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开夜合
周濂月轻轻挣开她的手腕,态度隐约有些回避的意思。
南笳走到餐厅,将外带的食物拿出来。
塑料食盒让人没食欲,她犹豫了一下,转身去了厨房,拿了些干净的餐盘盛装。
趁着周濂月洗澡,南笳打量四周。
她自进门起就发现许多生活的痕迹,譬如玄关柜上的车钥匙,茶几上的水杯,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
再如此刻,她目光所见,餐边柜的架子上,摆放了好几瓶酒,都是开过的。
周濂月住在这儿。
至少最近住在这儿。
约莫过去十来分钟,周濂月从主卧走了出来。他换了身居家的衣服,舒适透气的质地,头发半干,人看起清爽许多,靠近时,身上一股微微潮湿的香味。
他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
南笳托腮看着他,高挺的鼻梁,收紧的下颔线,清峻,几分厌世感。
南笳开口:“你好矛盾。”
周濂月不解地看她。
“既然不想让我看到你生病的样子,又为什么同意我过来看你?”
周濂月一顿。
“真的退烧了?南笳轻声地问。她伸臂,抬手,手掌碰上他的额头。
周濂月敛下目光,看她。
她妆容与那民国样式的复古发型配套,细细的眉,微挑的眼尾,赤红的唇……
袖子里笼着一股香,有些浓郁的玫瑰花香。
她托腮的那只手,细长的指甲上,也涂了色泽饱满的石榴红的指甲油。
周濂月没作声,伸手,一把攥住她搭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
她立时轻轻挣扎。
没有挣开。
周濂月将她的手拿下,就握在手里,垂眸去看。
片刻,抬眼笑了声,“你觉得为什么?”
南笳也就迎着他的目光,轻笑一声,“……我哪里知道。”
“不知道吗?”
“……不知道。”南笳伸过托腮的那只手,轻轻打了他手背一下,“吃东西啦。”
感冒的人没有胃口,南笳点的餐食都很清淡,主食是加了虾仁的粥,淡淡的咸味,很适口。
南笳身上穿的这件直筒式的风衣袖口过分宽大,活动很不方便。
周濂月几次看见她捏着袖子去夹菜,便问:“怎么不把大衣脱了?”
“这个……我没卸妆直接过来的。衣服有点夸张。”
“戏服?”
“也不是,我自己找人订做的。上课时候穿,方便代入角色。”
“什么课?”
“今天是舞蹈。”
这样一说,周濂月更好奇,盯着她看了片刻,“旗袍?”
“……嗯。”
周濂月笑了一声,只说:“穿着大衣也不觉得热?”
要再扭捏,气氛反而要变得微妙。
南笳放下筷子,站起身,解开扣子,脱下大衣搭在一旁的椅背上。
一条墨蓝色刺绣旗袍,中袖,为了符合角色人设,衩开得并不高,偏于保守的款式。
南笳给自己定的规则,以这身角色的衣服示人时,就得将言行举止的的腔调拿起来。
因此,周濂月顿觉得她气质一变,靡丽的、颓废的、慵懒的。
他目光自她的眼角,扫到她的鼻梁,再到唇珠,始终的不动声色,只是喉结微微滚动。
声音倒平静:“还好。不算夸张。”
吃完东西,南笳要去收拾碗筷,被周濂月拦住了,说她穿着这身,做这种事可不合适。
几个碗碟,他拿到水槽里冲过,丢进洗碗机里。
南笳站在一旁,看着他笑。
周濂月拧开水龙头洗手,也不抬头,“笑什么?”
“觉得这不像你。”
“怎样才像我?”
南笳想了想,回答不上。
她以前认识的周濂月,也只是片面的周濂月。
周濂月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指上的水,转头看一眼。
她倚靠着流理台,那旗袍将她腰肢的线条,分明地勾勒出来。
南笳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意识到他在注视什么,立即准备站直。
而周濂月已一步靠近,两臂倏地一伸,撑在她身旁。
她被桎梏在他两臂的范围里,后背抵住了台沿,无处可退了。
他气息沉沉,声音却轻:“这样呢?”
南笳喉咙发紧,没有作声。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依然轻声地说:“可你不是怕我这样吗?”
头顶灯光清洸,像是被过滤的澄澈月光。
他浴在这灯光下,一种清介的禁欲感。
然而……
南笳吞咽一下。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手指握住他眼镜的鼻托处。
他顿了一下,闭眼。
她摘下了眼镜,放在一旁岩板的台面上,镜框接触,发出轻响。
随即几分犹豫地伸手,触碰到他分明的喉结。
她的指腹感觉到缓缓的滚动。
周濂月目光深黯,已经是这种时候了,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理智,“……你想好了吗?”
南笳愣住,“我……”
周濂月呼吸沉而粗重,凝视她片刻,忽低下头,下巴重重地抵在她肩膀上。
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声音黯哑极了,“……迟早被你逼疯。”
南笳伸手,环住他的后背,只觉得心口微涨,“我不放心你。”
周濂月不说话,只是伸手,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仍是埋头在她颈间。
他长长地呼吸,想使自己缓过来。
这尝试有些徒劳。
她身上复古的玫瑰花的香调,幽沉沉的,像一丈华丽的绸子,夜色里兜头罩下来。
头脑都是昏的。
周濂月只得直起身,退开了,伸手,抓起了一旁台面上的眼镜。
他不再看她,转身往外走,听见脚步声,转头,警告口吻:“你别跟过来。”
南笳笑出声。
周濂月回到了客厅里,从茶几上拿起烟和打火机。
南笳走过去,“生病了还抽烟。”
周濂月瞥她一眼,不理。
南笳在沙发扶手上坐下,偏头打量他。
他跷腿坐在那儿,歪靠着沙发,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整个人都有点恹恹的。
她忽问:“跳舞吗?”
周濂月睨她,“什么?”
“我今天刚学的。”南笳起身,拿过自己的手机,连接上了客厅里的蓝牙音箱,一首二三十年代的歌曲,缓缓地淌出来。
她走到周濂月身前,骄矜地伸出手。
周濂月盯着她,片刻,终于还是伸手,捉住了她的手指,站起身。
南笳蹬掉了拖鞋,就赤脚踩在地板上,一手与周濂月相持,一手搭在他肩膀上。
周濂月衔着烟,手掌按在她后背处。
出乎南笳的意料,周濂月不像新手,比她这个今天刚学的更有模有样。
他告诉她,大学毕业舞会,跳过华尔兹。
南笳笑问:“你看没看过一部宫斗剧?”
“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