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啤酒深千尺
骆清河被这猛烈的风吹得头疼,伸手掐灭烟头。
路途不算远,没多久就看到那栋棺材一样的别墅房。
王青松任劳任怨的把这位爷送到家门口:“医院你?不去了?”
“用不着。”骆清河眉宇间染上了恹恹的困倦。
这些天紧绷过头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疲惫顷刻间就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袭来。
那你?在?隋昭昭面前装得快要晕厥了。
王青松这句话也只敢暗地里腹诽:“那些照片呢?我直接送去给?林队。”
骆清河将手里的几张照片塞给?他。
牛皮纸袋里满满的装了有十几张照片,他现在?手里挑出来的都是骆山河单人戴着帽子?鬼鬼祟祟出现在?熊里湾的照片。
“所以花衬衫男人的照片你?还是留在?隋昭昭车里了?”王青松看着几张照片扬眉,毫不意外的笑道,“不是说不掺和吗?嘴硬还又?死放不下,你?说说你?们?俩到底有什么误会好?闹的?”
王青松跟了骆山河不久,兢兢业业的打听到了这人背着老爷子?与境外勾结,贩卖开河集团出境路线的消息,通过这条线知道了国际通缉的身上背着人命案的那位叫占巴的人物。
他只知道隋昭昭跟占巴接触过,但并不知道这俩之间那么些光怪陆离难以解释的事情。
“你?今天不必要的废话很多吗?”骆清河也没准备跟他解释,耷拉着眼皮赶人。
“死别扭。”王青松低声吐槽,作为?在?恋爱方?面段位终于比姓骆的多出一大截的情感?专家,王青松又?嘱咐了一句,“喜欢就抓紧,小心?被别人占了先机。”
不知道触到这位祖宗那根霉头了,骆清河冷嗤一声,丢下一句:“那又?怎样?没有她我活不下去吗?”
“我又?没说……”
王青松话音未落,下一秒,门被“哐”的一声毫不留情的甩了上去。
他摸了摸鼻尖,啧了一声:“什么意思,真没礼貌。”
单恋期的男人就和每个?月特殊时期的女生一样,情绪宛如拆盲盒,在?这点上骆老师尤甚。
“什么意思?”徐庄闲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俩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一路上一言不发?。”
“徐庄闲,我得回趟纳河了。”隋昭昭靠在?门口的围墙边,半晌才自顾自的开口,语气自嘲,“难怪占巴这么久一直跟一只苍蝇一样在?华国瞎转悠,那俩双生子?说,他把那批野货藏在?纳河底下了。”
纳河太?大了。
“不可能!”徐庄闲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办理占巴案的记录册我反复看过了,当年占巴逃出境外后,纳河所有无人区和河流地带他们?都重复搜查过了,证实了盗猎组织只有禽江区乐喇寺这一个?据点,根本没地方?给?他藏那种数量的动物皮毛和骨架。”
“我不知道从哪说起?,”隋昭昭只觉得像是有根针插在?了她的脑子?里,她越往前查,那根针就越跟着搅动神经,“你?知道的,写记录册的……森林公安在?最后一次围剿的时候牺牲了,后续结尾工作查不到是由谁来编写的,但是据我所知,有人口居住的村镇并没被大范围搜查过。”
此?话一出,徐庄闲也沉默了。
要真是这样,那这事儿可大了。
说明在?纳河有本地的居民为?占巴藏匿赃物,民族、地域交杂在?一起?,这个?案子?的程度又?要往上再升上一升了。
“这件事还没完。”徐庄闲长叹一口气,“托你?的福,这是我入职以来办过最难熬的案子?了。”
“徐警官,办完带上你?的锅碗瓢盆吧。”隋昭昭开玩笑的打趣道,“准备准备要升职了。”
徐庄闲对这倒是无所谓,笑道:“你?呢,你?还打算回来吗?”
“把纳河保护站做大做强,是每个?去过纳河做野保的人的梦想。”
“那你?还犹豫什么呢?”徐庄闲的眼神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是啊。”隋昭昭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窗帘紧闭的房子?,“我还在?犹豫什么呢?”
潮湿的地板摸起?来像是被雨水浸湿的泥土,暗无天日?的病房内除了若有若无的霉味之外,就只剩下冲鼻的消毒水萦绕在?鼻腔周围。
模糊的视角随着病房里生锈的铁架床转移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花房里。
金合欢一点点的钳满了房屋,像是星星点点的金绣球,枯萎干涸的玫瑰掉落在?地板上,黑红破碎的花瓣落了一地。
女人削瘦青紫的面容安详的靠在?椅子?上,血液大滩大滩的向四处奔走试图找到一个?开口自救,却被四周的花丛挡得严严实实,她就像是枯败的玫瑰,已经看不出任何的生机和曾经的美丽。
骆清河的视角任由着冷眼旁观,甚至还依稀能看到自己当年趴在?地上狼狈干呕的背影。
光怪陆离似梦非梦的场景一闪而过,像是已死之人生平的回忆录,杂乱无章而充满了灰黑的色调。
最后场景摇身一变,定格在?了那场木屋的大火里。
他再次看到隋昭昭僵硬着一动不动的身影,仍由他拖拽嘶吼都没能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最后她总算是转过身来,却瞬间被吞噬在?了潦草狂舞的火焰中。
毒辣的烈焰一视同仁的包裹住了他,炙热得发?烫。
骆清河睁开双眼骤然惊醒,昏暗阴冷的房间安静得只剩下他的粗重的喘气声,冷汗顺着手臂上的青筋蜿蜒打湿了一大片的床单。
四肢都泛着不可言说的酸软,像是骨骼被棉花滥竽充数了一般无力。
梦里被火光全然吞噬的身影似乎还映衬在?眼前,生死未卜的画面瞬间模糊掉了梦境与真实的边界。
骆清河下意识的摸索着手机,想要亲耳听到那人的声音。
又?骤然突兀的压抑住冲动,只剩下五指用力捏住床单暴起?的青筋,心?里讥讽。
——她都那么洒脱了,你?又?犯哪门子?贱去上赶着?
死寂的房间里,四周都是被窗帘紧紧遮掩的窗户,宛如令人窒息的潮水,但骆清河已经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游刃有余的待了二十多年了。
他在?床上缓了一会,伸出手臂找手机看看时间。
昏暗下摸索的手臂掠过褶皱的床单,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顿时停滞得十分突兀。
那是一个?温热的躯体。
骆清河的身形骤然僵住了,指尖不受控制的蜷缩了一下。
低沉的眸子?在?没什么光线的房间里散着微光。
就在?此?刻,一缕清风吹了进来。
常年紧闭的窗户不知道是被谁打开了,温和的清风吹开了沉闷的窗帘。
天光像是汹涌的潮水一般挤了进来,尽数毫无保留的洒在?了他面前躺着的人的身上。
像是为?她镀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清光,将她从沉疴破碎的梦境里,完好?无损的带到了他的面前。
第36章 烟吻
隋昭昭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这次梦里不再尽是?不见天日的那个无穷的黑夜。
她仿佛刚刚阖上眼就遁入了虚空。
自顾自的回避与忽视当然能够铸造出一面像模像样的铜墙铁壁,但潜意识骗不了人,她紧绷的神经和硬撑起?来的骨头支架总是?在这种时候彻底溃不成军。
这一觉睡了很久, 久到她差点忘了自己在哪。
直到眼皮艰难的挣扎开来, 涣散的瞳孔自然而然的聚焦到了最近的人影身上。
骆清河坐在窗边,早就把那身灰尘扑扑的病号服换下来的, 睡衣松松垮垮的挂在骨架上, 手法潦草的绷带顺着凹陷的锁骨缠了好几圈。
他靠在床头,嘴里叼着没被点燃的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保持着这个动作不知道盯了多久。
窗帘大开, 衬得他的瞳孔里都?泛着居高临下的微光。
“你醒了?”隋昭昭撑起?身, 睡眼惺忪的出声,这句话在这种情况下意思表达得十分古怪。
“我不醒怎么把私闯民宅的毛贼抓个正着?”骆清河冷笑一声, 移开视线。
“……骆老师真幽默。”隋昭昭自动过滤他话里的阴阳怪气。
骆清河当着她的面点燃了咬住的烟,白雾从角落阴影的暗处, 顺着气流逐渐飘向透进卧室的那缕光中:“你来干嘛?”
“不是?说让你在医院等?我吗?”像是?没有?听出骆清河话里的拒绝沟通,隋昭昭去拉开了窗帘, 明媚的阳光直射进了房间。
“等?你带着徐警官找我质问占巴的事情?”骆清河啧了一声,“无?可奉告, 这属于经侦部门的机密,你要是?不信就让姓徐的自己去问林诃。”
“哦, 是?吗?”隋昭昭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丝毫不把他的不配合放在眼里,扬了扬眉, “占巴?不过我现在已经对那个不怎么感兴趣了。”
骆清河掀起?眼皮:“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你说我对什么感兴趣?”隋昭昭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反问道, 那语调就宛如一场赤裸裸的引诱。
——对你感兴趣。
骆清河神色微顿,他已经自动续补上了这句暧昧不清的话外之音。
“猜不到。”
“怎么会猜不到?”隋昭昭肃然道,“说说吧,骆山河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骆清河跨下自作多情的脸,“不认识,滚蛋。”
看骆老师这一脸不经逗的样子,隋昭昭瞬间绷不住了,不留情面的笑出声来。
窗帘大开,她就正好站在阳光下,发尾睡出了一点微卷的长发,在阳光下像是?披洒了一层蓬松的金粉,弯弯的眼睛里如同揉碎了星光。
骆清河舌尖下意识的舔过利齿,黑沉沉的眼底里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寒光,他将已经烧了一半的烟掐灭,白雾在唇齿间宛如缥缈的轻纱。
下一秒,他揽住隋昭昭的腰就径直吻了上去。
这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极具报复性的恶劣的吻,没有?任何温情可言,强烈的烟雾在鼻腔与唇齿间四散开来。
“咳咳——”
隋昭昭猛然推开骆清河,被这一下呛得眼眶发红:“你发什么神经?”
骆清河轻笑一下,似乎十分满意这场恶作剧的效果,不过他还没得意两?秒,隋昭昭就缓了过来。
她扶住骆清河身后?的床沿,一只手拽着他的衣领,对准笑意还没落下去的唇瓣就吻了下去。
两?个脾气骨头都?硬的人,吻起?来也总显得格外的激烈,利齿与利齿的碰撞,明明是?情侣间充满爱意的吻,被这两?人硬生生的演绎成了啃噬,像是?伤痕累累又不愿低头的野兽。
一吻作罢,隋昭昭脱力的撑在了骆清河的胸膛上。
重如擂鼓的心脏剧烈的敲击着胸腔,隋昭昭伸手覆上他的心脏:“要不你让它安静点呢?怪吵的。”
死要面子的骆老师冷着眼瞥了她一眼:“你要不要先听听你的再说话?”
清风吹动窗帘,树欲静而风不止。
良久,骆清河才开口接回之前的话:“骆山河……你是?从哪听到他的?”
“你放在我车上的那几张照片。”
骆清河蹙眉:“那上面明明已经截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