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扶光
乌愈看着这一幕, 心脏砰砰砰地跳,她赶紧几步上前,叫了声:“姑娘。”
戚婵侧过眸,看见乌愈眼底的心惊胆颤,她轻轻地笑了下,“放心,我不出去。”
乌愈闻言只松了半口气。
戚婵见状,转身慢悠悠地回了房,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扭过身道:“乌愈,给我找些针线来。”
“针线?”
乌愈寻了针线和戚婵要的布料来,见戚婵是要刺绣,乌愈的心才放下。戚婵的绣工一般,绣了半日,发现乌愈的针线比她要好后,便向她请教,用了五日的时间,戚婵绣好了个雪青色团鹊纹的香囊。她绣工虽然寻常,几日也无法练成刺绣高手,但是她配色明艳,倒也算的上一个雅致的荷包。
荷包绣好后,她将它放在枕下,李玄瑾来的时候依旧是半夜,戚婵刚睡着便发现有人来了,这次戚婵的动作要快一些,他刚准备退出去她就拉住了他的手。
李玄瑾皱眉。
戚婵左手在枕头下摸了摸,摸出这几日她绣的那个香囊,“这个给你。”
李玄瑾看着那个荷包,荷包上的绣工并不精致。
“你自己做的?”他盯着她,终于说了一句话。
戚婵坐起身,点了下头。但是这个头刚点完李玄瑾的神色就变了下,“你以前从没有给我亲手绣过任何东西。”
戚婵一怔,她的确没给李玄瑾做过亲手缝制的东西,但主要是因为她的绣艺平常,她也不喜欢绣东西,反正绣娘做的东西比她好多了,既然如此,她何必在做这些东西。
戚婵把她心里的想法解释了下。
李玄瑾的神色没变好。
戚婵道叹了口气,“以前是我做的不够好。”
李玄瑾冷笑一声,旋即翻身下床,也没拿那个荷包,戚婵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许久之后,将荷包放在枕头下,这才躺下睡觉。
接下来的十来日,两人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
这日又到了夜间,戚婵梳洗后一直没睡觉,一直坐在房间里的软榻上,研究她按照棋书上残局摆出来的一局棋,不过残局之所以称之为残局,就在于它的难以破解。戚婵研究了快一个时辰,依旧没有丝毫头绪。
想着,外头似乎有脚步声响了起来,戚婵扭过头。
李玄瑾抬脚入内,一穿过隔扇门就瞧见坐在榻上的戚婵,他脚步顿了下,然后步伐正常的走到床头,掀开床幔,脱鞋就寝。
戚婵见状,缓缓走到床边去。
一个多时辰后,李玄瑾再度起身离开,戚婵的声音从床帐里传出:“冬日来了,皇祖母的身体怎么样了。”
李玄瑾穿好鞋,“和你无关。”
话落,他直起身,准备离开,这个时候戚婵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那天晚上你能来陪陪我吗?”
她看着他的背影道,“我不想一个人过年。”
她的声音里有落寞和期待,李玄瑾整理腰带的手微微慢了一瞬,但很快他扣好玉带,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的确马上就要过年了,现在已经是二十五,还有五天,年初要封印,这几日便比较忙碌,忙碌到李玄瑾没再去冷宫一次。而三十这夜,整个京城都张灯结彩,皇宫更不必说,红灯红锦已经挂满了树梢,年夜那日先是要和宗室以及百官同贺的,等宫宴结束,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子时了。
李玄瑾后宫空无一人,慈安宫有太皇太后,但还有一众太妃,而他在众位太妃很是谨慎,李玄瑾略坐了一会儿,便向太皇太后告辞。
太皇太后闻言,有心想说几句话,但满室的太妃,她只好道:“那陛下先回去吧。”
李玄瑾回了宣清宫,今日过年,宣清宫的太监们也面带喜色,站在廊下一起说话闲聊,不过见陛下归来,立刻打起了精神。李玄瑾挥了挥手,也没叫他们伺候,自己进了浴房沐浴更衣,出来后也没到子时,便随意拿了本书来看,直到听到子时的钟声在殿外响起。他放下书上床。
他闭上眼睛,大概过了有两刻钟,他忽地睁开眼,坐起身,但不过几息之后,他又重新躺回床上,合上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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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戚婵合上窗,转过身来,便看见神色严肃地盯着她的乌愈,戚婵轻轻地笑了一下,“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奴婢告退。” 乌愈看了她好半晌,才说了这一句话。
乌愈退了出去,不过戚婵房间里的灯一直没灭,第二日早上她敲门,戚婵说进来,乌愈进门,就见戚婵还是昨夜她离开时的那身襦裙,发髻也没拆,乌愈顿了下。
午后,她去宣清宫禀告戚婵这两日行为,每隔两三日,她就会来禀告一次。
“昨夜姑娘一夜没睡,今儿心情也不怎么好。”乌愈道,“今日早膳也没什么胃口。”
李玄瑾看了她眼,漫不关心地道:“朕知道了。”
乌愈说完,便回了冷宫,李玄瑾继续盯着眼前的舆图,研究半晌之后,他寒着脸拿出地方志对比。
他再去冷宫是两日后,去的时间都过了子时了,戚婵已经熟睡,不过发现他的动作后就立刻睁开了眼,两人目光相对,戚婵安静良久走,主动伸手摸了下他的眉眼,眉心轻拧道:“怎么过个年,你又瘦了一点?”
她的指腹有些微凉,李玄瑾皱着眉按住她的手腕压在床头,这个过程中他继续不说话,只做事,然后照旧是一个时辰后离开,而接下来几次他来冷宫,虽然戚婵都会主动找话说,但哪怕这一个月都在最亲密的事,他依旧和开始一模一样,情绪没有软化半分。
这日依旧是他掀开床幔准备离开,戚婵在他的背后道:“后日是元节了,我们出宫去看灯会好不好?”
李玄瑾身形凝了下,他扭过头来看着戚婵。
戚婵眼里有期待,但见李玄瑾只是冷冰冰地凝着她,她低下头,失落地道:“罢了,你没时间便算了。”
李玄瑾唇瓣微不可察地动了下,但还是转身离开了。
戚婵见他走了,靠在床头,眼睫轻动,心里闪过好几个主意,最后她叹了口气,算了吧,如今他心里的怒气还没消,反正两人的时间还多,也不在乎这点日子。
一转眼就到了上元节,想到那日李玄瑾的反应,戚婵没抱任何出宫的希望,但就在她钻研残局的时候,乌愈进来了,“姑娘,请你换衣服。”
戚婵手上拿着一颗棋子,有些茫然地望着乌愈,“换衣服?”
乌愈把手上的襦裙放在软榻上,说:“陛下让我带你去北宫门。”
戚婵心中一跳,乌愈送来的襦裙质地柔软,不算很名贵,最起码在人群中不起眼,但上身十分轻盈舒服,她梳了个简单的髻,戴上面纱,便跟着乌愈去了北宫门。
北宫门有一辆低奢的马车停在旁边,而马车旁,立着的赫然是清风,她下意识往车厢看去,清风笑道:“姑娘,上车吧。”
戚婵微微颔首,踩着矮凳上了马车,刚钻进去,便看见车厢里闭目养神的青年,戚婵心里的那个猜测忽然落到了实处,她在马车里的长凳上坐好,片刻后,清风驾车往前驶去。
见李玄瑾闭目不眼,戚婵先叫了他一声:“玄瑾。”
李玄瑾没应,戚婵看着他,过了片刻马车行驶了一些距离后,戚婵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如今还在皇城内围,内围里住的都是高门大户,所以街道上行人很少,但从清风驾车的这个方向可以发现,马车是在往外城走的,她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到李玄瑾身上,语气不由自主更加温柔,“我们是要去看灯会吗?”
李玄瑾眼睫轻轻动了下,他缓缓掀开眼皮,看了戚婵一下后,他忽然牵动了下嘴角,还没等戚婵明白李玄瑾的意思,李玄瑾忽然出声了,“清风,回去。“
车辕处的清风愣了下,难以置信地问:“主子,我们不是要去看灯会吗?”一开始主子上车的时候就吩咐去灯会啊。
李玄瑾的眼神落在戚婵脸上,看见了她眼神里的惊愕,他薄唇牵了牵,“对,回去。”
戚婵懵了下。
清风在车辕处拉住马缰,“可是……”
“我说回去。”李玄瑾的声音加重。
清风安静了下,认命地往回折返。
李玄瑾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戚婵,等欣赏够了戚婵的惊愕后,他扯了扯唇角:“你以为我会带你去看灯会,不过就是想看看你希望之后又失望的样子。”
戚婵明白了李玄瑾的意思,沉默半晌,轻轻地应了一声,“哦。”
然后她望着他的眼睛,缓缓地问:“那你看到这个样子,你开心了吗?”
李玄瑾瞳孔骤然一缩,他脸冷下来,闭上了双眸。
马车行到北宫门,戚婵下了马车,清风看着她,欲言又止,戚婵对着他温和地笑了笑,然后跟着等在北宫门口的乌愈回了冷宫,走了几步后,她又回头看了眼车厢。
今日是十五上元节,除了灯会,也有吃汤圆的习惯,天色将晚,乌愈端了碗汤圆进来放在红木圆桌上,对着弹琴的戚婵道了句:“姑娘,喝完汤圆吧。”
戚婵抚琴的手停下,“不用了,我不想喝。”
乌愈闻言,只好端起碗往外走,刚走两步,戚婵叫住她:“把汤圆放下吧。”
乌愈放下碗,退了出去。戚婵盯着那碗汤圆,看了很久很久。
第86章 新一计(三) 与此用时,李玄……
与此用时, 李玄瑾坐在慈安宫里,他和太皇太后面前各放着一碗汤圆,李玄瑾几口把汤圆吃完, 放下碗勺,便见太皇太后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皇祖母有话要说?”李玄瑾拿帕子擦了擦唇角。
太皇太后放下汤勺, “你和阿婵……”
提到戚婵的时候李玄瑾搁在膝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下,不过面上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 道:“这段日子你不大开心, 皇祖母是看在心里的,你和阿婵有什么问题好好聊一聊, 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 百年修得共枕眠。”
李玄瑾用力抿了抿唇瓣,“我知道了。”
“但愿你是真知道了。”太皇太后望着他,别有深意地道,“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李玄瑾身体微微一震,片刻后, 他起身向太皇太后告辞。
离开慈安宫后,他往宣清宫走,但走了小半个时辰,距离宣清宫越来越远,倒是到了皇宫的西北角,往前看,就能看见那座熟悉的宫殿。李玄瑾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这儿来, 他脚步凝了下,猛地折身回返。
回到宣清宫已是深夜,屏退太监, 他坐在内室里的圈椅上,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响起李总管刻意压低的声音,“陛下,应该上朝了。”
上朝?李玄瑾愣了愣,旋即往高几上的沙漏看过去,原来马上就要卯时了。
上完朝之后,他去勤政殿处理政务,见了两个臣工后,李总管道:“陛下,乌愈来了。“
李玄瑾顿了下,他微微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淡声道:“让她进来。”
片刻后,乌愈便进来了,她抬眸看了一眼李玄瑾,又飞快地收回视线,只回禀戚婵的情况。戚婵虽然被关在冷宫里,但她一直会自得其乐,弹琴做画,看书下棋,虽然偶尔有些怅惘,可从来没有昨日那种情况,从骨子里漫出一股寂寥和伤感。
她想了下,还是把戚婵给她的感觉说了。
话音落下,坐在龙椅上的帝王许久都没有出声。
乌愈微微抬起头,明朗的光从窗牖透进来,落在青年俊郎的面庞上,乌愈从他没有聚焦的眼神中看见了几分茫然。
这个时候,李玄瑾又微微低下头,轻飘飘地道: “退下吧。”
乌愈按照吩咐退了出去,李玄瑾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他拿起一本奏折,正要打开,但眼神又虚无地落在了前方,半晌手指都没有动一动。
直到耳旁传来一声陛下,李玄瑾眼睫眨了两下,李总管小声提醒说,“陛下,该用午膳了。”
李玄瑾按了按眉骨,起身走了出去。
用了午膳后,他也没去勤政殿,在宣清宫后头的练了半晌的剑,剑招凌厉,带着杀气,哪怕李总管是个不懂剑的人,也从剑招里看得出来练剑人此刻的心情,他缩着脖子站在一旁,眼看天都已经黑了,才不得不出声提醒,“陛下,你练了三个时辰,该休息了。”
然而李玄瑾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剑招越来越凶狠,李总管再提醒了两道,见他不停,只好退远了些,好让腾腾的杀意不要伤了自己。
很快就月上柳中天了,李总管打了个呵欠,继续盯着院中的青年,心里思忖要不要偷偷眯一下的时候,却见青年突然收了剑。
李总管立马打起精神,上前伺候,但李玄瑾看都没有他一眼,直接略过他,往外走去。
“陛下,都快丑时了,你去那儿?”李总管连忙跟上。
他一路小跑,才追的上李玄瑾的步伐,等走到熟悉的皇宫西北角,李总管看着李玄瑾大步流星地踏进了前方那座宫殿,他赶紧停下脚步,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果然是半夜了人不清醒,陛下除了来这儿还会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