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则征
他还是会时不时看向林昭穆那头,瞧瞧宁昱在做什么,以及那个特别刺眼的,张扬的笑脸。
竟有点儿羡慕他,想追就追,即便缠得紧了,林昭穆也会给他留面子,不会赶人千里之外。
这个party虽然是小型的,但也挺热闹,大伙儿聊天玩闹,也很尽兴,只不过陆承则的参与度不算高。
中途他去卫生间,在里面停留了挺久,没干别的,就是在照镜子。
他裂开嘴角,尝试把笑容放大,这不是他的习惯,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有些陌生。
只不过林昭穆似乎会对这样的人多看两眼——阳光、开朗、总是笑得耀眼的类型。
第30章
party结束后, 大家散场。
今天没人喝酒,开车来的,就开车走。
宁昱是坐着林昭穆的车来的, 林昭穆自然要负责把人送回, 但宁昱住得远, 他租的房子在北边的一个区,偏僻到旁边就是地铁终点站,林昭穆把人送回去再回家, 恐怕得花上两三个小时。
林昭穆问了地址后, 盘算了下,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多开点儿车而已,反倒宁昱怪不好意思,说他叫个网约车就行。
“那不行,哪有把你接来却要你自己回去的道理, 何况这里别墅区,附近没什么网约车,你等车过来都要好久。”林昭穆没让他叫车, 坚持送他。
陆承则突然说道:“我送吧, 顺路。”
林昭穆诧异看向他,“顺路?”
“嗯,我今晚去那儿的别墅。”
陆承则在平城的房产不少, 城郊有别墅再正常不过,但林昭穆还是多问了句:“你明天不用去公司吗?”假如陆承则的习惯没变, 他平时应该住在距离他公司十几分钟车程的大平层内,而不会去郊区的别墅。
陆承则含糊地应了声,没多说什么, 只对宁昱道:“上我车吧。”其实他只是不想让宁昱和林昭穆在车内单独待一路,他去哪儿不重要,顺不顺路也不重要,即便让司机送一下也行。
他说着,露出了一个友好的、放大版的笑容,他笑得很自然,略狭长的眼笑得弯起,几乎成一月牙样儿,平日里那股凌厉的眼风消失殆尽,仿佛真的成了阳光温柔的邻家哥哥。
宁昱不熟悉陆承则,只以为他就是这样友好的人,道了谢,上了他的车。
林昭穆则多看了陆承则两眼,眼里有诧异不解和狐疑。
就感觉,今天的他,像吃错药一样。
不过她没有多想,既然陆承则说他顺路,那就再好不过,道了句“那就麻烦你了”,尔后便坐上自己的车,跟大家道别。
送他们出来的俞谨言挪步到陆承则身侧,轻身道:“你在发什么神经?”
陆承则:“送个人而已,有什么问题?”
“我说的是你这笑得,发的什么神经?脸抽了?”
陆承则一顿,很认真地问:“笑得不好看?”
俞谨言:“……”
他突然懂了,陆承则这么笑是因为之前自己说过的话,他磨着牙,觉得陆承则不争气又觉得无奈,“好看,笑得花枝招展的,能不好看么?不过你悠着点吧,我怕你下一步就是整容成方嘉远的样子。”
陆承则没再搭理他,上了车。
上车之后,他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没兴趣对着宁昱开怀地笑,只沉默地开着车,宁昱有意与他攀谈,他也是疏离的模样,后来宁昱也就不再开口。
且最后陆承则也没亲自送宁昱到家,等到了他平时住的大平层后,说:“我还有事,让司机送你。”便下了车。
事后宁昱还同林昭穆说起过此事,说他们那几个富豪看上去和气,但疏离得很,跟他们普通人还是有隔阂,还问她是怎么进入他们这个圈子的。
林昭穆不欲多谈,只叫他不必想着与他们亲近,进那圈子未必是好事。
-
今年的冬天好似特别冷,进入十二月之后,气温总创新低,北风呼啸,雪也下得特别多,一场接着一场。
好在室内有暖气,只要不出门,对林昭穆来说就是幸福的一天。
今天是十二月四号,平城的天再一次落下雪花,林昭穆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年的第几场雪。
下午时,俞芷旋跟她说,俞谨言有东西要送过来,让她帮忙收一下。
【大概率又会让陆承则过来送,你自己看着办吧】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以前也没见我哥经常给我送东西,他这是僚机当上瘾了】
自从俞谨言回国后,林昭穆见陆承则的频率确实高了不少。
他时不时会帮俞谨言跑腿,往俞芷旋家里送点东西,且选在俞芷旋上班时送来,林昭穆就不得不接待他。
但陆承则从不久留,放下东西就走,多数时候连门都不进,就在玄关外站一会儿,林昭穆也就不至于反感,甚至还会想他可能真的只是帮俞谨言跑个腿,而不是所谓的找俞谨言做僚机。
以及,林昭穆发现,最近陆承则是真的喜欢笑,跟以往的温和微笑还不同,他的笑容变大变明朗起来,眉眼弯起,很开朗的模样,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就比如今天,他来时,依然带着那个过于耀眼的笑容。
林昭穆实在觉得奇怪,没忍住,诧异问他:“你最近是碰上了什么高兴事儿吗?怎么总见你笑得很开心?”
“还好吧,就公司里谈了几个大项目。”陆承则随口诌了个理由。
“都不像你了。”林昭穆淡淡说。
“不喜欢?”
林昭穆抬了抬眼,“问我喜不喜欢干什么?难不成你能不能笑还得听我的?”
陆承则便不再提,目光扫过她又没穿袜子踩在地上的脚,说:“你们这儿不是地暖吧?赤脚走路当心脚底受凉,还是得穿鞋子或是穿一双袜子的。”
林昭穆愣了一下,缩了缩脚趾。
正当陆承则以为她还是会平淡地回一句“不冷”时,他却听到她说:“哦。”
陆承则望向她,就见她愣愣的,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对他道:“你慢走。”
陆承则离开后,林昭穆关上门,返身回房间,给自己穿上了袜子,抬眼看手机屏幕,又看到了今天的日期,十二月四号。
林昭穆其实很喜欢赤脚,小时候喜欢赤脚在泥地里踩,长大些后爱干净了,不再踩泥地,且当时在山区农村,家里的地上别说瓷砖,连水泥都没浇,没有赤脚的条件,这个爱好就被埋藏起来。
后来到了平城上学,宿舍里大家都穿鞋,没那么干净,林昭穆也就不会赤脚,再之后和陆承则恋爱,她有段时间常住在他家,渐渐开始脱开束缚赤脚走来走去,但被陆承则说了一回,她就没再做。
那时候陆承则的理由还不是担心她脚冷,毕竟他家里装了地暖,且平时他都不会注意她赤脚,最多就是在意乱情迷时捏着她脚丫夸她脚好看,而那一次,是因为他在家里开视频会议,她赤着脚走过,一不小心入了镜,会议结束后陆承则就告诫她别这样,不合礼数。
不过想来,现在陆承则大概早已不记得有这事儿。
林昭穆彻底放飞赤脚的这个爱好,是在和方嘉远在一起之后。
方嘉远起初会提醒她穿袜子,但林昭穆屡教不改,方嘉远就干脆给家里改装上地暖,麻烦是麻烦了些,要把地板都撬开,但那之后,即便天再冷,林昭穆也能赤着脚到处走。
林昭穆穿上袜子后,就想着,她买的房子不是地采暖,买的时候没考虑那么多,失算了。
要是方嘉远在,肯定会想到这一点。
林昭穆出了会儿神,之后便回书房继续工作,才坐下没多久,又听见一阵门铃声。
于是林昭穆停下工作走过去,透过猫眼看,是一个快递员拿着一束花。
是一束浅色的紫罗兰,紫里透着淡淡的粉。可能因为外面下着雪,花瓣上还夹了些雪花,很漂亮。
林昭穆开门的动作有些快,手掌紧紧捏着门把,金属门把的凉意沁进她手心。
快递员将花递给她,请她查收。
她问:“谁送的?”语速快得声音都有些模糊。
快递员说:“这我们就不清楚了,是同城快递。”
林昭穆将花束接过,道了谢,关上门后,在花束里寻找卡片,动作带着匆忙,可她明明知道,没有奇迹。
今天是十二月四号,其实本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不是结婚纪念日,不是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也不是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更不是谁的生日或忌日,但方嘉远规定了它,成了一个每年都送紫罗兰的日子。
方嘉远说,那一天亲吻,他感受到了她从过往里挣脱出来的全心全意,所以他要把这一天定为一个特别的日子。
他本就是一个很浪漫的人。
今天早上林昭穆看到这个日期后,她就出了会儿神,陆承则提醒她穿袜子,她又想到了方嘉远。
现在,她还收到了紫罗兰。
林昭穆在花束里找到了卡片,卡片上就是平常的祝福语,没有写特别的,用的是意大利语。
不过方嘉远送花,每回都是他亲自写的卡片,用中文写,歪歪扭扭的字,就像出自小学生之手。
卡片上没有署名,但林昭穆很快就知道了是谁送的,因为宁昱给她来了电话。
“花喜欢吗?”他问。
林昭穆的语气冷下来,“为什么要送我紫罗兰?为什么要挑在今天?”
对面的人顿了下,大约听出了她的不高兴,声音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啊……我有个朋友在意大利留学,跟你是校友,我听说你以前总会在这个日子收到紫罗兰,所以就想着送一束过去……”他说得其实委婉了,他听说了很多关于林昭穆的事情,包括她那个空难身亡的丈夫。
“不要再送了。”林昭穆冷声说。
她顿了一顿,又添上一句,“还有,我没有签你们出版社合约的打算,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宁昱又打了电话过来,一连好几个,林昭穆都挂断,最后直接拉黑,不想再联系。
没有奇迹,也不是恼人的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这在林昭穆眼里,更像一个恶作剧,一个让人非常厌恶的恶作剧。
不过花还是被林昭穆留了下来,放在餐桌上,她只丢掉了卡片。
甘甜的花香弥漫开来,淡淡的,不仔细闻还闻不到。
只是不知道这花能存活几天,现在并不是紫罗兰的花期,这一束无非就是温室里的花朵,不过如果室内温度适宜,兴许也能保留得更久一些。
摆弄好了花束之后,林昭穆回到书房想继续工作,但没过多久,她接到了方女士的电话。
今天真的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好像所有跟方嘉远相关的事情都凑到了一起。
电话里,方女士对林昭穆说:“我和Matteo决定了,要收养一个孩子,早上去领养机构提交了申请,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
林昭穆滞了片刻,回神后又立刻说:“那很好,是个好事情,你们打算领养一个什么样的孩子?男孩女孩?”
方女士说:“男孩,妈妈是一个大学生,意外有了孩子,不过还不一定,她未必会选我们,只是先提交了申请。”
“哦,那挺好,”林昭穆说,“是一个好事情。”她重复着。
确实是一个好事情没有错,她自己也曾建议方女士领养一个孩子。现在方女士和Matteo终于想通了,决定领养。
这很好,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