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 第77章

作者:明开夜合 标签: 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不不,你不用道歉。”南笳也被她搞得紧张起来,“我是觉得,这是我跟周濂月两个人的事,浠浠你理解吗?我跟他……不是谁当几句说客就可以撮合那么简单。”

  周浠点头,“抱歉。我明白了。”

  吃完饭,南笳挽着周浠,到店门口去等苏星予。

  外头风很冷,刀子似的割过面颊。

  南笳看周浠在系围巾,两端没有对齐,便走到她面前去,“我帮你。”

  解了围巾,捋顺了,一圈一圈帮她缠上。

  周浠突然轻声开口:“笳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周浠说话时呼出大团的白雾:“我九岁那年,父亲去世后不久,有一次在院子里摔倒了,眉骨那块恰好撞到了桌角上。晚上我就开始觉得看东西很模糊,到半夜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开始发烧。第二天早上,我听见我哥回来了,下楼告诉他,我好像在发高烧。他让我找保姆送医院,就走了,没有管我。父母都不在了,我一个人小孩子也使唤不动用人,那时候情况也很混乱,很多用人都准备另找出路了。我后面因为高烧,一时睡一时醒的,到医院已经是三四天之后……”

  南笳动作一顿。

  “左眼因为重度感染,不得不做手术摘除,右眼虽然是保住了,但也……因为这件事,我哥至今背负着心理枷锁。他觉得是他的错,如果那时候,他及时送我去医院的话,就不会……”

  南笳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浠说:“坦白说,其实我有一阵子也怪过他。因为如果非要找一个人来负责的话,似乎好像,只有他最像是那个该负责的人。我哥原本打算读大学的时候就彻底离开周家的,但父亲去世,我就变成了他推卸不掉的责任。”

  灯光下,周浠的那只义眼看起来纯净极了,声音也有种空灵感:“……假如我哥曾经说过什么伤害你的话,那一定不是出于他的本心。他是一个活得十分压抑的人,一辈子被责任、被负罪感捆绑。小时候父亲对他也很苛刻,为了获得父亲的认可,他必须违背自己的意志,放弃自己的喜好。可以说……他这辈子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除了……除了这次去找朱家交涉,换得自由。”

  围巾已经系好,南笳手垂下来,一时怔忡。

  周浠歪了一下头,“苏星予好像来了。”

  南笳转头去,不远处,出现了苏星予的身影。

  周浠笑着,说了最后一句话:“你对我哥的意义,不单单是喜欢。你是他的自由。”

  说完,她朝着苏星予挥了挥手。

  苏星予走过来,挽住了周浠的手,冲南笳笑了笑说,“谢谢笳姐——你怎么回去,要不要帮你叫车?”

  “哦……”南笳回神,“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

  周浠说:“那我们走啦,到家报个平安。”

  “嗯。拜拜。”

  “拜拜!”

  苏星予拥着周浠的肩膀,走往灯火明亮的地方,讨论着苏妈妈刚刚自己在家做了红豆汤,问她还有没有胃口,吃不吃得下夜宵……

  南笳往路边走,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轻轻地咬在唇间。

  她拉紧了大衣的领子,倒不是觉得冷,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悸感——

  你对他的意义,不单单是喜欢。

  你是他的自由。

  ——

  相较于传统节日,年轻人更喜欢圣诞节,早早的便有人开始攒局。

  今年开始,除了陈田田,南笳跟原来话剧团的朋友们来往越来越少,生活和工作的圈子重合得少,关系自然也就淡了。

  陈田田和彭泽两人去东京迪士尼过圣诞了,南笳就接受了严岷君的邀请,去她家里小聚。

  南笳猜测有一定概率会碰见瞿子墨,好在没有。刷朋友圈,知道瞿子墨在东城。他俩原本生活圈子就不在一个地方。

  严岷君的局,都是些业内大佬,编剧、摄影、美术……大家聊得起劲了,开始“画饼”,下一部戏如何如何。

  编剧跟严岷君聊某个桥段,聊得唾沫横飞,搬出笔记本电脑,现场写台词。

  严岷君一激动,就将南笳推出来,说这里有个专业演员,叫她试着念念这词。

  笔记本连接着打印机,哗哗吐出一张纸,递到手里,纸张还是热的。

  南笳也不怯场,低头看了会儿,没到几分钟,背下来,纸张扣在桌面上,就开始脱稿念白。

  等她念完,这“饼”也有了她的一份儿,严导当场拍板,说这部戏但凡能写出来,能拉到投资,主角就她的了。

  南笳笑说:“那我就等着得影后了。”

  倒也没当真。

  中途,南笳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时,编辑指着桌上一部手机,问南笳是不是她的,方才好像有人给她打了电话。

  南笳解锁手机,点开通话记录一看,未接来电,赫然一个“周”字。

  大家在聊天,倒也没人注意到她这边。

  她站起身,走到窗户边去,回了个电话。

  接通后,“喂”了一声,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濂月问她,是不是在朋友那儿。

  “在严导家里——你跟浠浠一起?”

  “没。她在苏家。”

  “那你呢?跟你那个朋友,屈……屈明城?跟他们在一块儿么。”

  周濂月默了一瞬,“我在公司。”

  南笳一时没出声,外面堆积了厚厚的雪,有小孩儿在楼底下堆雪人,路上被车轮压出很深的车辙,路灯光昏朦而黯淡。

  外面的世界,显得安静极了。

  两人似乎是同时开口,话撞上了——

  “吃过晚饭了吗?”

  “吃夜宵吗?”

  话音落下,又一阵微妙的沉默。

  周濂月在那头说:“请你吃夜宵。”

  南笳挂了电话,坐回到桌边。

  周濂月说半小时到,她有些心不在焉,不自觉地去看手机上的时间。

  大约过了二十五分钟,南笳跟严导他们打招呼,说自己有点事,要先走。

  她拿上外套、围巾和帽子,出了大门,进电梯里将它们穿戴上。

  下了楼,“咯吱咯吱”地踩着雪花,朝大门口走去。

  走到小区外,她一边去摸包里的口罩,一边朝路边走去。

  一脚踩上路牙上的砖,顿住了——

  那种老式的四角镂空的花砖,极易空鼓,雨雪天气,踩下去直接溅人一腿的水。

  她穿的是双皮质的短靴,雪水从靴筒边缘溅了进去,只感觉到一股渗透的寒意。

  南笳戴好了口罩,挪到一边去,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擦了擦靴子表面上的泥水。

  太冷了,她感觉到被打湿的袜子,像块薄冰似巴在了她的皮肤上。

  前方车灯一闪。

  南笳直起身,看了一眼,一辆奔驰大G。

  虽没看见车牌,但已猜到是周濂月的车。

  果真,那车在她面前稳稳地停下。

  南笳将几张用过的面巾纸扔进了垃圾桶里,而后拉开车门,上车。

  周濂月转头看她,“怎么了?“

  “踩到空砖了。”

  “鞋打湿了?”

  “袜子湿了。”

  周濂月抬手,将空调温度调高,“鞋脱了吧,穿着不舒服。”

  “不用。一会儿就干了。”

  周濂月顿了顿,不大容人置喙的语气,“先送你回去换。”

  这儿离南笳住的地方也不算近了,开车少说四十分钟。

  南笳便说:“吃了夜宵再回去吧。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周濂月语气听似淡淡的:“也不是缺这一顿夜宵。”

  南笳无由地勾了勾嘴角。

  车里安安静静的,南笳自己坐车总要听音乐。

  习惯性地伸手,想到周濂月没这个习惯,就顿了顿,收回去了。

  周濂月瞥她一眼,按了下方向盘上的媒体键。

  音量很低,电台的节目,一道低沉男声,唱一首英文歌曲。

  And though I tried to reach through

  Tried to see what makes you

  You closed all windows and doors

  Saw me for only my flaws(*注)

  南笳听着音乐,微微侧着头,打量周濂月,“那个,取了?”她碰一碰自己的脖子示意。

  “嗯。”

  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毛衣,人有一种静默的清寂。

  灰色的底色。

  南笳有种感觉,一回到北城,他又变回那个固有的周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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