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遭权宦强娶后 第38章

作者:荔箫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古代言情

  片刻之后,为防止病患乱走从外上了锁的木门被蛮力踢开。门板拍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那老妪被呛得咳嗽,待得烟尘散去,她迎着刺眼的光芒看过去,走进来的人影正渐渐清晰。

  谢无的目光在右侧的床上停住。他不自觉地绷紧了心神,无声地走过去,看到床上的人正睡得沉。

  同时,他看到了她颈间几颗溃烂的阵子。

  “小眉……”他呢喃着,俯身将她抱起。

  温疏眉正发着烧,脑中一片混沌,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睁了睁眼,也辨不清是梦是醒。

  “督主……”她无声地动了动唇,便再度昏睡过去。

  谢无抱着她走出房门,纵身跃起,向东南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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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已归入安寂的京郊田庄中突然掀起一片嘈杂。家丁们不知情由,举起火把赶出去看,见到来者是谁又纷纷退远、跪地。

  孙旭已先一步赶来收拾好了一方院子,走在前头为谢无引路。谢无恼恨分明,凡遇到门,盖是一脚踹开,直至进了卧房。

  阿井要进来燃灯,孙旭遥遥示意他退出去:“我们功夫好,能逼散病症,你躲开!”

  阿井一揖,忙告了退。孙旭自去点好灯,回过头,便见督主坐在床边发着怔。

  他想了想,便也安静地往外退去。不多时,西厂的郎中赶至,挎着药箱走进卧房。

  温疏眉头脑昏沉,久睡不醒。隐约听到交谈声,她的神思才清明了几分。又辨出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她提起一口气,竭尽全力,想睁开眼睛。

  然后,她便听到了老者叹息:“督主,温姑娘这症状……确是天花无疑。疹子也已慢慢发出来了,怕是……怕是不好办……”

  谢无声音低沉:“是必死之症?”

  “这倒不至于。”郎中摇头,“如若悉心调养,还有五六成的活路。只是这病您知道,一则容貌不好保住,二则极易传染。温姑娘这般,总要人照顾,可除非是早先得过这病活下来的,否则不论谁来,怕是都……”

  “这你不必管。”谢无淡声,“救活她。”

  温疏眉听到此处,就撑不住再度昏睡过去,却睡得比在医馆中时更不安稳。

  在医馆里,她只是绝望。现下却是心底有了不切实际的希望,又怕极了会再被送回去。

  谢无喂她服了药便坐在床边陪她,不多时就看出了她的不安。

  她时常冷不丁地惊醒,填着惶恐的双眸张望四周。待得看到他还在,那份恐惧又会淡去些许,让她再度得以睡去。

  于是在她又一次醒来时,他叫住了她:“小眉。”

  温疏眉精神一震,神思骤然清明。

  谢无攥住她的手,无所顾忌地凑在唇边吻着。她想避开,但他不松。

  他温声问她:“在做噩梦?”

  温疏眉怔怔的,点了点头。

  若一直做噩梦,不如醒来一会儿再睡。他便继续与她说话:“梦到什么了?”

  她的神情蓦地慌了起来,眼中漫开一片水雾:“我……我梦见……”

  他感受到她呼吸急促,俯身将她搂住:“别怕,说出来,有我在。”

  他以为她会说许至儒,亦或梦到温家被抄家,再不然便是医馆里的惨状。不料耳边一声低哑压抑的哭声,他听到她说:“我梦到被送回医馆去……”

  接着,她的手紧抓住他的衣袖:“不要……不要送我回去好不好。我可以……可以不见人,督主……”

  “小眉。”他的手抚在她滚烫的额上,知晓她多少有点烧得糊涂,可这恐惧也多少是真的。

  温疏眉沉浸在循环往复的噩梦里,哭得越来越凶。

  谢无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想安抚她,便跟他说不会。可她还是冷静不下来,呜呜咽咽,泪流不止。

  谢无一时沉默,一些避之不及的旧事涌上心头,让他烦躁。

  但怀中无助的哭泣更让他不忍。

  良久,他沉息:“别哭。小眉你……”他抿一抿唇,“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温疏眉哭着,神思滞了滞。她已持续高烧了十余个时辰,头脑变得迟钝,半晌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接着,她恍惚记起她刚到谢府那天,他也问过她类似的话。

  当时她说:“您是西厂督主。”

  现下她好似也只能这样讲,却隐隐觉得这并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她茫然抬眸地望向他,迎上他的眼睛。他也正看着她,哑音而笑:“你一点都不记得我了,是不是?”

第38章 旧事

  温疏眉茫然。

  她听出他话中的意味, 猜他们旧日或有什么交集,认认真真地回想起来,却毫无结果。

  她觉得她从前该是不曾见过他的, 如若见过, 哪怕只听过一次谢无这个名字, 她在见到这位权倾朝野的权宦时都很该有些印象才是。

  谢无眼底漫开一片迷离的笑意:“那年我十四, 你该是才六岁。”

  温疏眉怔一怔,不肯再睡过去,想撑起身来听他说。她刚一动, 他就伸手扶了她, 为她在身后垫好软枕, 才又继续说下去。

  那是一段久远的记忆。算来相隔年月倒不算太长, 但他已今非昔比, 过往的不堪都显得遥远而不真切。

  他原也不太愿意去回想那些事情, 偏偏她像一棵花藤, 从那时候就扎在了她心里。让他虽不想再去看那些不堪, 却又很想看她。

  那时候, 谢无还只是宫中一个不起眼的宦侍。凭着这张脸和几分勤勉, 终于被调去了东宫, 却也远说不上熬出头了。

  东宫宦侍共有二百余人, 像他这样没根基没人脉的,手头永远只有洒扫的粗活,从来不能奢求什么好差事。

  ——除非上头的主子心情不好。

  太子殿下心情不好的时候,跟前有头有脸的人怕出错挨罚,就会将一些差事拨下去, 如此即便有人出错也与他们干系不大,倒还正能给太子殿下寻个出气筒。

  谢无便在一个这样的日子里得了件差事。那时温家女儿恰在宫中小住, 人人都喜欢她,太子知她在习字,得了块好墨,心情不佳也无心多看,便随口着人给她送去。

  掌事的将这事交给谢无,谢无不敢推拒,只得依言照办,心底却也知道这断不是个好差事,就提了十二分的心弦,一遍遍告诉自己断不能惹出麻烦。

  但有的时候,就是越紧张才越会出错。

  眼看温氏的住处都到了,他迈进院门时脚下一A,冷不丁地向前栽去。托盘中的墨锭摔到地上,木盒扣翻,他忙不迭地拿起木盒一看,墨锭已然断成两截。

  听得声响,房中自有宫人要出来查看情形。温氏身边的宫人都是皇后拨过来的,论身份无一不比他高。见状自是不会容情,便依宫规先押出去赏了十下板子,又押回房门口跪着,等温氏发话。

  十下板子说来倒算不得多重的刑,挨了打再长跪才是折磨。延绵不绝的痛意让人吃不住劲儿,烈日当头更教人一阵阵发虚。不出两刻,谢无额上沁出的汗就已在面前的地上洇出了一片湿,他只得勉力支撑,不能让自己晕过去。

  不晕过去,才有机会告罪。若晕过去,等到再醒过来,就不知会被发落到什么地方了。

  不知这般跪了多久,面前房门打开,依稀有人影晃过。谢无屏息抬头,便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樱粉襦裙,头发乱糟糟的,边打哈欠边往外走。

  看起来是午睡刚醒。

  看到他,她愣了愣,扭头问旁边的宫人:“他怎么啦!”

  旁边的宦官蹲身,与她说了个大概。她“哦”了一声,就朝他走来。

  谢无满心惶恐,咬牙忍住疼,拜下去:“臣该死,姑娘……”

  “你进来,帮我个忙。”她边说边拍拍他的肩。说完,就转身折回去了。

  谢无滞了滞,不敢多言,踉跄着起身,随她进屋。

  她径直入了内室,屏退宫人,又带着耍赖的意味将乳母也推了出去。认认真真地关好门,从里面上了闩,把一张有她一半高的绣墩推到柜子边,爬上去,拉开抽屉,开始翻找。

  一套动作过于流畅,谢无一时愣神,忽而意识到她这样会摔了,才赶忙上前扶住她:“姑娘找什么?臣帮姑娘找。”

  她恰在此时神情一松,含着笑扬起手来:“这个,给你。”

  说着,一枚扁扁的圆形瓷盒就塞到了他手里。

  是创伤药。

  谢无怔然,她利索地从绣墩上爬下来,仰着头问他:“他们说你是东宫的人,那你回了东宫,还会不会再挨罚呀?”

  稚嫩的声音脆生生的,驱散恐惧。

  谢无不自觉地一哂,颔首回话:“臣不知道。”

  面前的小姑娘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又问:“你摔坏东西的事情,有其他东宫的人知道吗?”

  他不解,摇头:“没有。”

  “那就好了呀。”她扬起笑,眉目弯弯,“若他们问你为什么伤了,你就说我不高兴,打了你。没有摔坏东西的事,他们总不能再打你一顿,对不对?”

  “这……”谢无神情僵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那若太子殿下亲自过问……”

  “太子哥哥问,你也这样说呀!”

  他窒息:“姑娘要臣欺瞒太子……”

  “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她始终仰着头盯着他,一双眼睛眨巴眨巴,“你是犯了错,可是也挨过罚了。一块墨而已,挨打还不够吗?你要给一块墨偿命吗?”

  他一时哑然,她再续道:“傻子才会给墨偿命,你是傻子吗?”

  “……”谢无看着她,心下一壁觉得这套说辞不对,一壁又被说服了。

  在他踌躇不言的时候,她又跑到妆台前,随手抓了一支金钗,也塞给他:“这个你可以拿去请太医,我就不多留你啦!”说完便朝他摆一摆手,小脸严肃,“再见——”

  那天,谢无直至回到东宫,脑海里都还一片恍惚。

  他年幼入宫,鲜少得到什么关照,更不曾有过身份这般尊贵的人这样为他出主意。他便听了温氏的话,按她所言与东宫的掌事回了话。

  但那时她还太小,他也年轻,不知道人做出有违印象的事就会遭人怀疑。

  她从不是会苛待宫人的人,他说她因心情不佳就打了她,太子一个字都没信,反倒叫他去问了话。

  到了太子跟前,他实在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那时睿德太子也才十六岁,听言气笑:“这丫头,人小主意倒大。”

  谢无跪伏在地,听言打了个哆嗦:“……殿下。”

  太子睇着他:“说。”

  “温姑娘年幼不懂事……”他如鲠在喉,还是逼自己说了下去,“听她所言欺瞒了殿下,是臣糊涂。”

  一语既出,殿中安静了半晌。

  他不知在这半晌的安静里,太子在想些什么,只听到太子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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