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妖妖
他不确定季修睿会不会放过自己,季修睿如果真的要灭口,他对此事始终守口如瓶,希望季修睿能放过家他的家人。
许久之后,季修睿冷冷道:“退下吧。”他的语气间似乎带着疲倦与抵触。
尚志如蒙大赦,连忙谢恩离开。
他走到门口,季修睿蓦然喊住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有数吗?”声音比之前更冷了三分。
尚志连连点头:“臣明白!臣什么也不知道!”
季修睿懒得再看他。
唐晓慕不放心季修睿,其实一直就在正厅后站着。
等到尚志离去,她提着裙子走到季修睿身边:“殿下,尚志可能猜到失踪的谢漾就是谢贵妃,但他应该不知道谢贵妃是被强-抢入宫。”
“我知道。”季修睿单手撑着眉骨,烦躁地闭上眼,神色间满是挣扎与痛苦。
哪怕他心中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在苍柏回来之前,季修睿还是一直在心中暗暗希望裴霜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宁愿谢贵妃只是无缘无故地恨他,而不是因为曾经在疼爱他的父皇那里受到了那样的侵-犯。
季修睿实在是气恼皇帝的举动:“他就非得强-抢么?她是个人,不是物件。”
即使是物件,也没有强夺之理。
可季修睿了解皇帝。
这个人自私又冷漠,残酷又绝情,心中从来都只有自己,全然不能与别人共情。
既然是他想要的,无论是皇位还是女人,他都会不择手段去得到。
“陛下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听反对意见的人,你看这些年没人压着,他在皇位上都做了什么?”唐晓慕说着意识到这样贬低季修睿他爹,可能会让季修睿伤心。
她想了想,决定安慰一下季修睿,“但强-抢一事也是我们的推测,没有铁证。郑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承认自己曾虐待过投奔而来的外甥女,尚志也肯定会找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说。也可能不是强-抢,而是谢贵妃想跟郑家断绝关系,才让陛下抹掉了自己过去的信息?”
季修睿蓦然起身:“我入宫一趟。”
唐晓慕一惊:“你要去找陛下对质吗?”
“嗯。”季修睿大步离去。
今晚他必须弄个明白。
第112章 尾声五 当年的真相
皇帝见了棺材都不一定落泪, 季修睿并没有直接去找他对质,而是先将石忠请到章台殿偏殿问话。
季修睿掌政以来从未越矩,更不会在宫门落钥之后再入宫。石忠刚被叫过去便后背发凉, 觉得肯定是又出事了。
他这段时间都在章台殿伺候皇帝, 唯一可能得罪季修睿的只可能是送教坊司女子一事。
一见到季修睿, 石忠就给跪下了:“殿下饶命,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也是希望您能早日开枝散叶、子嗣昌盛……”
偌大的偏殿中只点了两三根烛火, 光线昏暗异常。
季修睿坐在上首冷冷瞧着他,嗓音低沉得可怕:“他让你送,你就送?”
石忠绝望地闭眼:“奴才只是一个奴才……那两人原本只是教坊司的歌姬, 您操劳政务辛苦, 闲暇时间看看歌舞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最要紧的是他知道章台殿的风吹草动都有人报给季修睿, 他一直拖到傍晚才派人把赏赐送过去,就是因为一直没接到季修睿不要塞人的消息。
不然的话,他敢送人过去吗?
可这话不能说,石忠只能自认倒霉,拼命想为自己开脱。
“你跟着父皇多久了?”季修睿问。
这像是要卸磨杀驴的前奏, 石忠琢磨着表现下自己的劳苦功高, 求个免死:“陛下还是皇子时,奴才便伺候在身旁……”
季修睿话锋一转:“元庆三十二年父皇下江南时, 你跟去没有?”
皇帝此生只去过江南一次, 也就是那时从江南带回了谢贵妃。
石忠的身子一颤, 隐隐猜到季修睿找自己的原因, 可又觉得不可能。
谢贵妃不可能把这种事告诉季修睿。
他不敢抬头去看季修睿的神色, 颤抖着声音说:“奴才有幸随行。”
季修睿的唇动了动,才发出声音:“把父皇遇上我母妃的事再说一次。”
石忠一惊,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
这件事的真相是桩绝对的丑闻, 若是说出来,他不一定有活路。
石忠决定装傻:“贵妃娘娘当时父母双亡,前去海宁城投奔做生意的舅舅。谁知舅舅、舅母嫌她多事,将人赶了出去。娘娘走投无路便想跳河自尽,幸得陛下相救。两位一见钟情,娘娘就随陛下一道回京了。”
季修睿剑眉紧蹙,却还是耐着性子等他说完。
唐晓慕不放心他一人入宫,把知晓内情的苍柏派过来随行。
此刻苍柏观察着季修睿的脸色,猜到他肯定不想听见这番假话,怒斥石忠:“殿下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会贸然把你喊来回话吗?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不说实话,我一刀废了你!”
石忠一颤,连连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才只是个奴才,奴才……”
“实话。”季修睿不耐烦地打断他。
石忠看着宫中各位主子长大,对几位皇子的性格也算了解。
诸位皇子中,魏王最随和,宣王却可靠。
季修睿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无故去为难旁人,但他若想办成一件事,谁也挡不住他。
此刻他的身家性命都在季修睿手中,石忠不敢再糊弄过去,只能颤抖着道:“娘娘一开始……不是自愿入宫……”
季修睿袖中的拳头握得更紧,因身体康复而红润的脸色此刻再次苍白如纸。
苍柏深知季修睿的性子,吩咐石忠:“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不许有任何隐瞒。”
石忠见季修睿听见前面的话都没有太大反应,猜到季修睿肯定早就知道这事。他若再隐瞒下去,也是自讨苦头,便认命般全说了。
“娘娘与陛下是在那一年中秋灯会相遇,陛下对娘娘一见倾心。娘娘当时并不知道陛下的真正身份,只以为他是北方过去的一名小生意人。得知陛下家中已有正妻之后,娘娘不愿做妾,当晚便想与陛下一刀两断,但……”石忠说到这里,偷觑了眼季修睿的脸色。
昏暗的烛火中,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分外觉得胆寒,“但陛下不许,于是便将娘娘带去了当时下榻的院子……再后来,娘娘就跟着陛下回京了……”
当着季修睿的面,有些话石忠实在是难以启齿,只能这般含糊过去。以季修睿的聪慧,石忠知道他只要听个开头,便能猜到事情的全貌。
石忠不再出声,屋内安静得可怕。
季修睿立在殿中,晃动的烛火打在他脸上,俊秀的面容冷俊而凌冽。
随侍在侧的苍柏和跪着的石忠都下意识放轻呼吸,就怕这个时候惹得季修睿不快。
像是过了一整个甲子那么久,季修睿才冷冷开口:“他强-暴了她?”
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虽然是问句,但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石忠低着头不敢答话。
他的沉默印证了季修睿的话。
“还有谁知道这事?”因为过于气愤,季修睿的嗓音有些沙哑。
石忠牙齿打颤:“先前还有几名心腹知道,但上元节宫变之时,他们都死了,如今只剩下陛下与奴才……”
季修睿垂眼睨他:“若是我今日不问,你打算把这件事带到棺材里去吗?”
石忠全身打颤,不断用力磕头:“殿下饶命……这都是陛下的意思……奴才劝不住……奴才当初真的劝过陛下……”
季修睿一脚踹开他,压着满腔怒火朝皇帝歇息的寝殿走去。
即使大门紧闭,走廊中依旧传来浓郁的药味,季修睿隔着门听到皇帝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剑眉拧得更深。
“睿儿喊石忠过去什么事?”皇帝苍老的声音问。
顶替石忠喂药的小太监答:“奴才不知。”
“废物,药喂不好,连这点事也不知道。”皇帝低斥一句,但语气与起他之前生龙活虎时训人的模样截然不同,甚至称得上温柔。
大约是皇帝也知道自己如今过得舒不舒心,除了要看季修睿的脸色,还得这群奴才手下留不留情,也就没了当初的心高气傲。
季修睿在门口踌躇片刻,握紧拳推门进去。
小太监正跪在床边喂药,平时这些都是石忠在做,小太监不太会近身伺候人,总是有药汁顺着皇帝的嘴角流出,惹得皇帝不快。
小太监手忙脚乱地拿了帕子擦掉皇帝嘴角的药汁。
这时,皇帝看见走进来的季修睿,面露喜色:“睿儿,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小太监没当好差,害怕地向季修睿行礼。
季修睿示意他出去。
从上元节宫变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皇帝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大半头发竟然都白了。
季修睿还记得从前意气风发的皇帝,也记得皇帝与谢贵妃相处时对谢贵妃的宠爱。
可为什么他们会是那样的开端?
在确认这事的时候,季修睿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恶心。
季修睿迟迟没说话,皇帝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上元节宫变刚结束的时候,皇帝也曾害怕季修睿会像季云初那样杀他继位,亦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但季修睿都没有。
季修睿仍旧将他当皇帝供着,还请太医给他医治,不曾阻止任何人与他会面。
除了逐渐将朝政掌握在自己手中,季修睿对他态度一如从前。
朝政之事皇帝已无能为力,如今只想自己早日好起来,便也由着季修睿去了。
皇帝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可今日他却心生不安。
皇帝自问这些年对得起季修睿,唯一心亏的就是过年前他曾为了季云初那个逆子而放弃季修睿。
可这也不能怪他,谁让当时季修睿病得快死了?
而且季修睿若要跟他清算这事,上元节后就该动手,不会拖到现在。
总不能因为教坊司那两个女人的事跟他生气吧?
皇帝想来想去,最近只有这一件事可能得罪季修睿,皱眉问:“你为了教坊司那两个女人在跟父皇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