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则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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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芷旋下班回来,打开门就见里面一片黑暗,一盏灯也没有亮。
她以为林昭穆出去了,打开灯后,就被窝在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
“你干嘛呢?怎么不开灯?”
林昭穆抬起眼来,看神情好像没什么异常,就是眼神有点儿愣愣的,她大概是被灯光刺到了眼,抬起手挡了挡,说:“下午犯困,就在沙发上躺了会儿。”
俞芷旋诧异地看她一眼,感觉她并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不过俞芷旋很快被餐桌上的花束吸引了注意,惊叹道:“哇,好漂亮的紫罗兰,哪儿来的?”
林昭穆很随意地淡淡答:“宁昱送的。”
俞芷旋闻言就是一声夸张的起哄,“哟你们什么情况呢?是不是有戏?快跟我说说!”
林昭穆却是一副不欲多提的模样,只道:“没情况,别问了。”说着就问她晚饭吃什么,又解释说,“我下午睡过头了,没烧饭。”
俞芷旋对此很随便,“那就别烧了,叫外卖吧。”
两人点了外卖,收到之后,一块儿在餐桌上吃着,淡淡的紫罗兰芳香弥漫在鼻尖。
今天餐桌上有些沉默,俞芷旋看了看紫罗兰,再看向低头扒饭的林昭穆,感觉到她情绪很低。
俞芷旋没问,只猜测可能跟紫罗兰有关。
晚饭吃到尾声,林昭穆扒完了米饭,放下筷子,但她菜吃得少,似乎也不觉得米饭寡淡。
她冷不丁开口问:“你说,要是有人代替了方嘉远的位置……”
她只问了一半,没说下半句。
俞芷旋眼神扫过餐桌上的紫罗兰,突然就心潮澎湃起来。
她觉得应该是林昭穆动心了,但过不去心中那道坎,才会这样问。
她立马说:“一辈子那么长,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的,方嘉远要是知道他最爱的人后半辈子孤苦伶仃,他也不乐意啊。何况,向前看又不代表把他遗忘,为什么不能缅怀的同时,把日子也过好呢?”
林昭穆手指轻轻触碰着紫罗兰花瓣,有一下没一下的,她轻声附和,“你说得对。”
方女士又怎么可能把方嘉远遗忘呢?
她只是多了一个孩子,从一个变为两个,大儿子书写了她的过去,小儿子将陪伴她的余生。
大概,下次再碰到方女士时,她应该没那么老态龙钟了吧?
这真的是一件好事,非常非常好的事情。
俞芷旋跟林昭穆并不在一个频道上。
她不知道方女士打的电话,只知道紫罗兰和宁昱。
吃完饭后,俞芷旋避开林昭穆,给陆承则发了条消息。
【不要再来打扰昭昭了知不知道,之前我帮你是因为昭昭需要一个男朋友,现在已经有人选了,你千万不要来坏事,要不然昭昭绝对会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第31章
陆承则收到消息的时候, 还在开会。
因为一些事情,会议迟迟未结束,已经过了晚餐饭点, 但会议室的长桌两侧, 集团高层都还正襟危坐。
陆承则坐在上首, 正讲着话,有提出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但没有点名批评哪个高层, 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都还是温和的,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怒自威,底下高层严阵以待,丝毫不敢懈怠。
俞芷旋的消息在手机界面跳出来,起初陆承则并没有在意,只扫了一眼, 继续着他的会议发言,但扫到“昭昭”二字后,说话的声音便顿住, 还是说了声“稍等”, 拿起手机看消息。
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起来,他好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脑子钝住,保持着拿起手机的动作, 好半晌没有动弹。
会议室里没人说话,安静地能听到时钟滴答。陆承则停顿的时间久了,下面的高层开始面面相觑, 有的见陆承则面色凝重开始心惊胆战,有的看向陆承则身边的余特助,用目光询问。
余特助轻咳两声,陆承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在会议室里,他很突兀地终止了会议,说:“今天先到这儿,还有别的要汇报的发我邮件。”
说完,便站起身转头就走。
椅子划开,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嗞啦。
陆承则离开时手里只拿了手机,从会议室出来便走进电梯。余特助见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再看外面纷飞的大雪,忙提醒他带外套,然而电梯门已经关上。
于是余特助快步去办公室将陆承则的外套带上,赶忙追上去,同时给陆承则打电话。
陆承则接了,听到余特助问他是不是要出去、帮他把外套拿下去,他顿了半晌,好像在思考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正当余特助以为信号不好要再问时,他才说:“我在地下车库,你拿下来吧,谢谢。”声音略显低沉,和平时好像没什么两样,但似乎又有些许不同。
余特助拿着外套来到地下车库时,就看见陆承则站在车外,没有上车,就这么站着。
余特助不太敢用“呆滞”这个词去形容此刻的陆承则,但他又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词来,总之,陆承则看上去怪异得很。
余特助将外套递上,陆承则接过,也没有什么话要吩咐的样子,余特助多嘴问了句,“陆总,您要去哪儿?需要我做什么吗?”
陆承则轻摇了下头,只说:“你上去吧。”随后就坐上驾驶座。
余特助便作罢。
上车后,陆承则并没有立即发动汽车。
好像被余特助的一个电话打断之后,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刚收到消息时,他是想去找林昭穆的,想问问她究竟怎么回事,明明她和那个叫宁昱的认识才没多久,怎么就突然间关系往前进了一层。明明是他先表明心意的,明明从前的过错他意识到了,会改,也在改,明明他的条件要比宁昱好很多很多,明明……
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他想问的那些问题,在五年前,林昭穆选择了方嘉远之后,他都问过,且问得风度尽失,问得毫无理智。
他什么结果都没得到,除了把林昭穆越推越远。
他坐在驾驶座上,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不能跟以前一样。
而在冷静下来之后,他发现,俞芷旋其实什么都没有说清楚,甚至都没有提宁昱这个人,只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个人选是宁昱,因为他不知道林昭穆还有没有别的追求者。
陆承则还没有回消息,他又打开看了一遍,那条信息突兀地摆着,没有前因后果。
他想了想,还是先给俞芷旋打了个电话过去。
“你发的这句话什么意思?”陆承则问。
俞芷旋理所当然答:“字面意思啊。”
陆承则耐着性子问:“你说的有人选了,是谁?宁昱吗?”
“对啊,就是宁昱。”
“他们是什么情况?怎么那么突然?发生了什么?”
陆承则越问越细,但细节俞芷旋哪里说得上来,只不过她今天见林昭穆终于要接下桃花,心情不错,也就有耐心同陆承则解释,“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就是昭昭收了宁昱的花束,并且表示她要向前看,总之,你别来捣乱了行不行?昭昭好不容易肯尝试一段新恋情的,你要有良心,就盼着她点儿好行不?”
陆承则默了默,尔后低声说:“我知道。”说完,掐断了电话。
他在车里坐了许久,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干坐着。
他想起他去林昭穆和方嘉远的婚礼,遛进去,默默地观了礼,再出来。
然后在教堂旁的公园长椅上,沉默地坐了许久,就像今天在车子坐着差不多。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死心了的,林昭穆结婚了,并且很幸福,他不可能再把人追回去,盼着她离婚么?似乎有那么一点儿阴暗的小想法,但又好像没有,因为觉得在婚礼上林昭穆的笑容真的美得不可方物,如果他连这都要掐灭掉,就有点儿太不是人了。
他就坐在长椅上想以后要怎么办,想以后会不会再遇到个让他心动并且再忘不掉的姑娘,然后突然发现,他无法接受有人能代替林昭穆。
所以,还是不婚好了,他原本就是不婚主义。
现在,他并不想再变回不婚主义。
可是好像这一切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那是无力感,很强很强的无力感。
陆承则就这么在车里坐了个把小时,后来被一通工作电话打断,随后回到办公室。
他想了想,还是让余特助去查了下宁昱这个人,告诉自己这是不想让林昭穆掉进坑里,毕竟俞谨言也说过,一个年轻男人追求比自己年长几岁事业有成且有婚史的女人,动机未必单纯。
但他其实还是盼着能查出宁昱的劣迹。
只不过,结果并不是。
宁昱就像众多刚毕业的普通大学生一样,普通家庭,普通学历,没有前科,没有不良嗜好,拿着一份不尽如人意的工资,无房无车,谁也说不清楚未来会怎样。
陆承则觉得这样的人配不上林昭穆,但是这又怎么是他能决定的呢?
当初他也觉得方嘉远跟自己比差远了,但事实是他远远比不上对方,至少在林昭穆看来是这样。
那份关于宁昱的调查资料,最后被他丢进垃圾框里。
当天晚上陆承则的睡眠不太好,断断续续的,可能最后算下来只睡了两三个钟头,次日大早,他好像终于想出了他能做什么,给俞谨言打了个电话,问他:“不是说昭昭元旦前要搬进新家吗?你不用去帮忙搬家?”
总归,先见一面,稍稍打探一下吧。
林昭穆确实是打算搬家的,她前两天过去看了眼,感觉新装修的味儿散得差不多,就想着慢慢开始搬东西,争取元旦前入住,也好让俞芷旋和她的小男友早点自在起来。
既然要搬东西,就难免会叫劳动力,正巧俞谨言得了陆承则指示过来问,俞芷旋就顺势叫了他帮忙,并把搬家的行程放在了周末。
自然,陆承则跟着俞谨言一块儿来了。
其实大件的软装林昭穆都需要新买,买来后店家会负责搬,她的搬东西,就是搬一些生活用品,杂七杂八的这些,叫一个俞谨言也就足够,再来陆承则,就有点儿劳动力剩余。
不过人来都来了,林昭穆自然是客气地道谢。
七零八碎的东西被装在纸箱子里面,由陆承则开车,运到林昭穆新家,然后再一件件拿出来,一件件收拾。
在俞谨言和俞芷旋在客厅收拾时,陆承则来到书房,帮着林昭穆一起摆书架的书册。
有一部分是翻译相关的资料书,有一部分是小说、文献杂志等,基本都是意大利语的。
林昭穆想把其中一整册的书放书架最高层,没能够得上,正要踩凳子,被陆承则接过说:“我来。”
林昭穆便松了手。
陆承则一边摆书,一边状若无意地问她:“宁昱怎么没来?”
林昭穆诧异地看他一眼,对这个问题很无语,好像宁昱必须要来似的,不过陆承则仰着头在摆书,没看到她的神情。
她说:“我又没叫他。就这么点东西,有谨言哥过来帮忙就够了。”言下之意就是,你都不用来。
这次确实是陆承则自作主张过来的,林昭穆和俞芷旋谁都没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