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日上楼
季远就这样看着她,看了很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刚才还睡得死沉的女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等一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睛,才愣了愣:“你……醒啦?”
“恩,早安。”
季远朝她一笑,女孩像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接了电话:“喂?恩,楠姐,好的,我这就下来,你在门口等我…”说着要走,才走了一步,却停住了。
季远朝她晃了晃手,沈双这才发现,她手还在那。
这一发现,所有被忽略的知觉都回来了:
“哎哎哎,疼疼疼,轻点,你轻点……”
攥了一夜的手,早麻了,分开时像有毛毛虫往骨头里钻,沈双难受得不行,再看季远,这人明明也难受,却还是笑,看着她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看得人脸红。
沈双一怔,下意识一抽,这下手终于抽回来了,季远就坐在那,看着她笑。
沈双揉揉手,拿起手机,才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喂,借我件外套。”
“真要走?”季远挑眉,沈双“啊”了声,季远起身,床下是没鞋的,他就赤足站在地板上,藏蓝睡裤下,一双脚白得吓人,一点血色都没有,沈双看着吓了一跳:“你下来干嘛呀?快上去快上去,病还没好呢。”
季远又笑,被她推着坐回去,仰头看人的模样有点乖。
沈双摸了摸他额头,烧是退了,那边肖楠电话又催,她急急忙忙应了声,道:“药记得吃,我先走了,”说着,也不等人同意,转过身就去季远衣帽间拿了件外套,手一伸胡乱套上,而后踩着地板就往外走。
“等等。”
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季远叫住了,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也不管沈双反对,拉着她去了衣帽间,从里面取了一件毛衣和一双新袜子来。
“手。”
“脚。”
沈双被他指使得一愣一愣的。
一会功夫,外套就被重新脱下,毛衣被套在睡衣外,季远又重新替她套上外套,拉上拉链,男人的衣服像个长长的茧子,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脚上是一双厚厚的男人袜子,暖烘烘的。
最后,季远替她系上围巾,那双漆漆的、半垂着的眼睛近在咫尺,过了会,掀起:“好了。”
沈双“哦”了声,视线在地上比她脚大了许多号的长靴上顿了顿,似想起什么,才又匆匆忙忙出去。
季远就在客厅站着,看着女孩像跳脚的猫一样冲出去,过了会,门又突然打开,一个脑袋探进来:“对了,昨晚上你妈找你,记得回电话!”而后,“砰——”一道更大的碰门声。
季远莞尔,过了会,嘴角的笑消失。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又塞回口袋,在经过客厅时,脚步顿了顿,而后一转,到了桌边,桌上的水杯下压了一张粉色纸条:「你发烧了,水记得喝,饿的话,厨房有粥。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拍摄,拜拜。」
下面是一张笑脸。
季远看着纸条,笑了下,脚步一转,去了厨房。
跟样板房似的厨房灶台上,一个蓝色小煲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季远揭开盖子,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
果然是温着的。
白米粥温了一夜,早就熬得很稠,季远盛了一碗,端到餐厅,喝了起来。
米粒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季远却像是被呛到,一下子咳了起来。咳了会起身,端起粥到了厨房,要将粥往桶里倒,倒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了,过了会,又重新坐回去,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一时空间内只剩下调羹碰撞的声音。
吃到一半,手机响了。
季远看了眼,点开,一笑:“大清早的打什么电话?”
“我打电话来不是看你死没死吗?”扬声器内方鸣之的声音传来:“听你这声音生龙活虎的,我就放心了。”他声音吊儿郎当的。
季远笑了下:“托福,没死。倒是你,方哥,玩一晚上了吧?当心精尽人亡。”
“你八次都没亡呢,我他妈能亡?!”方鸣之扬高声音,两人笑闹了一会,方鸣之问:“对了,你那小情人呢?昨晚我听她语气可担心死了。”
“去录节目了。”
“录节目了?这折腾了一晚上你让她去录节目?!”
“恩,”季远应了句,“这是她工作。”
他只说了一句,方鸣之却是不怎么理解了,不过,他也懒得管旁人闲事,两人又聊了几句,各自挂断电话。
季远继续吃粥,只是才吃了一口,手机又响。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宁女士”三个字跳来跳去,跳去跳来。
亮起,熄灭。
亮起,熄灭。
到第三回 ,才接了起来:“宁女士,这么急?”
那声音含了笑意,又柔软,又多情。
可不知怎的,宁玉怜在电话那头却生生打了个激灵,她不明所以地看了窗外,大晴朗的天,太阳还没出来,汽车在往别墅区前进,道:“对啊,儿子,这回是真的急,我跟张姨打了一晚上的牌——”
“要多少?”
“两千万。”
季远笑:“这么多?”
“对啊,你张姨她们玩得大,我也骑虎难下,只能跟了。”透过听筒,宁玉怜的声音有些失真,“儿子,现在可只有你能救我了,我可不想被姓张的笑话……”
“可我最近刚投了一笔,现金流不多,给你两百万,好不好?”
“可,可——”宁玉怜还想说什么,那边却道,“就这么说定了哦,宁女士。”
说完,“啪”一声,挂了。
宁玉怜愣了下,过了会,又哼起歌来,竟好像对两千万骤然缩水成两百万的事实毫不在意。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她摸摸新做的复古卷,白了他一眼,爱娇道:“看什么看?”
司机忙收回视线。
宁玉怜哼着歌,照了照镜子,将口红重新涂得艳艳的,拨了个电话出去:“喂,珺珺啊,有没有空?景骊?景骊行啊。现在?现在不行,刚打了一夜麻将,我得回去好好睡一会。晚上八点?行,不见不散……”
司机从后视镜,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宁玉怜回了个笑。
这边季远挂断电话,舀了口吃了,自言自语:“冷了。”
不过,却还是低下头,一口一口,吃光了。
***
沈双赶到拍摄地时,还是晚了五分钟。
一下车,她就赶忙去找导演,打算好好道个歉,只是没见到导演,就听见了他的大嗓门:“宋景驰呢?沈双呢?还来不来了?!快,找人去才催!”
“来了来了!”沈双忙举手,不过老实说,听说有个垫底的,她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笑着道,“张导,抱歉,我有点事耽搁了。”
张导本来也不是生她气,看了她一眼,摆摆手:“去去去!去化妆。”
“哎!谢谢张导!”
沈双笑着,又鞠了个躬,张导看小姑娘活泼泼地往化妆间走,笑了笑,对左右说:“我原来看网上,这小姑娘一出现就血雨腥风,还当是个难缠的,现在看,难缠的倒是另外一个。”
旁边人说了声“是啊”:“第一天来就挺精神,还配合,让补拍就补拍,排到大半夜的档也不生气,每次来都是个笑模样,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还经常请喝下午茶,咦,怎么一大早的就……”
只见那小姑娘身边常跟着的圆脸助理大包小包地进来,身后还跟着人,招呼:“来来来,喝咖啡和咖啡……”
张导拍拍他:“这你就不懂了,你要一喝她咖啡,还能生她气?这路啊,都是越走越宽的。小姑娘不得了哦。”说着,喝了口咖啡,又喊:“宋景驰呢?!来没来?没来去催啊,拉都要拉起来!”
沈双确实在车上就定了咖啡,算好时间,让外卖员在外面等,因订的多,那边还分了好几批。
而且,她现在——也急需咖啡续命。
沈双喝着肖楠递来的咖啡,呻1吟了声,化妆师gigi看着她眼下的黑眼圈,问:“昨晚做贼去了?不行不行,你先敷个面膜,不然都不吃妆了。我跟你说,你们女明星别仗着年轻就作,迟早有你受的……”
沈双朝他讨饶地笑:“gigi,好啦好啦,这次是情况特殊,下次不会了。”
Gigi哼了一声,弹了下她额头,到底还是不忍心说,只一边给她敷面膜一边道:“这面膜一片三百块,你记得还我……哼,幸好有我gigi,不然你这一脸纵欲的模样给粉丝看去可怎么办……”
一低头,却发现小姑娘嘴张着,睡得正香。
Gigi:……
肖楠:……
两人不约而同放轻了动作。
等妆化完,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宋景驰也来了,gigi将沈双推醒:“要录了。”
沈双睁开眼,揉揉脸,精神抖擞地出去了。
gigi在原地看着,对肖楠道:“双儿可真是……”
肖楠笑,脸上有着自豪:“恩,她就这样,没办法。”
gigi却看着沈双脱在那的毛衣和外套:“说起来昨晚那被偷的贼,是只…大肥羊吧?”
“BF风。”肖楠面无表情。
Gigi笑:“那这袜子……也是BF风?”
肖楠皮笑肉不笑:“是,BF。”
*
五点半。
“好!今天的录制就到这儿!”
张导拍拍手,摄制组的人渐渐散开。
“走了,一会一块吃个饭?”有位评委提议,张导乐呵呵一笑:“行啊,想去哪儿吃?”
沈双混在人群里,边摘耳麦边往外走,才到门口就停住了,一句话冲口而出:
“你怎么来了?”
众人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男人斜倚在门口,姿态懒洋洋的,黑大衣,黑裤子,整个人一身黑,只是这样一来,倒显得皮肤白得吓人,像刚生过一场大病。
他们好奇地看着他。
却见那男人朝她举了举手,“嗨”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