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虞六棠
孙定喜:“……好。”
这小子该不会被?他吓跑了吧。
林北回来付钱,孙定喜喜极而泣,帮林北把黄布搬到三轮车上。
“孙哥,我下午过来取自行?车。”林北说。
“好。”孙定喜笑眯眯摆手。
林北蹬三轮车离开,他把黄布放在国棉二厂家属楼里,他没有遇到黄益民,但他看房间里摆了一些生活用品,黄益民的?衣服还搭在外边晾晒,他想黄益民应该在这里常住。
林北给黄益民留了一张纸条,他蹬三轮车回汽车站那里的?工地。
他回到工地,已经下午一点了。
赵二棍盯着三轮车说:“北哥,我给你打好了饭,在锅里。”
林北下了三轮车,到锅里拿饭蹲到一旁,对林玉章、赵二棍说:“我跟街道办事处租的?三轮车,以?后你们骑三轮车买菜,骑三轮车给在金阳街道干活的?人送饭。”
“行?。”林玉章奔向三轮车,见车斗里堆满了安全帽和安全绳,他留下十四个安全帽和十四根安全绳,回头喊,“新人过来领安全帽、安全绳,赵二棍,你上车,我们给其他人送安全帽和安全绳,然?后我带你到菜市场。”
赵二棍窜起来,抖掉裤子上的?麦秸,他跑过去坐到三轮车上,林玉章蹬三轮车离开。
林白抱着安全帽,挎着安全绳奔向季小柒,傻气笑:“师父,我也有了。”
季小柒把安全帽戴在他头上,讲解怎么戴,又教他怎么系安全绳。
季小柒另一个徒弟领到一份安全帽和安全绳过来,季小柒让两个徒弟面?对面?站,他再一次讲解怎么戴安全帽和系安全绳:“你们看着彼此?戴安全帽、系安全绳,帮助对方查找错误。”
“好。”两个徒弟响亮回答。
林北边吃饭边看他们,每一对师徒都在练习戴安全帽和系安全绳,师父又跟他们讲解工作时戴安全帽和安全绳的?重?要性?,每一个徒弟聚精会神听师父讲话。
林北听到每一个师父说:“我们先?戴安全帽,系安全绳,其他建筑师傅跟我们学,他们想要这个上面?超越我们,让我们的?脸面?扫地,门?都没有。徒弟,我跟你们说,他们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把安全帽戴正确了,把安全绳系结实了,我们这帮外地人要在各方面?打败他们。”
徒弟们严肃喊:“是,师父。”
林北:“……”
师父们训他们:“你们时刻记住我们是外地人,仅这一个身份就不允许我们出错,所以?你们上工一定要仔细仔细再仔细,不许马虎。”他们重?复许多遍不许马虎,又说,“是我们的?仔细让我们留下来继续建房,是我们每天进步让我们留下来继续建房,你们明白吗?”
徒弟们脸吼红了:“明白。”
林北把胳膊搭在膝盖上看他们,他这次回村,一定有人找季小柒他们挑衅,他们记住他走之前说的?话,没有搭理他们,但肯定受到了一些语言上的?侮辱。
下午两点,头顶上的?太阳依旧毒辣,但是建筑队成员不得不到工地上干活。
他们站在烈日下干活,林北靠在砖垛上画设计图。
林玉章、赵二棍回来,他们把菜搬下来,林北骑空车到粮油铺买了两袋玉米面?、一袋面?粉、一袋糙米,他又到五金店买了一些建筑工具,他蹬三轮车回到工地。
“林玉章,你把米面?搬下来,给大家分?一下工具,我出去一趟。”林北喊。
“好。”林玉章喊上赵二棍过来搬米面?。
林北步行?到供销社,又花了两块九毛八买了一把锁,又买了一些其他杂物,他骑自行?车回县城办集体?工商户营业执照和农副产品收购站的?许可证。
林北到了工商局,工商局里的?工作人员让他到乡里开一份证明,林北又骑车回莲花镇,直接到乡镇府大院找田勤贤开证明。
面?粉厂厂长正跟田勤贤哭诉,希望田勤贤给他弄一桶柴油。
田勤贤哭着脸说:“柳诚同志,要不你放我血当做柴油烧。”
“田主任,要是人血能当做柴油烧,我早就放血了。”柳诚急的?抓头,小麦运进来困难,面?粉运出去也困难,再这样搞下去,面?粉厂就开不下去了。
林北敲门?,田勤贤看到林北,挤出笑脸问:“小北同志,你有啥事?”
“我要办营业执照和许可证,工商局的?同志让我到乡里开一份证明。”林北进来说。
田勤贤绕到桌子前坐下,拿出专用信纸给林北开证明。
柳诚打量林北:“就是你开走乡镇府大院的?拖拉机?”
林北点头。
“你能弄到柴油!你能不能帮我弄一点柴油,可以?加一点钱。”柳诚抓住林北的?手激动?说。
他只能向窑厂和其他合作的?厂子买一点点柴油,因为那些厂子也缺柴油。
因此?林北把拖拉机开到淮市就没有动?拖拉机,等到工程队拆房子,他才开拖拉机拉废料,等黄益民搞到货,他还要开拖拉机拉货。
他搞到的?柴油不够自己用,不可能匀一点柴油给柳诚。
林北倒是可以?告诉柳诚余淮镇有黑市卖柴油,他又想到那对兄弟太谨慎,一旦柳诚跑去问柴油,那对兄弟一准躲起来,根本不会把手里的?柴油卖给柳诚。
林北打消了这个念头,给柳诚支了一个招:“现?在秧苗已经栽好了,村民都闲,你可以?到乡下组织架车队拉货送货。”
“柳诚同志,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田勤贤抬头说,“既能解决运不进来小麦的?问题,还能解决送不出去货的?问题,面?粉厂的?困难得到解决,村民还能获得一笔收入,你说是不是很?好?”
“你真的?搞不到柴油?”柳诚不死心?问。
“领导,因为我到工商局办营业执照和许可证,我才没把拖拉机开回来,你也知道每一次打火,耗柴油耗的?最厉害,我心?疼柴油,所以?我骑车回来办事。”林北苦笑道。
柳诚想想也对,镇长、田勤贤都搞不到柴油,林北这个投机倒把分?子怎么可能搞到柴油。
“柳诚同志,你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你就到乡下组织架车队吧。”田勤贤真心?觉得这个主意好。
柳诚眉头打结想,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我现?在回厂里组织人到乡下组建架车队。”
“田主任,如果你得到了柴油票,把柴油票留给我,别给米厂那个余文?祥。”柳诚交代完了,他骑车离开。
“这个柳诚。”田勤贤摇头笑。
他写好了证明,盖上了章,他把证明递给林北。
林北接过证明,他说了好几声谢谢,立即骑车到县里的?工商局。
林北赶在下班前写好了材料,把材料递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把材料装入档案袋里,在档案袋上写下林北的?名?字和日期以?及林北要办的?事项:“你回去等我们审核,审核大概需要一到两个月,审核通过了,我们会以?寄信的?方式通知你。”
“谢谢同志。”林北装好条子离开工商局。
林北骑车回市里,他回到市里,已经晚上七点了,大家又都吃完饭了,不用赵二棍提醒,林北径直到锅里拿他的?饭。
林北这回饿狠了,他埋头干饭,头一回眼睛没有四处溜达。
第060章 60
路灯低头, 一个青年背抵着它低头,手抓紧搪瓷盆,手背搭在膝上, 它撒下的柔光蹭了蹭他的肩膀, 飞向?搪瓷盆, 落到那一丛牡丹花上,人?间富贵牡丹花似多了一分蔷薇花的娇媚, 风铃草的温柔。
孤寂的它继续撒下柔光, 柔光奔跑落到一个个值得依靠的肩膀上, 蹦到那辆和树锁在一起的自行车上。
“北哥真厉害,把凤凰自行车留在家里, 又?弄到一辆永久自行车。”赵二棍。
“我俩该睡觉了, 明天还要早点起来做饭。”林玉章。
“我们也该睡觉了。”林丰收。
“老?话说春困夏乏,也就?是说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 都抵不住乏。嘿嘿,那帮人?晚上喝酒吹牛皮, 我们晚上好好休息, 我们白天有精力打败夏乏,他们就?不行喽。”林南。
“要?喊北哥睡觉吗?”林援朝。
“他在想事情,我们别打扰他。”季小柒。
路灯下, 他们有的躺在竹席上,有的躺在麦秸上熟睡,青年仍纹丝不动?坐立着。
天未亮,第一批下夜班的工人?回家, 青年轻微动?了一下, 许久,他动?了第二下, 眼睛看向?一脸疲倦的工人?。
他站起来活动?僵硬酸麻的身躯,走向?压井,两口吃掉剩饭,压水洗刷搪瓷盆和筷子,他把筷子放到搪瓷盆里,把搪瓷盆放到砖垛上,又?拿茶缸到压井那里刷牙洗脸,满嘴的薄荷一丝一丝刺激他大脑,他眉宇间的疲倦一点点消失,冰凉的井水泼到脸上,他僵硬的脸鲜活起来,对着泛白的天际笑了笑。
林北把茶缸放到砖垛上,带上洗澡用品,拿一个盆横穿马路走进巷子里。
林北穿过五个巷子就?到了长青巷居委会,仅用了不到八分钟,可比他走大路省了二十分钟。长青巷居委会属于青梅街道,却被人?常常误认为它属于望湖街道,因为青梅街道和望湖街道相接的地方有一个半弧,长青巷居委会建在半弧里,青梅街道办事处也时?常下意识把长青巷归到望湖街道。
林北走进居委会,进入厕所洗澡。
他那天注意到厕所上写了“对外开放”四个毛笔字,他才来这里洗澡。
林北神清气爽走出厕所,端盆离开。
林北走在狭窄的巷子里,时?而有青梅树的枝条探出墙头,每个枝条上都坠了几个青疙瘩,林北想青梅应该很酸,所以没人?摘它。
林北回到工地,众人?盘腿坐在竹席上或者?麦秸上,林南激动?说:“你们是不是特?别羡慕刚刚穿先?进生产者?背心?的男青年?嘿嘿,十月一号,我们开国庆劳动?表彰大会,我们也会有红字背心?。”
新成员激动?,老?成员听到这个消息依旧激动?。
林南朝老?成员挤眼,老?成员心?照不宣咧嘴笑,不急着跟他们说日后北哥带他们到居委会、街道办事处打听房子的事。他们虽然是自己的徒儿,但让自己对他们掏心?掏肺,还早着哩,他们还有得熬哩。
徒弟们狗狗眼望着师父,师父们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林北猜到林南他们心?里的小九九,在心?里给?林援朝等新人?默默加油,努力获得师父们的认可吧。
工地西南角浓烟滚滚,林玉章喊他们打饭,众人?打好了饭,林玉章和赵二棍把一盆海带汤和大甑子搬到三轮车上,林玉章蹬三轮车,赵二棍推三轮车,师徒二人?一路向?南走远。
众人?说说笑笑吃饭。
光线暗了下来,林北嚼着黄豆芽粉丝包子抬头,一个面庞青涩,穿着不合身黑色西装的男孩站在他面前?。
马学?工把公文包塞到腋下,用拇指和食指拿走嘴里的香烟,扭头吐出烟雾:“我是汽车客运站工会干事,今天过来跟你说你下的地基占了汽车家属院的地了。”
“可以私了吗?”林北把剩余的包子塞进嘴里说。
马学?工喜的五官乱飞,他蹲下来迫不及待说:“你先?给?我一千,我拿这些钱打点工会其?他干事,他们明确跟我保证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再?给?我一千打点费。”
盆里的汤差点撒出来,林北稳住手:“我怎么没听我手下的小工提起我们打的地基占了汽车家属院的地?”
马学?工低头抽烟,不老?实的眼珠子左右转。他呸吐掉满嘴烟草,把烟头甩到马路上,虎着脸说:“我们工会办事有自己的章程,不会提前?把消息泄露出去。”
林北被他唬住,连忙点头说:“你说的对,但是我们一个月才赚百十来块钱,你让我一下掏两千块钱,你要?了我的命,我也掏不出这些钱。”
马学?工骂妈又?骂奶,蹦起来跑到地基上,昂着高贵的头颅喊:“你们这群外地人?打地基占了汽车家属院的地,都不许开工,你们的工头什?么时?候跟我们工会调解完毕这事,你们什?么时?候开工。”
只要?马学?工是汽车家属院一员,不管马学?工偷穿别人?的西装,还是他偷穿家中长辈的西装,林北都不会到汽车客运站工会反映这事。
十个中国人?,九个半护短,这可不是随便说的。
林北放下搪瓷盆,他骑车离开。
林北穿过迂回的巷子到了阜新一路,他从阜新一路一直向?西骑行,横穿解放路,上了坝子,他调转车头,一路向?北骑行,再?左拐上了淮新三桥,他下了淮新三桥,就?到了昌平路,再?向?南骑行三百米,他就?到了绿时?代昌平制药厂家属院。
林北到门卫处,跟看门大爷打听罗跃富、张荣、孔红武、姜向?国、周别明在不在,林北想五人?中间一定有一个人?上了夜班回来,不可能五个人?都上白班。
看门大爷:“我刚刚看到罗跃富拎一只母鸡进了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