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鸢
天子挥散了御书房内旁的人,面色苍白地问身旁的老太监。
“安得,你说宴时他是故意的吗......”
老太监不知道天子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便往稳妥了说:“老奴觉得......应该不是,陛下也知,安王平日便是如此。不喜诗书,唯爱酒色,但是本性不坏,只是喜欢同那些纨绔搅在一起。”
老太监说的话其实很中肯,天子心中也是这般想的。
即便腿的事情他对宴时有亏欠,但他是君,宴时是臣,他是父,宴时是子。
以宴时的秉性,不会特意去破坏这桩婚事。
天子揉了揉头,一旁的老太监十分有眼色地上来,手按在了天子的额头上。
“要老奴说,安王喜欢如此,便算了。商家小姐若是入了门,怕是对安王多有管束,以安王的性子,可能拿不住。”
天子沉思了片刻。
*
长安城下了一日断断续续的雨。
隔日才清晨,太阳便出来了,周边的云都被映上了一层光。
晨莲轻声敲响了姜婳的房门。今日要去开元寺,小姐便不能再如从前一般午时才起床了。
姜婳听着晨莲的敲门声,睁开了眼。
她轻声应了一声,晨莲推开了门,进来伺候她洗漱。
用帕子擦干手时,姜婳望向窗外的天。可能因为昨日下了雨,今日格外地蓝。
待到晨莲再将门打开时,橘糖已经将早膳端了进来。
“多谢橘糖。”姜婳轻声道谢。
晨莲将水盆端出去,路过去轻望了橘糖一眼。从前会同她针锋相对的人,此时却没有一丝反应。
晨莲垂下眸,出了门。
姜婳浑然不觉,看了看早膳——
是馄饨。
上面有紫菜和小虾。
姜婳轻声道了一句:“橘糖,好香。”
橘糖将一切东西都安置好:“小姐若是喜欢,明日也吃这个。”
“可是我喜欢橘糖做的好多东西。”
下意识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姜婳眸停了一瞬,望向了橘糖。
橘糖的眼神并无异样,反而为她圆了话中的漏洞:“是上次的饺子也喜欢吗?”
姜婳忙应了一声:“嗯,喜欢。”
她在心中说了一句。
只要是橘糖做的,我都喜欢。
食不言寝不语,姜婳用膳的时候一直很安静。
橘糖望着小姐安静地用着膳,一时间垂下了眸,她轻声说道:“小姐,那我去伺候公子用膳了。”
姜婳毫无察觉,点了点头。
橘糖走出门的那一刻,眸有些泛红,却还是轻声笑了出来。
真好,她的小姐这一世能够知道膳食是什么味道了。
她再抬头时,就看见了对面的晨莲。
晨莲好奇地望着她,声音比平常轻一些:“你哭了,是寒蝉欺负你了吗?”
橘糖一怔,忙摇头:“没有。”
且不说她不是在哭。即便是她真的哭了,为什么是寒蝉欺负的。
晨莲轻声‘哦’了一声,转身走了。
树上的寒蝉沉默了许久,面前的树枝断了一根。不远处,晨莲又是一根飞针,寒蝉轻车熟路地躲过,发现这一次晨莲用的针上没有渗毒。
冷漠的少年一张死人脸变了又变,面前的树枝又断了一根。
*
橘糖端着馄饨,望向面前的屋子。
是公子的。
只是不知今日为何莫怀没在门前。
橘糖犹豫了一瞬,她其实觉得公子已经发现了,但是她暂时不想——
手中的馄饨不等她犹豫,橘糖咬了咬唇,敲响了门:“公子,早膳。”
一身青衣的公子从里面打开了门。
橘糖怔了一瞬,没有敢同谢欲晚对视。
谢欲晚淡淡看着:“进来吧。”
橘糖进了门,如往常一样伺候,将一切摆置好后,她想寻个借口下去。只是在心中想了半天,她也未想出来,便只能安静地立在谢欲晚旁边。
谢欲晚眸色清淡,像是没有察觉丝毫异样。
直到一碗馄饨用完,两个人之间一句交谈也没有。待到谢欲晚用完,橘糖收拾好之后走出门的时候,她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又有些难言的情绪。
她回眸望了一眼,却只看见紧闭的门。
*
用完早膳,姜婳便开始收拾东西了。
其实只是去一趟寺庙,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但是姜婳还是认真地收拾了一套衣裙。虽然现在看着是个晴天,但是这两日一直断断续续下着雨,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上一套比较好。
莫怀一早便准备好了马车。
姜婳看着马车的样式,觉得自己一开始的担心其实有些多余。
怎么看,谢欲晚都不想没有钱的模样。
倒是她,一贫如洗。
姜婳同谢欲晚一同上了马车,随行的还有橘糖,晨莲和莫怀在外面驾车。
马车很大,里面甚至还有一张桌子。
姜婳望了一眼,陡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马车开始行驶,她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青年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一本册子,递到她身前。
上面是青年的字迹。
很好看,如若不是写着考题的话。
他甚至‘贴心’地为她准备了笔墨。
姜婳这几日一直忙着其他的事情,只将三本书草草看了一遍。即便还能记住一些,但是答出来的东西一定不尽人意。
她迟疑地从青年手中接过笔,望向册子上的考题。
可能是因为书的不同,同上一世他为她出的题不太相同,其中掺杂着许多她不懂的东西。
她看着同书中内容有些相似,但是其实又全然不同。
她到底没有推辞,而是认真做了起来。
一旁的青年翻开了一本书,她静静地做着题,他静静地看着书。一旁的橘糖左右看了看,自己拿出了话本子。
一时间,马车内格外地安静,只有翻书和落笔的声音。
像是知晓里面在做什么,马车行驶得格外平缓,没有让姜婳有任何一个一笔划了整个册子的机会。
少女沉了心思,继续写了起来,偶尔写的很快,偶尔又许久都没有落笔。姜婳明白,这一场考题的时间,应该截止到马车停下的那一刻。
还不等她看完最后一道题,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姜婳停了笔。
她望着手下这张写满字的册子,轻声道:“谢欲晚,那三本书,我没能看完。”
一旁的橘糖手捏紧了话本,话本遮住了橘糖眸中的惊讶。旁人可能不知道,但她太了解小姐了。
上一世,哪怕不是在功课上,公子若是布置了,小姐一定会尽力做到最好。虽然这几日她没有时刻在小姐身旁,但是小姐对于公子给的那三本书,其实没有花多少心思。
姜婳抬眸,望向对面的人。
听见她说的话,青年轻声道:“好。”
青年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从她手中接过了那张被她答完的册子,也没有多看,直接收了起来。
姜婳手指顿了一下,有些想要解释。
她的确也不是故意的。
但青年一声‘好’让她不知道她还要不要说,似乎......他也没有很在意。姜婳还在想着,青年将温热的帕子递给了她:“擦一下手。”
他们之间隔着一扇桌子,桌子上还有墨。
姜婳接过帕子,将手细致擦干净了。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姜婳顺着飘起的窗帘淡淡地看了一眼,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她垂下头,将帕子放到桌上。
好像每一次的寺庙,都很热闹。不过也是寻常,拜佛,求佛,这世间人们总是会有无数的愿望。
在她小的时候,为了讨好祖母,便开始日复一日地抄写佛经了。
姨娘也总是告诉她,这世间有神佛。
反倒是——
姜婳望向面前淡淡看着她的青年。
反倒是他,从来不求神问佛。从前在丞相府中,唯一能够寻出神佛痕迹的地方,可能只有藏书阁。
丞相府的藏书阁里有些珍贵的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