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任平生
可周叙从第一眼见到程知微开始,并不觉得她生来冷静。
他觉得所有冷静的表象后,必然有常人看不到的风起云涌。
此时此刻,周叙认真打量起来程知微,原来她也会撒娇、会抱怨。
她笑的时候,表情跟着生动起来,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熠熠生辉的灵动。
晚风在拂动,吹乱了她耳旁的长发,程知微笑着将吹乱的头发夹到耳后。
她忽然朝他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周叙没有躲开她的眼神,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爷爷一顿饱餐,放下碗筷,突然变得感伤起来。
“哎,如果你奶奶也在,她肯定也会喜欢这碗面。”
自奶奶去世后,爷爷很少在她面前提起奶奶。
程知微知道,这是他们二人都不愿意去触碰的回忆。
好像只要不提,奶奶就还在,她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生活。
“我最近总梦到你奶奶。”爷爷语气淡淡的,让人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说起奶奶,爷爷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
可他眼睛明明看着程知微,却像没有聚焦,好似通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可能我也差不多要走了。”昏暗的夜色中,他忽然悲凉地说。
程知微想开口,又听到爷爷说:“如果我走了,你记得多去看看你爸妈。”
“再怎么不亲,他们也是生你养你的人。”
程知微最听不得这种话,她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您怎么会走呢?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又道:“您才是养我的人,只有您和奶奶是把我认真养大的人。”
“以前我催你找个男朋友,你不爱听。”爷爷说:“其实我最放心不下你,我一走……”
“您不会走的。”程知微打断他:“您之前不是说过要活 110 岁,跟着祖国过 100 岁生日吗?”
“是哦,我吃饱了,就容易想多。”爷爷恢复笑容:“不说这个了。”
程知微还是一脸闷闷不乐。
“别黑脸了。”爷爷说:“最近我们院新来了一个粤剧大师,给我指导了一下。”
“爷爷给你唱两句,你看看有没有进步?”
他说完,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来,月光的皎洁,淋了他一身。
周叙看着老爷子,他站直了腰身,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地唱起了粤剧。
夜晚静谧,轻轻刮在耳边的风声,蝉鸣蛙叫的细碎声,伴随着戏腔的声起,让周叙恍然间回到了小时候。
还是孩子的他,一天天跟在爷爷奶奶屁股后头,白天在旷绿的田野里飞跑,晚上坐在村庄的戏台下。
戏台被大红色的帷幕隆重的装扮起来,红帐下面缀着一串串黄色的流苏,随风飘荡。
夜色里,耀眼的灯光亮起,戏子犹如盛装的仙人出现在了台上,紧随其后,是铿锵有力的戏腔声。
“寸心盼望能同合葬,鸳鸯侣相偎傍,泉台上再设新房,地府阴司里再觅那平阳门巷……”
此时此刻,周叙心里有一道声音轰然追上来,叠在了现在。
《帝女花》在静谧空旷的天地间响起,曲意本就悲凉凄美,被爷爷沧桑的声音唱出来,有种寂寥的空荡。
爷爷唱着唱着,眼眶就红了,到最后一个字时候突兀地停下。
他忽然哽着声音对程知微说:“微微,我想你奶奶了。”
程知微抓着爷爷的手,心神不宁地想,或许爷爷自己也感知到什么了。
人到暮年,死神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这种在寂寥中等死的感觉,远比真正赴死还要难熬。
程知微正想说话,忽然看见不远处一道身影闪过。
影子之后,是一道洪亮又严厉的声音炸在夜色里。
“谁在那里?!”
“跑?说你俩呢,你们跑什么跑——”
第11章
狼狈
周叙活了 26 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晚这般狼狈。
那两道白光扫过来时,他听到程知微对他低吼了一声:“周叙,快跑!”
脚比脑子更快反应过来,他撒腿就跑,跑没两步又猛然停下,他伸出手想去拉身后的程知微。
让他没想到的是她直接擦身跑到他前面,脚底像踩了风火轮一样,眨眼间就冲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狭窄的小巷出来,程知微边跑边对他说:“快去开车。”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叙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认真地服从起了她的指令。
然而,不巧的是,两人还没靠近车子,养老院大门骤然打开。
从里面走出四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直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程知微见状,无奈地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看着为首的男人朝她走近。
“又是你,程知微?”
听他语气,看来是熟人,周叙想。
周叙看向程知微,见她已经缓过气来,站直了身,对那保安笑了笑。
“李叔,今晚您值班啊。”
老李叹了口气,扫了眼程知微,又看向周叙:“你这次还带了人来?”
周叙见她走近老李,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掏出一根,递了过去。
“李叔,抽根华子,特意给您买的,顺便也想过来看您,您就通融一下嘛。”
老李没接烟,摆了摆手,又压低声音:“这次真不行,你刚刚跑出来那个小门最近刚装了监控。”
“还是跟我走一趟吧,知微。”老李站直身子,公事公办的样子:“不然我不好跟领导交差啊。”
程知微回过头来,对周叙笑了笑,只是那笑有点牵强和抱歉。
周叙还没反应过来,手腕被她一把抓住,她的声音就在他耳边:“走!上车!”
程知微速度很快,也就一眨眼功夫,两人朝车的方向猛跑。
“抓住他们!”
老李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其余三个保安一下清醒过来,很快就把他俩团团围住。
于是周叙和程知微,就这么被四个保安“押”回了值班室。
深夜 2 点半的值班室,安静得吓人,只听见墙上的钟在响。
程知微坐在周叙前面的椅子上,背对着他。
她仰头望着天花板的白炽灯,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
“张组长。”老李对来人打了声招呼,又指了指他俩:“就是他们,偷偷摸摸送吃的。”
老李话音刚落,门又开了,这回进来的是程知微的爷爷。
张组长拿了张椅子,让爷爷坐下,严肃的脸上努力扯起一个笑。
“程爷爷,院里的规矩您是知道的,这边不让吃外卖,就怕东西不干净。”
“您儿子儿媳送您过来时,再三叮嘱过我们,您现在这样,到时出了事,我们很难解释清楚的。”
程知微看着爷爷,见他乖巧得像个六岁孩童,张组长说什么,他都点头。
“是我不对。”爷爷对张组长笑了笑:“半夜突然嘴馋,就让孙女送点吃的过来,下不为例。”
“这次已经是这月第三次了。”张组长还是在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之前我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您看现在都 2 点半了,我们还要值班,还有很多老人要护理。”
“您真的让我们挺难做的。”张组长缓缓道:“或者我联系一下您家人吧。”
“您不喜欢养老院的饭菜,可能还是让家人接回去比较好。”
张组长说完便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程知微知道她正打给她爸妈,心中忽然生起一种无力感。
她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从来没被老师叫过家长,没想到如今都这么大了,还要被告状。
更何况,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人老了,在世上的日子没那么多了,爷爷就嘴馋,吃一两次,真的有错吗?
程知微伸出手,想去制止,可手刚抬起,对上爷爷双眼。
爷爷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程知微那手又无力地垂下。
“程先生你好,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是有些事想说。”
张组长把今晚的情况言简意赅说了一遍,边说,眼睛边扫过程知微跟周叙。
过了一会儿,张组长把手机递给她:“你爸爸想跟你说几句话。”
程知微接过,打开了扬声器。
“你又想干什么?!”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给我添乱,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你就不能让我们过几天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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