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卢意
尹迦丞帮钟婧把行李箱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归置,再从书房里面出来的时候,看到厨房里亮着灯。
是钟婧在里面捣鼓些什么。
尹迦丞凑近来看,她刚敲碎鸡蛋往碗里倒,用筷子正在打圈搅拌。
旁边摆着小葱、火腿、胡萝卜、豆芽、青菜。
尹迦丞默默看着她把配菜都洗净、切碎,开火往锅里倒油。
尹迦丞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锅热了再倒油。”
钟婧偏头看了眼身后一副“拭目以待”表情的男人,嘟囔:“热了热了!这么大的火两秒就热了!”
尹迦丞将所有食材扫过一圈,问她:“你这是在做什么?炒空气吗?”
钟婧猛拍一下脑门,才想起来叫的食材还在外卖柜里没有拿。
“手机上买的新鲜的河粉……老公你可以下楼去帮我拿一下嘛?”钟婧一张脸憋得通红,看见尹迦丞走过来帮着关了火,又去打开油烟机散烟。
被钟婧这一声撒娇,尹迦丞分外受用,他点了点头,转身时轻轻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无奈道:“老婆的盛宠,就算是干炒空气也是美味佳肴。”
作者有话说:
钟婧:怎么感觉我好像忘事比他还严重?我是不是也神经衰弱了?
很抱歉这一章居然卡在今天,卡在除夕这样的日子。但转念一想,今天是兔年的最后一天,把所有的厄运和悲痛都留在今天,明天开始迈进美满的幸福的一年,也是一种美好寄予。
祝愿大家新的一年都可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开开心心~爱你们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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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称职
◎“不,你很合格,并且十分优秀。”◎
钟婧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下厨房的人, 常言道“一日进厨房,终生进厨房”,钟婧从前没少听过这样的婚姻潜规则, 她不想做什么贤妻良母。
结婚前,钟婧还曾想过要和尹迦丞做什么君子协定, 家务AA, 结果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现在科技发达、大部分家务都能通过机器解决,仅剩的家务尹迦丞一声不吭照单全收,钟婧几乎连一杯水都没有自己倒过。
从前单身的时候, 除了速食, 钟婧几乎都是白天吃食堂,晚上回家吃钟雅茹留的饭,没饭就和傅芮乔一起去街上吃一点, 沪大和北大的食堂都是有名的色香味俱全, 工作以后也是一个食堂吃到底, 钟雅茹别的事情就算再不上心, 饭也不会少她一口。
结婚以后,尹迦丞的厨艺算是对钟婧的胃口做了一次改革,少油少盐的烹饪有益健康,钟婧跟着一起都觉得自己的饮食干净健康不少。
这是真正意义上钟婧第一次下厨。
重油重盐。
也不知道为什么,尹迦丞说他饿的时候, 钟婧突然脑子一热,就进厨房了。
飞机上的干炒牛河, 她吃得干干净净, 搜了下配方觉得也不算多难, 于是心血来潮给尹迦丞表演了一回。
尹迦丞盯着自己面前的这盘炒河粉, 心里很难没有感触。
钟婧直勾勾地盯着他,期待一个反馈。
尹迦丞夹了一筷子,先喂大厨。
“你刚才还说我炒的空气都美味,现在却连第一口都不敢尝?”钟婧撅嘴,期待落空。
尹迦丞无奈:“你盐放的太多。”
钟婧张嘴咀嚼、咽下去,昧着良心说:“第一次做成这样,其实还可以了。”
“好。”尹迦丞跟着她的目光去伸筷子,一鼓作气吃完一整盘。
尹迦丞心里清楚钟婧为什么提前回来,也清楚她今天为什么会特地下厨,等到她又端着盘子折进厨房里去要洗碗的时候,尹迦丞拦住她,“我来吧。”
钟婧迟疑了两秒,手里的餐盘被端走,尹迦丞说:“我真的没事,你不用刻意做这种你不擅长的事情。”
钟婧不和他抢活干,站在门口陪他,像是故意反驳他刚才的那句话,说:“今天的飞机餐,我第一次吃到炒河粉,觉得还挺开胃的,想起来这种东西你从前没有做过,想做一回和你分享我今天吃到的东西,并不是刻意讨好你……”
尹迦丞点点头:“做的很好,下次还是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研究研究做给你吃。”
“好。”钟婧又上去从背后环抱住他,给她讲这次去北城参加论坛的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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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田硕教授的追悼会,钟婧和尹迦丞天还未亮就到达殡仪馆。
医院和殡仪馆一起布置的追悼会现场,目前案情还未公布结果,暂时不能认定为因公殉职,但田教授一生行医,认识的人除了同事就是患者,也不可能通过其他途径与谁结仇。况且犯罪嫌疑人陶大海在案发时间从精神病院偷跑出去,有很明确的作案时间,几乎没有疑议的犯罪过程。
钟婧第一次穿黑衣戴白花,向来往的慰问者鞠躬致谢。
尹迦丞依旧一切如常,甚至比陆听南以为的情况要好得多,他提前写好发言稿,作为田教授的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然后又用ipad和田佳视频通话,由田佳作为家属代表发言,声泪俱下。
这样的场合,就连陆听南这样自诩真正男子汉的人都落了泪,尹迦丞却可以一直平静面对,平静地听着哀乐,平静地听炮鸣,平静地看着人群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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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尹迦丞和钟婧一同去上班,一天的门诊,他加班到七点才到家,钟婧接到陆听南的情报,说他在医院一切如常。
钟婧心里紧着的一根弦却不放松,在家里研究起煎牛排。
神经衰弱适合吃些高蛋白的食物,钟婧想起从前尹迦丞常挂在嘴边的那些健身餐食,找了个自以为最好上手的菜来做。
牛排反正稍微煎一煎就可以吃,生一点就说是三分五分熟,熟一点就说七分,就算实在是煎老了,钟婧也打算把锅甩给尹迦丞买的平底锅。
总之,不容易出太大的差错。
尹迦丞似乎早有准备,回来以后径直往餐桌上去,求婚当天没燃尽的蜡烛被重新点燃,她买食材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的花店里买了盆君子兰,此时就摆在落地窗前的飘窗上,尹迦丞去拉窗帘,看到这素色大厅里的一点亮色点缀。
尹迦丞不等钟婧从厨房出来,拿起刀叉切开一瓣送进嘴里,竟然真的有被惊艳到。
腊八节,钟婧按照钟雅茹给的配方特地煮了腊八粥,中西结合,被尹迦丞夸赞后尾巴都要翘起来。
接下来一周,尹迦丞不再质疑钟婧的能力,安心享受了几天的皇族待遇,两个人仿佛互换了身份,直至……
直至周六,尹迦丞在一台三级手术里担任二助,孟主任的电话打过来,钟婧匆匆赶往医院,过往所有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也是钟婧最熟悉不过的一种精神类疾病,从前钟婧一个人行走在斑马线上时,常常会感觉到恐惧和痛苦,就是在亲眼目睹林冬晓的车祸事故之后出现的应激障碍。
此类精神障碍既可以延迟出现,也可以持续存在,患者可出现创伤性再体验、回避和麻木以及警觉性增高等表现。
尹迦丞表现出来的是没有办法拿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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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
他握不住那样小小一把手术刀。
握不住。
法医对田硕教授的尸体描述和分析都很清楚,凶手大概率是从背后袭击死者,右手持手术刀,伸手绕到正前方割破死者颈部动脉,一刀致命,等到死者倒地后凶手又补一刀,直插在死者颈部,而后进入厨房换作案工具斩其双手。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作为凶器的手术刀就插在田教授的颈部,警方判断的死者死亡时间是前一日夜里的十一点多,而尹迦丞发现并报警的时间是八个小时以后,当然地上所有的血液都已经凝固,那把手术刀毅然挺立。
第一眼……也许就扎在了他的眼里。
钟婧突然间毛骨悚然,在尹迦丞办公室里和他给他做催眠试题。
门诊的时候一切如此,尹迦丞除了某天早上查过房之后忘事又重新查了一遍,工作上再无其他的差池。
也是因为一切正常,孟主任今天才安排他进入手术室,安排的也不是他来主刀。
谁想到大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尹迦丞,”钟婧得出最终结论:“你短时间内不适宜再进入手术室了,我建议你之后的工作重心以门诊为主,需要心理疏导和药物治疗双管齐下。”
尹迦丞明显早有准备,问她:“严不严重?”
钟婧点头:“你的情况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没太大影响,但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我认为是比较严重的。”
然后认真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他:“如果……如果你以后都没有办法拿手术刀了,怎么办?”
“不会的。”尹迦丞回答的云淡风轻,目光清澈明亮。
越是如此,钟婧越是有种难以言说的心痛。
他在这时候依然情绪稳定,这反而是让钟婧更难受的事情。
钟婧把尹迦丞的情况如实和孟主任和陆听南说明,几乎是不假思索,陆听南决定代替尹迦丞加入这一次的援外医疗队。
医院里年轻医术高超的医生不在少数,但这样临时换人去,大家理解归理解,但却很难有人自愿。
陆听南在孟主任面前郑重承诺:“不论是出于职业道德还是朋友情谊,这次能且只能是我去,放心吧主任,我和家里之前就沟通过这个事情,他们都理解且支持……刚好,我去和田佳做个交接,好让她回来亲眼看见田教授的案子宣判。”
……
春节后援外医疗队就要出发,许多事情容不得再纠结犹豫,陆听南果断提交报名表、情况说明以及体检报告,计划于农历正月初五乘机前往X国。
周日,尹迦丞沮丧地看见孟主任发过来的信息,陷入沉思。
钟婧按时提醒尹迦丞吃药,突然听见尹迦丞开口问她:“通常我这种情况,完全恢复需要多长时间?”
“可能会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一般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恢复时间也不同,不排除比较严重的情况下,恢复时间可能超过一年……”
钟婧实话实说:“有少数人恢复时间很快,可能一个月之内恢复正常,但……我们也见过有的人创伤后应激障碍几十年以后,症状还存在的特殊情况。”
“你还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通过的那些电话吗?”钟婧突然想给他举一个很直观的例子。
尹迦丞心里了然:“你是想说你自己?”
钟婧点头:“因为我那时候年纪实在太小,所以那件事情对我的影响还是很大的,那之后我不敢一个人过马路,再次看到车与车相撞也会觉得异常恐惧,我曾经克服了很多心理压力才去学习的开车,一直非常害怕交通事故。”
尹迦丞忽然想起那次的追尾事件,问她:“现在症状还在吗?”
钟婧摇头:“忘了从哪一天开始,我突然就没有再出现过那种恐惧了,也许是从你第一次牵我过马路的时候开始,也许是从后来的很多次你牵我过马路开始,那种晕眩和呼吸困难的感觉,我再也没有过了。”
尹迦丞听得眉头紧锁,没有接话。
“你害怕吗?”钟婧伸手握住他温热的手,与他对视。
尹迦丞不假思索地点头:“会怕。”
“但没有那么特别害怕。”他补充道。
钟婧却明显比尹迦丞还要紧张,一个看似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开口问他:“如果……我是说如果短时间内你的症状无法消失,如果需要面临转岗,你可以接受吗?”
“我相信不会那么糟糕的,”尹迦丞伸手把钟婧捞进怀里,气息落在她后颈处,说:“你要相信自己的医术,请对你自己再有信心一些,你会治好我,而且会很快。”
钟婧使劲摇头:“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精神科医生。之前小侯的病情复杂我应对不来,跟着汪教授学习了很久,自以为有所理解,可是写的那篇论文并没有被发表;之前的那位患者把我当朋友,我也没能第一时间就发现她正面临的家暴问题,拯救她于水火,后面真正帮到她的也是乔乔而不是我;还有陶大海,明明是我的病人,我却没有在一切发生之前治好她的精神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