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若云
不想,那之后不久,岑靖就牺牲了……
岑靖……
哪怕时隔这么多年,周砚川想到这个名字心底仍很痛。
“七七,”他温柔地唤着近在咫尺的女孩,“你小叔有没有跟你讲过岑靖?”
岑靖。
战景熙静默片刻,“简单说过。”
那时,她清醒过来后,特意去找战冥寒问过关于岑家所有的事,他差不多都告诉她了,惟独提到岑靖时,他说的很少,她当时想,应该是他知道的也不多,如今这时候想来,战冥寒那样睿智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说的少,是怕提起周砚川,然后她情绪再有什么波动。
后来,她也曾想过再去问,不过都没有成功,一来是没有了合适的契机,二来是确实她也有太多开不了口,战家太对不起岑家了,岑家已经没人了,她就是想弥补,也无处可去了。
而关于岑靖,关于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处心积虑的要复仇,周砚川其实早就想说给战景熙听了。
一段晦暗的往事,便是岑靖简短的一生。
第193章 周砚川 岑靖
周砚川从警校毕业后,因他脾气性格都太桀骜难驯,霍家就让他隐瞒了帝都霍家三少的身份去帝都远郊的一个小县城里做了个很普通的JC,算是让他去体验生活。
他初到J局,上面就把他交给了已在里面工作多年岑靖带,不过,那时他还不知道岑靖的本名是岑靖,他跟所有同事一样,都只知道他的化名:贺港生。
港生,那时候他还有当地的人都以为他是在香港出生的,所以才会叫港生。
按照规矩,周砚川该叫岑靖一声师傅,当时的他二十二岁,朝气蓬勃,意气风发,岑靖那时也算年轻,只是他从不笑,也极少跟他说话,只有去执行任务,还有给他安排工作时,才偶尔地跟他说几句话,他总是一副死气沉沉很有心事的样子。
他总独来独往,又办案能力极强的,年轻的周砚川不由就对他有些好奇,私下同别的同事一起出外勤时,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岑靖的事,他们那时都称呼岑靖为老贺。
【老贺啊,他就是一个怪人,你不用理他的,只管在他手下好好做事就好,他这人事特别少,但对他的徒弟都很讲意气的!】
【我进来这里的时候老贺就已经在了,听说他也是帝都人,只不过是在香港长大的,据说是在那边混的很不错,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就回来了,破了几个大案,给他上升的机会他也不要,就这么在这个小位置上待着。】
【小子,跟老贺混算你的福气,他人不错的,侦察能力也是一流,你跟着他好好干,把他那一身本领学到点皮毛,以后升迁都不成问题的!】
【老贺这个人,三言两语说不清,但你能毕业就分到他手上,算是你小子的福气,
而且我看岑靖还蛮喜欢你的,有几次你审犯人时,他都盯着你看,看你的眼神也很有欣赏之意,在你之前,我可没见过他对他哪个手下这么上心过!】
他们都这样跟他说的,可周砚川理解不了他们的这些话,他也怎么看岑靖都是对他很一般般,没有多喜欢。
但他对岑靖的好奇心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四十岁的男人,除了工作以外,没有任何一点的爱好,身边也没有异性朋友,有女人疯狂地追求他,他都毫不留情地拒绝,他的眼里,心里仿佛就只有工作才是最重要的,但凡经过他手的案子,他都办的很漂亮,惟有碰到一些强奸犯时,他整个人才会特别地激动。
甚至有一次,在抓捕到一个强奸犯时,他都失控的差一点将那个男人的兄弟生生踩烂!!
而其它任何时刻的岑靖,都像是一个没有半点缺点的机器人。
可就像那些同事说的,这么拼命努力地工作,一般人都是为了升职加薪的,岑靖却从不,上面几次开会表扬他,他也都是淡淡的,上一秒才给他发了奖金,下一秒他就把那些奖金捐给一些需要的人,淡泊名利的简直不像个现代人。
周砚川就这么带着强大的好奇心不温不火地在岑靖身边待着,时间久了,他也发现,岑靖其实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冷漠,死气沉沉,每次他们一起出任务,哪怕是很小的抓捕任务,他都会提醒他,要小心一点,抓犯人很重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更重要!
有时他们有跟踪任务,但凡有一点点的可以休息的时间,他总会先让他睡,他很照顾他,其中有那么一次,连着盯一个嫌疑人好几天,他真的困极了,就那么打了会盹,醒来就看到岑靖在盯着他看。
要怎么形容当时岑靖看他的那个眼神呢,那是不属于他们这种糙男人的温柔和缅怀,包括了千言万语般,然后借着车内昏暗的灯光,他看到岑靖的眼底有隐隐的泪光。
那是周砚川跟着岑靖那么久,第一次看到他那样的情绪,他没忍住问了他,“师傅,你怎么了?”
岑靖却只是摇头移开了视线,然后问他饿不饿,说是他带了吃的给他。
是他亲手做的三明治,味道很不错,他很喜欢吃。
那时周砚川以为他会和岑靖这样走很长的一段路,至少要是等他这个在家里最任性桀骜的三少爷不再像从前那样总肆意妄为,才能回家去!
但其实,当时他也已经完全习惯了那样的生活,就让他那样一直跟着岑靖,他觉得也没什么,归根就是,他没有想过那么远,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那般心思缜密,对他总也淡淡然的岑靖,会为他牺牲了自己!
那是他刚从榕城回去不久,岑靖带他去调查一个死刑犯时,路上偶遇了一个当时的通缉犯,当即他们就向上级请求支援,上级给的指示是如果对方人多,就让他们先按兵不动,万不可打草惊蛇,因为对方实在狡猾,背后的势力又太大,他们接收到指令也准备听时,不曾想却被对方发现,随之对方就朝他们发起了进攻。
岑靖最一开始时就一直将周砚川护在身后,并告诉他,一会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尽力地与他们周旋,等待支援的人赶过来,可当时几次差点被子弹打中的他哪里肯听进去他的话,男人骨子里深埋着的热血被挑起后,就再也不会平复下来,他很快便和他们杀红了眼。
对方人数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岑靖见情形不好,忙拉着他就先要撤退,因为在此以前,他已经跟这些人交火过,他知道对方的实力,可周砚川对此是一无所知的,年轻气盛又从出生都没栽过跟头的他当然不服输,他誓要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岑靖也年轻过,他理解他,于是苦心道婆地劝他,穷寇莫追,他们是正道,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情况危急,岑靖又说了那样多,他又是自己的上司,周砚川一身的戾气缓缓地收了起来,没曾想,两人正准备撤退时,对方突然一颗子弹打了过来,堪堪地从岑靖太阳穴划过,可能要不是他躲闪的及时,那一枪就正中了他的眉心!
骨子里的血性彻底压不住了,周砚川看着岑靖潺潺流血的额际,再也忍不住地回过头,岑靖见状想要拉住他,可已经晚了。
第194章 带着我的骨灰,送我回我的家乡一趟(往事不喜勿看)
周砚川的枪法是准也够厉害,拳脚功会也远在那些人之上,可到底对方人太多,而他们那天在那里又是要进行一场交易,武器全是上乘的,一番激烈交战后,他差不多虚脱了,对方当然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算是平手,警笛声这时也已经传了过来,眼看就要胜利了,岑靖突然感觉到什么地冲到了周砚川面前,然后嘭的一声,一颗子弹打中他心口的位置,接着第二枪,第三枪,连着三枪都是正中心脏!
周砚川怔住,反应过来时连朝着那边开了好几枪,痛苦的哀嚎声响过一声后,他身上的岑靖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师傅,师傅……我带你去医院,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他看着岑靖心口的三个大洞,出生起第一次慌了神。
他只是他一个小小的手下,他们从认识到现在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一百句,他怎么可以……
岑靖自知自己已经不行了,他握住他的手,对他摇头再摇头,示意他不必白费功夫了,他靠在他身上,身体逐渐变得冰凉,可他大脑却很清醒。
奄奄一息地安慰着他道,“从我选择走这条路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现在对象是你,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
周砚川不明白,他不明白岑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一句话,明明,他们除了工作外,私下里一点联系都没有,也几乎是差不多跟陌生人一样。
岑靖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他眼睛眨都不舍得眨地看着他,“砚川……”
他那样哀痛地叫着他,“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好像看到了我小时候想象中的我自己,一身警服……威风凛凛,意气风发,可惜,到我真正穿上时,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过还好……还好我遇见了你,你就像我的儿子一样……如果,如果我正常长大,我有儿子……我的儿子一定能像你这样优秀……砚川,麻烦你留一些我的骨灰,等我睡到陵园后,带着我的骨灰,送我回我的家乡一趟……”
岑靖就这样死在了他怀里,那一天,他们那个小县城下了一夜的雨。
年轻顽劣,生性难驯的霍家三少,霍砚川,也永远死在了那一天里。
他深知,若不是他的任性,若不是他非要回头,岑靖根本就不会牺牲。
是他害死了岑靖,是他害死了那么好那么好的岑靖。
整个J局的人都很怪他,尽管大家没有说一句他不对的话。
周砚川不知道岑靖的家乡在哪里,问遍同事以及上级,大家也都说不知道,只知道的是他以前出任务时写过遗书,说如果他不幸牺牲了,就让人抱着他的遗像,带着他的骨灰,就带他回一次老家就可以了。
岑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孩子,他只有他自己,他牺牲的消息传出去,整个县城受过他恩惠的人都过来送他最后一程。
周砚川永远记得灵车开进陵园时,陵园里那一声声悲戚深重的贺警官。
黑压压的天,陵园里站满了人,低泣声不断地从人群里传出来,他抱着岑靖的遗像站了好久好久。
那天人群渐渐散去之后,他的上司过来他身边,告诉他,岑靖好喜欢他,前段时间还跟他说,年轻人有勇有谋,真是难得,就是在这小县城屈才了,希望将来有机会的话,上面能推荐他去更广阔的天地,让他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上司的话让周砚川再也崩不住,他抱着岑靖的遗像在陵园坐了一夜,他跟他说了好多句对不起,他多想岑靖能回应他,可岑靖再也回不来了,他牺牲了!
这是他选择读警校做JC的那一天起,就想到的事,却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发生在他面前,他接受不了,岑靖后事全部处理完以后,他向上面提出了辞职。
上面虽然不舍,但还是很尊重他,也是知道他是过不了岑靖这一关,他把岑靖一些在警队的资料还有照片都给了他,他说,岑靖是把他当儿子一样的,虽然他从不说,但大伙都看得出来,岑靖对他跟对所有人都不一样。
可那些,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察觉到过?
周砚川收下上司给他的那些东西,包括岑靖的手机,然后他就在他的手机里看到了一张他的照片,也是他手机相册里仅有的一张照片——是他在给嫌疑人做笔录时,应该也是岑靖偷拍的。
他不知,他真的一点都不知这个他叫他师傅,他却总也不怎么理他的男人,对他竟有这么深沉的期待。
去过岑靖的宿舍后,周砚川就带着他所有的东西去了一趟香港,岑靖从香港回来太多年了,他之前在档案上留的住址也模糊不清了,他几经碾转,动用了许多人脉和财力才找到他年轻时住过的地方,是在一个偏僻又破旧的村子里,他的房间还在,但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找周围的邻居打听,听到他说是来找贺港生的,大家都对他赞不绝口,都说他虽然是从大陆偷渡过来的,很贫穷又什么都没有,但读书成绩很好,运气很不错,后来被一个家庭条件还不错的人家给收养了,再问些什么,那些人就都说不知道了,只说岑靖很小时话就很少,也不爱和这边的小朋友玩,每天放学就知道做功课,学习!
周砚川就是在那时对岑靖起了很多疑心,二十多年前,从大陆偷渡到香港并不稀奇,可他没有家人,他是怎么过去的?到香港后他读书的问题又是谁帮他解决的?
然,任凭他怎么查,关于那一段往事都被人抹去了一样,怎么都查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之后他就回到帝都,出了这样的事,母亲和两个哥哥这么宠他,当然不可能再让他去做JC,他自己心里也留下了太大的阴影,就又重拾起他读高中起就创立的公司。
在帝都看似一切都很顺利,周砚川也和从前的霍家三少没什么区别,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个深夜里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几乎每晚都能梦到岑靖,梦里也永远都是那天他们一起盯梢,他睡着醒来时,岑靖眼神温柔又复杂地看着他,他的眼底满满的都是泪光。
他想起他临终时的那句:如果我正常长大……如果我有儿子。
第195章 这一别就是一生(岑家往事不喜勿看)
于是,周砚川便又去了一趟香港,遗憾的是仍旧是一无所获,不死心的他又回了趟J局,且是恢复了霍家三少的身份,可依然是什么也没有查到。
一个人来这世上近四十余年,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过,也怎么可能会一个亲人都没有?
就连当年带他偷渡的人也怎么都查不到?
周砚川百思不得其解,但几经调查,又用尽人力财力都还是什么查不出来后,他也渐渐地放弃了。
他想,或许一切都是他想多了,岑靖就是那么简单,他也就是那样性格的人。
只是总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很。
直到很突然地有一天,他接到了一通电话,对方问他,要查贺港生做什么?他便回答,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想帮他完成。
对方听完他的话,沉默了很长一阵,然后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
周砚川当即拨回去,电话已经打不通了,派人过去查,说是人在国外,且是用公用电话打的,要需要些时间才能查到。
然而还没有等手下人查到,他就收到了一份从国外寄来的包裹,里面是岑靖真正的从小到大的档案。
该怎么说看到那份档案时的震憾呢,就是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那里面写着,岑靖还很年少时,大学刚刚毕业的姐姐岑意被她的老板侵犯,事后,对方想要用钱摆平,岑意不从并报了警,奈何她的老板当时在京都一手遮天,他用他的人脉和财力煽动舆论。
然后,所有知情的不知情的都说岑靖是为了想上位,才大晚上的跟老板出去见什么客户,被睡了后没谈拢价钱才声称自己是被强奸的,更有甚者说她在念大学时,就开始勾搭有钱男人,总之,没有谁是站在孤苦无依的岑意这边的,也没有人觉得她是个受害者。
所有人都觉得也都认为,岑意就是想攀附有钱人没成功,才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场戏。
终于,在种种压力之下,她在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割腕自杀了。
事情发酵到这个地步,她老家的父母也都知道了,夫妻俩个带着还年少的儿子不远千里赶过来看受尽苦难的女儿,一家人都站在她身边支持她不说,岑意又刚好被检查出怀孕,而那时距离开庭刚好只有一周的时间。
知道接下来有场硬仗要打,岑意怕耽误弟弟岑靖读书,就让父母先把弟弟送回老家,夫妻两个虽不放心女儿,可也不好总拖着儿子再在这里,毕竟舆论众说纷纭,而他还是个孩子,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便先把儿子送回家,不曾想这一别就是一生。
临开庭的前一晚,夫妻两个还未从老家赶过来,岑意所在的出租屋就发生了火灾,她连同孩子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第二天当然没能开庭,岑家夫妻两个抱着女儿被烧焦的遗体在太平间坐了一天,她们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可无权无势的穷人又有什么能力要别的结果?
她们当然是要上诉的,要法医为她们的女儿做尸检的,只可惜,结果才出来,夫妻两个就在要去法院的路上出了车祸,两人当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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