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宝粥粥
陈迟俞什么都有,堂堂正正的身份、出众的能力、长辈的器重、亲人的拥护……还?有周望舒。
他呢,他的出生是见不得人的,学历是假的,父亲后?悔生下他,喜欢的人瞧不起他,今后?还?要成为所厌恶之?人的丈夫。
如果没有陈迟俞,他本可以不用活成这样。
他受够了。
曾经拼尽全力追求的一切,他不想要了。
他会找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不再承受父亲的嫌恶,不再受人威胁,不再追赶陈迟俞,也放弃掉周望舒。
但他始终不甘心,不甘心以这样狼狈的姿态退场,输得这么彻底,至少他也要赢一次。
他会让他的父亲只剩下一个厌恶他的儿子,让威胁他结婚的那个人在婚礼当天被抛弃,至于陈迟俞和周望舒这两个像鱼刺一般梗在他心里的人,他也想变成深深扎进他们心脏的一根刺。
“哥哥,”陈彦无视愣在原地的陈澈,走到陈迟俞面前,“你说,她回国后?就开始追你,是喜欢你这个人,还?是喜欢你这张跟我长得很像的脸?”
他一直在笑?,像一个胜利者。
现在是六月,南城酷热无比,落地窗外?的阳光强烈刺眼?,陈迟俞却感?觉寒风钻进毛孔里,仿佛来自深冬的冷意侵蚀着他,深入骨髓,深入肺腑的冷。
“哥哥。”
“闭嘴!”
陈彦还?想说什么,陈澈一把将?他拽过来掼到墙上?,“你他妈给我闭嘴!”
陈彦全然不顾后?背砸在墙上?的疼痛,扭头冲着陈迟俞的方?向扬声?喊道?:“如果不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陈澈重重给了他一拳。
他被这一拳砸得往旁边趔趄了好几步,嘴里顿时满是血腥味。
可他仍要说,死死盯着陈迟俞说:“如果不是受其他人威胁,现在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是我!”
陈澈再次向他挥过去一拳。
他还?是不停,被打得满嘴都是血也要把那些话通通喊出来:
“你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
“你他妈就只是个替代品!”
“她要是在这里,你猜她选你还?是选我?”
“老子叫你闭嘴!”陈澈暴怒地狠狠朝他踹过去一脚,而后?拎着他的领子就把他往外?拽。
陈彦像个丧失了痛觉的疯子,这时候嘴里依旧在喊:
“你敢叫她来吗?”
“你敢吗?!”
“我敢!”
最后?两个字重重落地,陈澈动作一顿。
“我敢,”陈彦森森然笑?起来,嘴里的血不停往下滴,“她现在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在踏进这间办公?室之?前,他给周望舒发了消息,他知道?她就在附近的商场。
这时,沉默许久的陈迟俞终于开了口:“陈澈,放开他。”
“哥!”陈澈眉头紧蹙,看向陈迟俞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他怕陈迟俞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承受不起周望舒的答案。
“放开他。”陈迟俞重复。
陈澈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了一根又一根。
他一向很听?陈迟俞的话,但这次他不想听?。
他想陈彦立刻马上?消失在这个房间,甚至消失在这个世界。
陈彦在他视线里待得越久,他就越控制不住想弄死他的想法。
但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他放开陈彦,回到了陈迟俞身边。
他要等周望舒,那他陪他等。
终归要有一个答案。
陈彦没有再作死的刺激陈迟俞,整个办公?室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窗外?的阳光还?是那么强烈,蝉声?还?是那么聒噪,只是被隔热玻璃过滤后?的阳光没有任何?温度,百米高楼之?上?也听?不见蝉声?。
陈迟俞沉默地坐在沙发上?,陈澈在旁边紧张而忧虑地看着他。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陈澈无从得知陈迟俞此刻心中在想什么,是否有生理性的不适,有多难受,多煎熬。
这些,陈迟俞也自己?也不知道?。
过去三十一年,他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那难受吗?
当然。
煎熬吗?
当然。
只是他无法形容是何?程度。
曾经,每当陷入令他扼颈窒息般的梦魇,他会希望自己?快些醒过来,那种煎熬实?在难以承受,而这场像浸了毒雾般的梦,他不想醒。
是因为这种煎熬他可以承受吗?
不是。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是个悲观主义者,像那时候,在小渔岛上?,他以为周望舒对他别有所求,并坦言如果她没有喜欢上?他,他不会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她疑惑他为什么不能满足她的所有要求以此来感?动她,因为他会悲观的想,感?动不了。
这一次,他潜意识似乎也已然认定,事情就像陈彦所说的那样,他只是个替代品。
她没有对他别有所求,她只是把他当替身而已。
所以,他其实?并不希望她来这里,不想亲耳听?到她说出答案。
可她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
-
周望舒来得很快,她脱了高跟鞋一路跑过来的。
她不知道?陈彦发什么颠,陈彦明明清楚,她从来没喜欢过他,哪儿来替身一说?
但他如果胡说八道?,她觉得陈迟俞会信,虽然她可以解释清楚,但她不确定陈迟俞在听?了陈彦那些话后?能不能承受,会不会因此旧病复发,所以她得快一点赶过去,再快一点。
当冲出电梯,推开那道?门,看到坐在地上?满身是血的陈彦,衣服上?同样沾染血迹的陈澈,和西装一丝不苟的陈迟俞。
没有片刻的犹豫,她冲到陈迟俞面前,“陈迟俞,你怎么样?”
“你别碰我哥,”陈澈将?她推开,指着旁边的陈彦冷声?开口,“解释清楚,你跟他怎么回事?”
周望舒愣了下,而后?转头去看陈彦。
陈彦看起来伤得很重,但她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就回头再次看向陈迟俞。
陈迟俞也看着她,眼?神平静如一潭死湖,却又似乎随时会决堤倾洪。
“我是他的替身?”他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不是。”她没有半点犹豫。
“不够,就这两个字,不够。”
她知道?,所以立马张嘴要将?一切解释清楚,可张开嘴,她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她犹豫了。
本来,她想从四年前的那场相遇开始解释,她想问他,还?记不记四年前在英国送过一个女生去医院。
那个女生因为救一个险些遭遇车祸的小男孩儿而陷入了昏迷,是他送她去的医院。
问他还?记不记得,当时女生在途中醒过一次,和他有过一个对视。
因为那个对视,女生记住了他的脸。
后?来,她在学校见到了一张相似的脸。
所以,他陈迟俞从来不是陈彦的替身,陈彦才是那个替身。
——她想这样和他解释。
然而,她在准备开口时忽然想到,即便陈彦才是那个替身,可他们之?间有整整三年。
匆匆一眼?,哪抵得过三年。
陈迟俞一定会觉得,她真心喜欢过陈彦。
陈迟俞和陈彦之?间的关?系,她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也问了陈彦,知道?陈迟俞身上?都遭遇过什么。
他们之?间这样的关?系,陈迟俞能够接受她喜欢过陈彦吗?
她无法确定。
那她就还?得告诉他,她和陈彦之?间只是逢场作戏,她需要一个人配合她出演傻缺人设,陈彦恰好长得像他,又恰好被她发现学术造假,是不二人选。
可如果说到这一步,自然还?要说为什么要逢场作戏,所以她犹豫了。
现在一切时机都还?没到,如果陈迟俞现在就知道?了她的目的,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一切还?如初吗?那时候他是爱她还?是恨她?是会因爱而帮她还?是会因恨而阻碍她?
人都是会变的,她没办法相信任何?人,她只信她自己?。
倘若她只是要周信破产或者落魄,她大可把一切告诉陈迟俞,但她要的远远不止,她必须等那个时机。
经过这片刻犹豫所得出的结论是——
她没有办法解释。
“周望舒你他妈倒是解释啊!”看她半天不说话,陈澈快疯了。
这时,她终于出声?,说的却是:“对不起。”
她望着陈迟俞的眼?睛,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里似有什么轰然坍塌。
他撑着沙发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她,动作极不自然,仿佛每走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