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怜月
没人愿意吵架不是吗?
只是更多时候,情绪和形势逼迫,便?总是会失控。
组织了?那么多语言,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准备,站在看见她站在身侧,还?是与想?象中不同。
“我记得我们离婚那年冬天,京城下了?好大的雪,连高速路都封了?。”
罗意璇当然不会忘记。
那年的冬天,雪花漫天,一日?一日?的风雪交织,冷得刺骨。
她永远也不会忘,那大概是她度过的最难熬的冬天,自那之?后的每个冬天,于她而言,都是一场劫难。
谈裕思来想?去,最终开口。
“和你?离婚的第一年,一直在忙和喻家收购万星的事,不停地应酬,喝酒,进了?几次医院,也生了?几场小病,但我不敢停下来。应该是在收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喻衍洲她们家小朋友出生了?,满月酒我去了?,他?们家小孩真的很可爱。然后年底的时候,姐姐也怀孕了?,只可惜,那个孩子没留住,姐姐很伤心,她和姐夫也不大回来了?。”
“和你?离婚的第二年,收购万星的事结束,云想?的股价飘红,我开始着手准备并购林湾。也是这一年,我斗垮了?谈敬骁,他?跳楼了?,再之?后谈正清病了?,日?日?都在疗养院,整个老宅只剩下我一个人。”
罗意璇在一边安静地听着,默默思量着这两?年同一时间线里,她在做什么。
她人在外面,但京城的消息丛一和文紫嘉都会同她说,她也并非全?然不知。
比如,他?生的根本?也不是什么小病。
是胃穿孔,加上很严重的胃溃疡,先?后做了?两?次手术。
只是,她没有身份去关心,只能装作不知道。
比如,斗败谈敬骁根本?也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前年在谈裕在国外出差,莫名其妙经历了?当地的枪战,混乱的人群里,有人也给了?他?一枪。好在,只是打伤了?胳膊,性命无虞。
想?来,他?这两?年,当是比她艰难。
但他?说得很轻描淡写。
罗意璇有些喘不过气,努力想?要放松一下,状似无意地说着:“你?还?落下了?,离婚第一年,你?和当红歌手传出了?绯闻,你?宿醉酒吧,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当时媒体可是写的有鼻子有眼。离婚第二年,到处在传你?要和宋文溪结婚,说她是新的谈太太。”
说完,她停下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其实也不算是生气,也不是责怪,只是执拗于真相与公平。
她只是想?知道,她在拼命想?他?的时候呀,他?是不是早就将她忘却。
谈裕被她的发问打乱了?节奏,愣了?一下,转而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看来,她也不是全?然想?她说的那样将他?抛诸脑后。
“如果我说都只是逢场作戏,为了?骗过谈敬骁,你?信吗?”
“你?既解释了?,我就信。”
为什么不信呢?
管他?是不是真相,至少这样的说辞,她会舒服一些。
“离婚的第三年,也就是今年,我还?是在忙,忙明荣,忙丽兹,忙很多很多事,好像和往常都一样。但发生了?一件好事,和过去两?年不一样。”
罗意璇疑惑地抬头看着他?,不太明白。
“这件好事就是,你?回来了?。”
谈裕转过身,看着她,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努力克制,所以口气听起来平静得没有半丝波澜,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里是如何的潮涌。
她回来,于他?来说,是好事吗?
罗意璇仰头,同样看着他?,隐隐皱眉,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既然于他?是好事,那当初又为什么要将她狠心推开呢。
春日?柔软的风穿梭在她们之?间,吹动起了?她的长发和裙角,也吹动了?他?的心。
一如当年,如今算下来,八年,两?年又两?年,已?经是十?四年过去了?。·
还?没从他?这句话里回味过来,他?又忽然换了?一个开头。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不太明白她在执着什么,难道就是因为她年少轻狂无知的时候,放肆地羞辱过他??
“记得,中秋家宴,在丽兹。”
“不是,比那更早。”
谈裕摇摇头。
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愿意在这一刻,与她分享。
“是在这所学校,在这栋北教?学楼,在三楼的水房。”
“也是这样一个春天,晚樱花开得特别好,特别漂亮。”
但,没有她漂亮,没有她明媚。
扎着马尾辫的少女,目光清澈,那也是往后许多年里,唯一一次,她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记得是那么清楚,精确楼层,精确到具体位置。
罗意璇倒是糊涂了?,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妈妈去世之?后,我跟着谈正清来到京城,在这所学校做插班生。没有朋友,没有熟识的同学老师,因为我的身份,他?们议论?我,羞辱我,那天,是我不小心割破了?手指,下楼去冲洗,然后便?遇见了?你?。”
“你?不是老问我,为什么买草莓熊创口贴嘛,因为那天,你?递给我用来贴手上流血的创口的,一模一样的粉色创口贴,我就一直买,一直买,也用不掉,就看着。”
罗意璇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他?说的那些,却无果。
她实在是不记得半点。
见神思茫然,谈裕就知道,她一定不记得了?。
这些年,他?绝口不提,也是不想?戳破他?们之?间的默契,暴露自己处心积虑,步步谋取她的龌龊事实。
“那是我来京城的第二年,顺园那么大,我没有自己的院子,也没人真的关心我,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你?是除了?姐姐之?外,第一个关心我的人。”谈裕说得有些落寞无奈。
有关于那些艰难的日?子,他?如今再面对,还?是不太坦然。
“对你?来说,只是随手递了?个创口贴,关心一下受伤的同学,但我记了?很多很多年,记到偏执地回忆起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楚。所以,当年出国择校的时候,我听说你?选了?英国,我也填了?英国。”
“可是......可是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啊......”罗意璇有些震惊,原来谈裕竟然是为了?和她离得近,才选择英国的。
“是啊,不认识。而且那时候你?是谈敬斌的未婚妻,我连打听你?的消息,都是小心翼翼。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所以我只能像个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蛆虫一样,总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你?,看到你?有许多朋友,看到你?幸福得像是公主,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而我们永远都不能再说一句话。”谈裕无奈地笑了?笑,只是突然鼻子很酸,“再见面,就是在丽兹了?,你?说我是私生子,是不该被带到家宴上的人。”
当年的她还?是被宠坏了?的,没有吃过半点苦头大小姐,习惯性睥睨众生。
“不是......不是这样的,当年......我也不知道你?妈妈的事,我随便?说的。”罗意璇顿觉羞愧。
谈裕摇头,沉默片刻。
“不,是那一晚让我知道,如果还?想?要和你?有交集,就不能只是个可有可无,没有半点作用的私生子,只有我站在最高的地方,只有我足够的能力,权利,才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很小很小的一点点希望,靠近你?。”
风更大了?一些,吹落了?一树盛开的晚樱花瓣,有几片调皮地掉落在她的发间。
阳光很好,穿透过樱花林的缝隙,融融落在她们肩头。
一切,和十?二年前一样。
可那时的少年少女长大了?,有了?各自的身份,事业。
最重要的是,原本?的空白,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疼痛填满,留下痕迹和创伤,似乎再难回到过去。
“但我还?是想?试试,想?试试如果我是风光无量的谈家掌权人,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会不会也高看我一眼,会不会也对我另眼相待,会不会愿意......愿意和我在一起。”谈裕说得有些激动,情绪难免有起伏。
这些年,风风雨雨,起起伏伏。
他?在这条路上,从开始单纯地想?要博得她的关注,到越发变得不得已?,不能全?身而退。猛然回时才发觉,自己是什么都有了?,却失去了?最开始拼搏的意义。
那些年,他?从底层爬上来,是多么的艰难。
骄傲的十?八岁少年,受尽冷眼嘲讽,被后妈薄待,被生父无视,被兄弟算计,所以他?才会那么介意,介意她提起这些,提起他?私生子的身份。
而在她们结婚之?初,在罗意璇还?不清楚这些的时候,她也曾反复在他?的痛处上插过刀子。
“所以......你?是说,你?从那时候就喜欢我吗?你?申请去英国是为了?多看了?两?眼?帮罗家东山在起,也是你?计划得到我的一环?”罗意璇实在是一时没有转过弯,怔楞地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
“不止,牛津和爱大并不在一个城市,但我几乎每周都会去看你?,看着你?参加各种活动,舞会,看着你?和丛一喝酒,去各种餐厅。大到你?的学业有什么进展,小到你?换了?什么车,最和谈敬斌见了?几次,我都知道......当年谈敬斌被谈正清赶出去,我以为你?会放弃他?,至少你?家里人不会同意你?们再在一起,没想?到你?没有,所以我没办法,我只能制造机会,让他?机会攀附上韩家。我想?尽所有办法,就是为了?不让你?和别人结婚。”
“你?......”罗意璇接连退了?两?步,完全?接受过来这个事实。
“我很可怕,很不堪,很小人,是吗?”谈裕接过话茬,既然说了?,就说个彻彻底底,“是,我承认我不择手段,我承认我费尽心机,所以我们在一起,我也不敢告诉你?这些,怕你?觉得我是个处心积虑,只敢阴暗爬行的龌龊家伙。你?来求我的时候,我又高兴又生气,高兴于你?终于可以看见我了?,终于可以和我靠近了?,生气于其实你?只是把我当做工具,你?是不不得已?的低头,其实心里还?是看不起,讨厌我,恨我。但没关系,只要你?属于我,我不在乎。”
“可我不是一件物品,我是个人。”罗意璇颤抖着回应。
“是啊,你?是个人,所以后来我发现,我太贪心了?,我想?要的更多。我想?让你?也在乎我,想?让你?用看谈敬斌那种温柔的目光看着我,想?你?爱我,想?你?真的在意我。”
说到最后,谈裕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明明那么努力,明明走?了?这么多年,只为她,却愣是没有走?到终点,不知何时走?错了?方向?。
他?忽然很无力,也不知道自己讲这些到底意义何在。
从前强烈的自尊心下,他?没告诉过她,也怕在她还?没爱上他?前,就把她吓跑。
如今再有机会说出口,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知晓那些心意。
“不是玩玩而已?,当年谈敬骁对你?下手,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我保护不好你?,我也不能带你?离开谈家,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从来没那么怕过,连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都没有。抱着你?爬出那条巷子的时候,看着你?上救护车进手术室的时候,我把所有能想?的都想?了?,但我还?是不能代替你?承受这些,你?还?是因为我受到了?伤害,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这样做。”
“但我后来才发现,我后悔了?,没有你?的生活,没有任何意义。”
谈裕的话音开始颤抖,情绪逐渐变得不受控制。
眼前的女人眉眼如初,漂亮得不可方物,满脸震惊地看向?他?,眸光抖动。
“我想?,从开始我就错了?,不应该奢求那么多,你?不会爱我,也不会在意我,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你?呢?”
罗意璇的一句话,猛然打断了?他?。
空气突然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
晚樱盛放,花开花落没有半点声音,徒留两?人的心跳各自彷徨。
她仰着头,固执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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