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衣
就当赔礼道歉。
这人如其名,言出必行。
几天后,云岁收到包裹,一套杏色礼裙,比梁婉那件更精细柔美。
刚好没多久是各院系表演会,各系派早就开始重视当日着装,同宿舍的盛语薇选了三套装扮,余曼曼也备了一套,只有姜郁大大咧咧老样子。
先前的表演会云岁会去拼几十一件的纱质裙,只有这次难得在宿舍拾掇一番。
整理东西的时候,一张卡片悄然落地。
路过的余曼曼低头捡起,“这什么东西……周景致是谁?”
盛语薇正试穿自己的礼服,疑惑地插了句:“这个名字好熟悉,是经纪公司的那个老板?”
盛语薇家境不错,有亲戚混娱乐圈的,知识面比她们广。
余曼曼:“云宝什么时候和公司老板认识上的?”
白天云岁不是上课就是练琴,社交圈狭窄,认识的都是身边人,八竿子和那些圈子打不到一块去。
“兼职认识的。”云岁只说,“他邀请我加入他们R&J公司。”
“R&J?那不是我偶像阿则的公司吗?”余曼曼难以置信,“哇,云宝你怎么有这么好的橄榄枝。”
盛语薇蹙眉,“R&J传媒确实出了不少人才和流量,但没有关系和人脉,新手出头概率很小的,签了就是卖身契。”
小有激动的余曼曼被泼了盆冷水,忧心忡忡,“那不行,云宝你得想清楚。”
“嗯,我知道。”
云岁拿起名片,正想扔掉,又迟疑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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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会顺利举办,各派教授院长齐聚礼堂看人才尽出,直到傍晚才落下帷幕。
同学间的水平上课的时候各自早就通悟了解,要说有什么亮眼的,大概是云岁那场,人比演出更瞩目。
就像童话中灰姑娘得到鸽子衔来的盛装和水晶鞋,云岁脱胎换骨般以另一种姿态呈现在台上,向来素净的面庞化了淡妆,提着精致低奢的礼裙,和一位衣着燕尾服的男同学完成一场合奏。
表演后云岁保持原先的穿着,只在外面披了件短绒呢。
这件短绒呢大概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衣服,当初家里没落魄的时候,咬咬牙小一千买的,可比起柏言诚随手送的礼服,还是有点格格不入。
“学姐。”
一同演奏的男同学自后面喊住她。
他是大二学钢琴的,很有艺术家的彬彬气质,云岁和大家一样叫他小江同学。
“学姐今天的表演很漂亮。”小江夸赞道。
看得出来,他既想夸演出又想夸人。
“你也是。”云岁微笑。
“学姐是要去吃饭吗?刚好一起。”
云岁没有和男同学一起吃饭的习惯,摇了摇头,小江并没放弃,跟在她身边谈天,一个学校的,年龄差不多,少不了共同话题。
听他谈哲学谈音乐,云岁脑海里想的却是,食堂里还有没有便宜的菜。
从莫扎特聊到托马斯泰,学弟终于问到主题,吞吞吐吐:“学姐,你有男朋友吗?”
云岁愣了下,“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
“谁这么幸运,让学姐喜欢。”小江同学轻轻叹息。
人在情人眼里总是这么独特存在,她以为自己花尽半生运气去遇见柏言诚,但在别人眼里,能让她喜欢的人,何等有幸。
远边的天像瓶打翻的墨,黑幕沉沉。
校道的照明灯光亮度一般,云岁视线却分为灵敏,捕捉到不远处的身影。
如薄云笼月,明暗不清。
每次看见柏言诚,总会有不一样的感受,但这些加在一块儿,都抵不上多年前第一回 带给她无法泯灭的印象,可能岁月沉淀,人心态变得老成,少了几分鲜衣怒马,取而代之的是举手投足间的成熟稳重。
那边人瞧见了她,也扫了眼身边的男同学,湛黑眼眸沉静得无波无澜。
云岁步伐不自觉趋近,距离柏言诚三两米时,听见他淡笑评:“衣服很合身漂亮。”
注意到第三者存在的小江同学,疑惑压低声音问她:“这是你朋友吗?”
柏言诚不止来的人,一旁还有车,他这样的年纪和家世,早就过了去哪儿都得豪车吊着,不是非要达拉斯牛皮座椅不坐,进出校园的车低调不少。
可这能随意进A音的人,身份哪是一般般的。
云岁点头;“朋友。”
“社会上交的朋友吗?”男同学看到柏言诚腕上的表,基本只有商业人士才佩戴的那款,小声道,“年纪应该比我们大不少吧,老男人了。”
何止年纪,那压迫感也是二十不到男孩望之不及的。
“算是……”云岁轻声道,“我哥吧。”
说完这句她看见柏言诚唇际动了动,他连笑时都不显山不露水的,又温和又薄凉。
“真的是哥吗,你们长得不太像。”
小江同学依然疑惑。
但见这男人抬手,揽过云岁的胳膊,将她带到跟前。
很自然的动作经柏言诚的手变得暧昧,嗓音染着情调:“好妹妹,过来。”
要说这世间的风情,怎么都给他一人学了去。
戏做得太足,小江同学半信半疑,不好当着人家哥哥的面撩妹,找了个借口礼貌离去。
等人走远,云岁敛住眼里流动的涟漪,笑得无奈:“你怎么还真叫。”
柏言诚:“不是你先说的吗。”
她只是不想学弟多疑。
怕一眼看穿,她难以藏匿的心思。
“都认哥哥了。”柏言诚顺风借势,“不叫声听听。”
这人实在太会趁机占便宜。
他嗓音似穿堂凉风,目光却盯得人闷热,是真在等她叫。
云岁思忖片刻,小声嘀咕:“二哥。”
声音不大,他听见了。
不嗲,但很连绵的一声,揉在云朵里似的软乎。
突然有点经受不起。
云岁拂了拂耳际,故作淡然,“二哥怎么在这儿?”
“上次你不是伤着了,碰巧路过来看看。”
“我没事,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好。”他扫了眼腕表,“饭点了,你吃过了没。”
“还没。”
“那陪我这个老人家出去吃顿?”
“……”
看来刚才男同学说他年纪大这句也被听了去。
大她六岁,不至于自称老人家。
裙摆过长,上车时她提了一角,另一角要踩着时,柏言诚及时抬手帮忙提了上去,动作自然。
柏言诚带她去的是家omakase,这一季海鲜正肥,主厨做了不少生贝类,云岁没吃过生食,怎么都下不了咽,于是这家预约都得等个把月的自由店,主厨硬是被柏言诚唤去做熟食,还得江南风味。
吃到第一口,云岁知道这不正宗,有种体育老师被迫强行上语文课的意思。
她也意识到,柏言诚为什么那么招莺莺燕燕,他真想宠一个人时,是很难让人抵抗得住的。
“你还记得上回你朋友生日宴吗。”摸出一张名片,她主动提起,“他当时给我这张名片,说想挖我做艺人。”
柏言诚点头,“你怎么说?”
“天上突然掉馅饼,我怕撑着,就没接。”
头回见人怕怀疑是骗子说得这么婉转。
柏言诚心情不错,“他没说是我托他照顾你的吗。”
她一愣。
周景致没明说,但话里话外确实有为了照拂柏言诚的面子才给她递金橄榄枝。
“二哥为什么会这么照顾我。”她低头,细嚼慢咽,“之前已经很照顾我了,我都不知道如何答谢你。”
“都叫哥了,多点照顾不行吗。”
她的这声二哥,很受用。
甜而不腻,亲近而不恃骄。
“那我先谢过二哥,回头再重新考虑。”她吃东西的速度变慢,稍作思考。
似乎还在想这馅饼噎不噎人,好不好吃。
以及。
他给多少个女孩送过这样的好。
抿了口水,云岁问得紧张生涩,“你最近没有女伴陪着吗。”
柏言诚拨弄杯子里的碎冰,漫不经心脱离她话里的圈套,“你怎么知道。”
“猜的。”其实是闻的,他身上没有红尘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