吗?
下一步就该啃她的头了。
越想越恐怖,在啃她头之前,赵羲姮提前制止了他的行为,一爪子打在他脑袋上,“你干什么?深更半夜发什么病?”
一顿饭吃完再漱口,已经是后半夜了,卫澧原本撑着精神,打算等她睡着了再睡,但这些日子疲于奔波,实在没撑住,最后先于她睡着了。
他半张脸埋在被褥里,眉头紧皱,下巴尖削锋利,充满着侵略性。
赵羲姮虚空用手指描摹他鼻梁的弧度,发现不仅自己长开了,卫澧与之前相比,变化也很大。小家伙似乎也没睡,像是有感应到父亲回来了似的,轻轻一踢,赵羲姮摸摸他,表示安慰。
她和卫澧,一定会努力做一对好父母的,不吵架,不打架,尽量表现的恩爱一些,为孩子营造积极和谐的家庭氛围,让他童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