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则征
林昭穆说:“我更习惯住这儿。”
陆承则但止了话头,不再继续。
他垂了垂眼,状似不经意般提起,“今天Riccardo的妻子来了工作,跟Riccardo吵了一架,闹得挺大,好多人看热闹。”
林昭穆并不知此事,闻言震惊道:“去公司里吵了?他们也太不体面了吧?怎么闹成了这样?”
“听说是因为孩子,孩子现在由Riccardo带着,他的妻子过来想领走。”
林昭穆皱着眉,“孩子这事我知道,Riccardo妻子现在有一个男朋友,酗酒厉害,有一次酒后失态把孩子吓到,Riccardo就很生气,把孩子接了过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今天跟曲阿姨一起整理出来的陆承则一些衣物都取出来,把衣柜空出位置,意思很明白,让陆承则置换。
陆承则现在心思不在衣服上,回头让生活助理处理就行。
他道:“我听小余说,他们两个吵架的时候,还提到了你。Riccardo他妻子都骂到了你身上,这事儿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吧?她有点过分了。”
林昭穆也很惊讶,放下衣服回过头来望向他:“骂我?为什么?就因为律师是我们帮忙找的?”
陆承则踌躇片刻,还是把那个词说了出来,“她说你是他旧情人,还有这事儿?”
林昭穆瞪圆了眼,“神经病吧?”
能让她脱口说出个骂人的词儿,也挺不容易。
林昭穆这个反应,令陆承则着实松了口气。
他已经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的死人,若再来一个总在他们中间蹦跶的活人,他可真忍不了。
“看来他对你有误会。”陆承则说,他其实还想问Riccardo妻子为什么会不会有这样的误会,是不是跟Riccardo与方嘉远闹矛盾有关,但他不知要怎么说才能不抚林昭穆的逆龄,一时就有些犹豫。
林昭穆却看出了他那点儿想打探的心思,从刚开始他提起Riccardo与他妻子在公司里吵架,大约就是奔着问她从前那些过往来的,要不然,陆承则哪里会关心Riccardo的夫妻矛盾?
林昭穆有些不大高兴,这在她看来就是陆承则对她不够信任,且就连打探起来,都要旁敲侧击,这种沟通方式让她并不舒服。
不过她还是把那些过往大致说了说,“以前Riccardo确实约过我几次,但也就仅限于此,之后我跟方嘉远恋爱,Riccardo就跟方嘉远关系不大好了,有次就因为点儿别的事情闹过很大的矛盾,后来也就不再联系。”她并不想在陆承则面前提起方嘉远,但既然他有心结,那就不得不说清楚。
林昭穆顿了顿,望向他,“下次有什么疑问直接问就行,没必要这样旁敲侧击地打探。”
陆承则低低嗯了一声。
第78章
Riccardo自知在公司里与妻子吵架且牵连到林昭穆瞒不过陆承则, 也就瞒不过林昭穆,所以在第二天就电话林昭穆,真挚地向林昭穆道歉, 并想在家里招待她与陆承则, 以表示他的歉意。
林昭穆觉得这事儿并不能怪Riccardo, 是Riccardo的妻子非要连带着把她骂上,说到底Riccardo也是受害人。
但她看Riccardo实在愧疚,似乎也有点儿怕老板陆承则记恨的心思, 便应下了他的邀约。
林昭穆把Riccardo的邀约转达给陆承则, 问他想不想去,如果不想,那只她前往就行。
陆承则毫不犹豫应了下来,为此特意将他的工作行程排开——他怎么可能会让林昭穆单独去Riccardo家里坐客呢?Riccardo毕竟是曾经对林昭穆有过好感的人。
所以周六晚上,两人应邀前往Riccardo家中。
林斐然并没有一起——他需要上英语课。
Riccardo现在住的房子是租下的,原本的住户被妻子占据, 归属权恐怕还需要上法院定夺。不过这临时住的地方依然收拾得很整洁,他那个不满两岁的孩子则在房间里由保姆看管着,Riccardo没有让她打扰到客人。
他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且为了让陆承则听懂, 都是用英语来交流。
只有其中那么一小段,Riccardo与林昭穆用意大利语交流着。
那是在餐桌上时,前一句Riccardo还在问林昭穆和意大利的朋友们还有联系没, 后头就改用了意大利语。
他似乎是提了几个朋友的名字后就下意识用起了自己的母语,并非有意, 但陆承则依然从林昭穆停滞了那么瞬间的肢体语言中察觉到异常。
明明他一点儿都听不懂意大利语,但那一刻,他就是可以确定, 他们说起了方嘉远。
也许别人看不出林昭穆那故作轻松的神色,但他一眼就能从中看到她的伤感与怀念。
这种时候,他就好像成了一个局外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也进不去那些他不曾参与的过往。
他侧眸,轻轻看向林昭穆。
林昭穆正在说话,用他听不懂的意大利语,婉转的语调与低下来的声线隐藏着深情。
这一段意大利语对话,只持续了短短的两分钟,很快Riccardo就把话题岔开,用英语与陆承则聊起别的——他作为主人,肯定不能让陆承则受到冷落。
接下来的一整晚,陆承则再没听到林昭穆和Riccardo用意大利语交流过。
近九点时,陆承则林昭穆同Riccardo告别,坐上回家的车。
两人都喝了些红酒,是司机来接的他们。
他们都坐在后座,林昭穆似乎觉得车里闷,把车窗开了一条缝,丝丝冷风灌进车内。
平城的这场大降温不仅没有过去,还越来越冷。
陆承则提醒了句,“别着凉。”
“嗯,”林昭穆轻声应道,“我就是脑子有点儿闷,好像酒喝得稍微多了点”
陆承则没穿外套,白衬衫被风吹得一鼓一鼓。
林昭穆起初一直看着窗外,没瞧见,等回过头看他如此,就把车窗关了上,说:“你要是冷,跟我讲啊。”
陆承则只轻轻瞧她一眼,“我不冷。”
林昭穆上下看他一眼,又看看他搭在一旁的西装,“你在室外都只穿着一件外套,不冷吗?你那些冬天的外套是不是还没从你那儿拿过来?
”
陆承则没回答后半个问题,只道:“不冷。”
林昭穆便没再说话。
她能看出陆承则似乎心情不太好,可能因为工作吧,她没顾上,她自己心情也低沉着,从与Riccardo聊起方嘉远开始,哪怕只有这寥寥两句。
她在想,如果不是Riccardo,这儿已经没人会同她聊起那些过往,那些与方嘉远有关的事儿。
可Riccardo哪怕聊起来,也不过表达几句缅怀,全程不超过两分钟,他就同陆承则去攀谈。
Riccardo又有什么错呢?他与方嘉远连朋友都算不上,而她这个方嘉远最亲密的妻子,也已经有了新的伴侣。
逝去的人曾经来过世界的痕迹,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被抹去。
后半程,两人都沉默着。
在他们下车时,司机都从后视镜上看了他们两眼。
他在猜他们是不是吵过架,要不然为什么气氛这样压抑。
两人到家时林斐然已经先睡下。
曲阿姨见他们回来,便收拾着东西离开——林昭穆的这个房子小,没有多余的房间留给曲阿姨,曲阿姨并不住在这里。
她离开前,扫了眼依旧穿得单薄的陆承则,说:“越来越冷了,你怎么还不添件衣服?”
陆承则:“知道。”
曲阿姨不大满意:“从降温开始我就同你讲了,你回回都说知道,哪回真加上衣服了?你那些冬装都还没拿过来吧?非得冻感冒了才知道冷?”
林昭穆附和了句,“我也这样讲。”
只不过这些话陆承则也不像是听进了心里,只说:“没那么冷,我有数。衣服我会让生活助理来收拾的。”
他看上去有些不耐,曲阿姨便停了唠叨,取上包离开。
林昭穆问他生活助理什么时候过来把他的衣服收拾好,陆承则却冷不丁道:“你没见过我生活助理吧?我听说那些老板很容易跟生活助理有一腿,你怎么不问我生活助理男的女的?”
这个话题拐得过于突然,林昭穆瞪着眼看他。
她确实没见过陆承则的生活助理,陆承则不常让助理到她这儿来,即使有事情交代下去,来的大多都是余特助。
陆承则生活方面似乎都在自理,林昭穆从来没见过他生活助理的身影。
林昭穆只觉得好笑,顺势说道:“是没见过,男的女的?”
“如果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你是不是得管一管?”陆承则说。
“可能吧,所以真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林昭穆一边解开挽起的发髻,一边说。
她这随意的态度,陆承则再是傻也知道她没放到心上去。
若是质疑,她大概会说这是信任吧。
但他却不大高兴,尤其在今天,特别不高兴。
只是他也不能说什么,淡淡地回答:“不是,是男助理。”
“那你这无缘无故的,提这茬干嘛?跟在我这儿挑刺似的。”
陆承则不再说话。
过了几天,平城的气温开始回暖,阳光明媚。
其实并没有回暖太多,毕竟离寒冬已经越来越近,但好歹气温脱离了零下,在十度左右徘徊着。
可偏偏在这回暖的日子,陆承则硬生生把自己熬出了感冒。
林昭穆觉得是前几日他非要冻着,这病是冻出来的,但陆承则说这是流感,公司里好多人犯上,他被传染了。
林昭穆担心传染给林斐然,勒令陆承则在感冒痊愈之前,住他自己那儿去,先别过来。
对此陆承则并无异议。
所以连着两天,陆承则都没过来,林昭穆偶尔会发消息问他吃药没、有没有好些,陆承则都会回一句没事。
不过今天却特别,在林斐然睡下、林昭穆正在翻译稿件时,陆承则突然来了电话,说他饿。
他的声音轻又低,像是很无力的样子,林昭穆惊了惊,看了眼时间,说:“这都八点多了,你难道还没吃晚饭吗?”
“回来晚了。”他说,就是说真就还没吃。
林昭穆气不打一出来,“都病着,还这么不注意么!你要是在公司加班,让你秘书从食堂带份饭上来有这么难?”
林昭穆不信在公司里会没人提醒他吃饭,估计生活助理还会主动来询问他吃什么,显然是他自个儿拿工作当借口拖着。
林昭穆正要给他点一份外卖送过去,却听陆承则又道:“然然睡了吧?你来我这儿陪我成吗?我让曲阿姨过去看着,不会让然然一个人在家的。”
林昭穆轻叹一声,“行吧,我过去。”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立马就染上不少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